徐祿看著忽然到訪的虞棠,兩顆大眼珠子猶如夜明珠般閃亮。
他忙示意身邊伺候的人給虞棠搬開凳子。
「夫人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徐祿不自覺地便矮了虞棠一頭。
「青桔死了,我院子裡缺了伺候的人。」
徐祿聞言忙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賠笑道:
「是我疏忽了,這就讓他們去辦,夫人看上哪個了,只管說。」
「能伺候夫人,是她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虞棠懶得聽他在這裡拍馬屁:
「日後好歹是要做官的人,不管你還是寨子裡的弟兄都收起土匪那副做派。」
「從現在起,不准他們再欺負女人。」
「若是留了把柄,將來會萬劫不復的。」
徐祿贊同點頭:「夫人教訓的是。」
「這麼大的麻煩留著的確是個問題,等和夫人成親後,我會處理乾淨。」
「放心,不會讓一群女人壞了我的事兒。」
虞棠知道她所謂的處理乾淨是指全都殺了。
畜生!
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扶手。
深吸了一口氣,虞棠控制住了一巴掌扇在徐祿臉上的衝動。
她緩緩起身:「我去挑選侍女。」
說完,虞棠起身便走,和這種人同處一個屋檐下讓她感覺噁心。
路過正廳的時候,虞棠看著院子裡的人正在將大塊的肉扔進鍋里。
虞棠眼尖地看到鍋里有一隻小手。
她瞬間瞪大了眼睛。
將肉塊往鍋里扔的男人笑呵呵地上前:「夫人和老大感情真好。」
「最近山上沒開張,老大怕夫人饞肉,特意讓咱們弄來新鮮的兩腳羊。」
「我們可是特意挑了一兩歲的兩腳羊,夫人沒吃過,這一兩歲的兩腳羊還在吃奶,味鮮肉嫩,可好吃了,保管夫人吃了一頓還想吃第二頓。」
虞棠聞言,胃裡的早飯不停地翻騰。
她迅速跑到一棵樹下,嘔個不停。
畜生!
這群畜生!!!
一兩歲的孩子竟然就那麼殺了吃肉!
還說味鮮肉嫩!
虞棠緊咬著牙關,渾身都因憤怒不停地顫抖。
「小姐,擦擦吧。」鏢師將粗布手帕遞給虞棠。
他走南闖北多年,顯然見多了這種情況,也知道兩腳羊是什麼。
但真正看著人烹煮還是第一次。
他一個大老爺們都有點反胃。
更何況夫人這種嬌嬌柔柔的小姑娘。
虞棠沒去接那塊帕子,她僵著脖子轉頭,去看如意庵的正殿。
慈眉善目的菩薩被砍去上半截腦袋,即便只剩半張臉仍能看出她的悲憫。
而菩薩身下,是惡貫滿盈,大快朵頤的徐祿。
他察覺到虞棠的目光,咧嘴朝虞棠一笑。
那笑似是在炫耀,菩薩算個什麼東西。
多麼諷刺。
多麼可笑。
她擦乾淨嘴角的污漬,轉頭看向正在往鍋底添柴的男人,一字一頓道:
「日後不許再吃這種東西。」
「再讓我看到,我讓你們做兩腳羊!」
虞棠忽然發飆是誰都沒想到的。
還等著吃肉的徐祿聞言眉頭狠狠皺起,他快步從正殿出來:
「夫人,我知道兩腳羊聽著嚇人,可等你吃過一次就會明白,這東西真好吃。」
「比真正的羔羊肉鮮嫩百倍。」
話音剛落,虞棠的巴掌已經扇在了徐祿的臉上。
她雙目赤紅地瞪著徐祿:
「看來我說的話你完全不曾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苦心替你籌謀。」
「這官你也別做了,老老實實做你的土匪,沒人管著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睡多少女人就睡多少女人,多自由,多快活啊!」
她一頓陰陽怪氣。
說完,她一腳踹翻旁邊架起的鍋灶:「把這些孩子都埋了。」
說完,虞棠快步離開。
又被扇了一巴掌的徐祿捂著自己的臉。
看著地上大塊大塊的鮮肉,面露不悅。
「老大,這肉還要嗎?」做飯的廚子一臉為難,不知道該聽誰的。
徐祿面目猙獰,心裡卻明白,日後真想做官,這的確是抹不掉的黑歷史,該把這廚子也一起解決掉。
不過眼下不是啥時候,他拍了拍廚子的肩膀,笑呵呵道:
「不要了,沒聽到夫人說的話嗎?」
「去叫老二來。」
……
屋裡,虞棠的心情仍未徹底平復。
她抓起桌上的杯子,剛要喝水,去發現茶壺裡空空如也。
正想讓鏢師弄點水來,就見之前回答她問題的尼姑拎著一把壺走了進來。
她給虞棠的杯子裡添上水:「寨主讓我來伺候姑娘,這是我私藏的一點茶葉,夫人湊合著喝吧。」
虞棠看著杯子裡血紅的茶水,想起鍋里煮著的那隻小手,又是一陣反胃。
虞棠轉過身去,剛要去吐,奈何她已經吐過一次,胃裡空空如也什麼都吐不出來。
身後的尼姑輕輕拍著她的脊背:「施主,在這裡想要保全自己,少看,少說,短期內徐祿會被施主拋下的魚餌迷惑,時間一長,免不了出現漏洞,到那時,只會更難脫身。」
尼姑的話讓虞棠忍不住側目。
她倏然想起剛來山裡的第一天,尼姑見了她第一眼便開始趕人。
「還沒問師父法號。」
「妙蓮。」
虞棠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施主,你才來不過幾日,所看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你可知庵里為什麼沒有老人?」
妙蓮的話讓虞棠一愣。
她的確想過這個問題。
卻沒深想,只當山太高,這群人不捨得將年長的父母帶在身邊。
妙蓮雙手合十:「施主請隨我來。」
說著,她引著虞棠往後山走去。
沒一會兒虞棠便看到一個用磚石封起的山洞。
山洞上半截粘黏青磚的泥漿看起來都很新。
下半截卻長滿了青苔。
「這山里凡事年過五十的老人都在這個洞裡了。」
「就連徐祿的老娘也不能例外。」
「夫人上山兩天前剛被扔進去的。」
「徐祿親手帶人封死的洞口。」
「一個人得是多冷血,能親手將生他養他的母親活活砌進墳里。」
「我第一次見施主就知道施主與我一樣,都是嘴上刻薄,心裡再柔軟和善不過的人。」
「夫人想救出這些人,我也想。」
「我們合作吧。」
「把這裡的女人都救出去。」
妙蓮悲憫而善良地看向虞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