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
啞醫看著皮開肉綻,高燒不退的孫伯遠眉頭狠狠皺起。
一旁的孫若麟紅了眼眶。
父親為朝廷辛勞了一輩子,沒成想卻換來這樣的結局,這讓人如何不心寒……
孫珍珠也在珠簾外擦拭眼淚,她看著眼睛已經哭腫,再掉不出一滴眼淚的母親,心如刀絞。
走到母親身邊,孫珍珠輕輕抱住孫夫人:
「娘,沒事兒的,他是虞姐姐介紹來的人,虞姐姐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孫夫人一聽是虞棠介紹來的人,那雙黯然的眸子恢復了一絲光亮。
可也不敢報太大希望。
畢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啞醫簡單幫孫伯遠清創後便開始用藥。
整個過程,昏迷的孫伯遠硬生生疼醒。
怕孫伯遠咬到舌頭,他粗暴地往孫伯遠嘴裡塞了一塊木棍咬著。
同時加快手中的動作。
孫若麟看著父親滿頭大汗,額頭青筋跳動的樣子,幾次想要上前阻止這位啞醫。
可到最後都不敢動作,只能任由這位啞醫繼續。
給孫伯遠的傷口上了藥。
他又從自己的藥箱裡取出一粒丹藥,一臉肉疼地塞進孫伯遠的口中。
做完這一切,他又衝著孫若麟比劃。
孫若麟不懂手語,可架不住啞醫比劃的太生動形象。
「您是問我要紙筆?有的有的,請隨我來。」
啞醫在一旁開了方子,又在一旁寫下劑量,以及用藥方式,這才將方子遞給孫若麟。
孫若麟接過那兩張紙,很想問一句,父親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啞醫看出孫若麟的擔憂,低頭繼續在紙上寫。
「問題不大,但我來得太遲了,錯過最佳的治療時間,能不能熬過,得看今晚。」
「先去抓藥,先喝了藥,凌晨我再施針。」
「有餃子嗎,餓了。」
虞棠給他來信來的太急。
他正準備吃年夜飯來著,收到信後,他飯都顧不上吃一口便背著藥箱,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匆匆忙忙的往孫家趕。
好在孫家的下人不像那些府里的下人那樣,上來就把他當成要飯的叫花子往外趕。
孫家上上下下也沒吃飯。
聞言忙讓人去準備晚飯。
「先生移步飯廳,已經讓人為先生準備好了晚飯,招待不周,還望先生海涵。」
啞醫知道孫家現如今的情況。
他抬眸看了孫若麟一眼,在紙張上寫道:
「保重自身。」
他不愛多管閒事,寫下了這幾個字也就懶得再多管多寫,直接抬腳跟著下人去了飯廳。
一旁的孫夫人見他這不靠譜的樣子,心裡忍不住懷疑。
這樣的人,真能治好丈夫的病?
「母親,你也先去用點飯吧,從出事到現在,您滴水未進,別父親還沒醒來,您先把自己熬垮了。」
孫夫人坐到丈夫床邊:「我沒事,倒是你們,先去吃飯吧。」
「我給你父親擦擦汗。」
「你看他疼得……」
孫夫人說著眼裡又有眼淚在打轉。
孫若麟還想再勸,卻被孫珍珠拉了出去。
「讓母親陪陪父親吧,她比咱們都難受。」
孫若麟稍稍走遠了一些才忍不住咒罵:「皇帝腦子是被驢給踢了嗎?」
「還是瘋了,竟然讓那群太監對父親下這麼重的手,這不是存心讓人把父親往死里逼嗎?」
孫珍珠冷笑一聲:「你這話說得,陛下腦子什麼時候清醒過。」
「真要清醒,就不會逼著虞長寧上繳不存在的贓款。」
「也不會逼著虞姐姐嫁給他。」
「更不會又看上我……」
「豫南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咱們這位陛下想的卻是賑災要花的銀子太多,一點都不肯從內帑往外撥錢。」
「還把駐防軍撤走……」
孫珍珠的指甲陷進肉里。
她知道,如今說這些沒用。
可她心裡就是不痛快。
她想,若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不是容拂,如今的結果會不會好很多?
只是她不敢說這話,父親已經被打成了這樣,這府里上上下下不知道還有陛下多少眼線。
稍有不慎,整個孫家都會因為自己的口舌之快而陪葬……
兩人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直到伺候孫伯遠的小廝端著藥進屋,兩人這才回去。
子夜剛過,吃飽喝足的啞醫從外面進來。
孫家母子坐在外間,眉宇間是這蓋不住的疲憊。
見啞醫回來,孫珍珠起身上前:「先生,父親服過藥後臉色好多了,只是還沒醒來。」
啞醫伸手比劃。
「您是說,這很正常不用擔心,讓人繼續熬藥,兩刻鐘後再給父親灌一次?」
啞醫點頭,給孫珍珠豎起大拇指,然後進屋施針。
他手法粗暴,下針迅速。
沒一會兒,孫伯遠頭頂和腳心便被扎了不少針。
兩刻鐘後啞醫拔了針,讓人灌藥。
這時候孫若麟才猛地發現,父親燒了兩天的身體,退燒了!
「母親,珍珠,父親他不燒了!」
「父親他退燒了!!」
說完,他一臉激動地看著啞醫。
啞醫倒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
他只比劃著名讓他快點給孫伯遠灌藥。
天蒙蒙亮,一屋子的人沒一個敢閉眼的。
往年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外面給等著給孫伯遠拜年請安了。
但是今年,府里一片安靜。
管家進來稟告,說是盧大人來了。
孫夫人聞言眼眶一紅。
「他身上還有傷,怎麼也來了,快讓人請進來。」
盧寅進門行過禮後,看著趴在床上的孫伯遠:「首輔大人還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嗎?」
話音剛落,床上趴著的孫伯遠緩緩睜開了眼皮……
……
午時。
皇帝在紫宸殿用過午飯,這才不急不緩地讓人去孫家宣孫珍珠進宮。
孫珍珠剛陪母親用過早飯,淺淺睡了小半個時辰,便聽宮裡的太監來叫人。
她拿不準皇帝是什麼意思,母親和兄長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讓人伺候著換了衣裳,這才乘坐馬車稀里糊塗地進了宮。
看著巍峨的宮殿,孫珍珠努力搖了搖頭,讓混沌的腦子能清醒一點。
進去稟告的太監已經去了好一會兒了。
她在廊下等的有些不耐煩。
轉頭看向掛在空中的太陽。
今日難得是個好天,孫珍珠想到醒來的父親,煩躁的心情有了絲絲好轉。
也不知虞姐姐在豫南這個年過得順不順遂。
她昨夜太緊張,父親醒來後又只顧著與母親抱頭痛哭,倒是忘了給虞姐姐寫信,祝虞姐姐新年快樂。
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
孫珍珠這才發現,時間才過去一刻鐘。
又等了一刻鐘,傳話的太監才出來讓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