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身形微微晃動,她僵著身子轉頭。
營長外。
爬伏在刑凳上的青桔臉上已經沒有血色。
她身後行刑的太監還在機械而有力地揮動著被削成槌狀的特製木棍,每揮舞一下,覆蓋在木棍上的鐵倒鉤便會從青桔身上鉤下大片鮮紅的血肉。
再打下去,青桔撐不了多久的。
「噗通」一聲,虞棠跪在地上。
她不在試圖狡辯,而是力求保住青桔的性命。
「臣婦知曉青桔冒犯了娘娘,只是還請娘娘寬宏大量,饒她一命,只要娘娘肯饒她一命,娘娘怎麼懲罰她都可以。」
虞棠看著坐在圈椅上的安貴人。
安答應的父親是蜀地重臣,身份上並不比京都貴女們的身份差。
相反,如果不是安答應的年紀太大才入宮,只怕一入宮至少得是貴人身份。
如今雖然待在答應的位置上,只等著後面懷孕或者再承恩幾次,應該就能晉升位份了……
虞棠只知曉這位安答應的身份,性格品性一律不知。
兩眼一抹黑的情況讓她深感無力。
隨著時間流逝,她越來越不敢保證賢妃會願意為了自己,得罪這位背後站著蜀地勢力的安答應。
畢竟,皇帝都對這位安答應多有縱容。
安答應聽聞此言瞬間冷哼出聲:「饒她一命?」
「本宮沒牽連到韓夫人,已然是看在韓貴人的和虞小將軍的面子上了。」
「差一點,只差一點本宮肚子裡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肚子裡的孩子?
虞棠的視線看向安答應那平坦的小腹。
一瞬間只覺身上壓了一塊巨石般難以呼吸,眼前更是陣陣發黑。
怎麼就那麼巧。
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懷孕了……
看著虞棠毫無血色的臉色,安答應輕哼了一聲:「一個婢女而已,況且這種手腳不乾淨的婢女,本宮幫你除了那是幫你,畢竟本宮只是一個小小的答應,若是他日,你這婢女再手賤,推了韓貴人,亦或者他國使臣,那就不止杖斃這麼簡單了。」
虞棠只覺得自己仿佛被巨大的玻璃盅罩住,外界的聲音變得虛幻而不真切。
韓嬌擦著手指走到虞棠面前:「嫂子,安答應都原諒你了,你怎麼還跪在地上?」
「還是說,嫂子不滿意陛下和安答應的處置?」
虞棠轉頭,那雙布滿紅血的眸子死死盯著韓嬌。
她當然不滿。
可一來她沒有證據。
二,這群人打定注意犧牲青桔,息事寧人。
「看來嫂子心裡還是有所不滿,那就派人請虞大人來,看看虞大人想怎麼處置!」
「這裡倒是熱鬧。」
男人清冷醇厚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虞棠愣怔地轉身,震驚地看著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容鏡。
不過很快虞棠便反應過來,跟著眾人一起行禮,低頭蓋住了眼中的震驚。
容鏡進入營帳後,並未朝虞棠看去。
他目光落在皇帝身上:「陛下,北池和南唐的使者即將抵達,各部大臣上的奏摺已經堆成山了,陛下不去批閱,反倒在此因為丁點的小事兒大動干戈。」
容拂仿佛三歲孩子一樣委屈地躲到安答應身後:「你們都欺負朕,你們明知道朕根本看不懂!」
安答應對上容鏡那漆黑的目光,硬著頭皮道:「皇叔,這,這怎麼能說是丁點小事呢,那婢女可是害本宮險些流了孩子。」
「險些,那就孩子沒事。」容鏡醇厚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卻莫名讓人感覺恐懼。
「既然沒事,人也已經打了,何必非要打死,平添業障,就算不顧自己,多少也給安答應肚子裡的孩子積點德。」
「來人,把那婢女放了,陛下,請去主營帳處理今日的奏摺。」
幾句話,容鏡便已經將事情處理妥當。
幾個御林軍進來,動作熟練而迅速地將容拂架起。
期間不管容拂如何拳打腳踢,卻始終沒有落地。
皇帝被架走了,容鏡緩緩轉身,他漆黑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跪在地上,臉色慘白的虞棠,又迅速移向別處。
就如同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連入他眼都不配。
虞棠看著他漠然轉身,大步離去,撐著地面迅速爬起,她顧不得軟的像麵條一樣的兩條腿,更顧不得身後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兩位妃嬪,快步奔向營帳外的青桔。
青桔已經昏迷了過去,兩條手臂無力地垂在地上
她的脊背已經血肉模糊。
虞棠只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握住一樣。
她下意識往手腕上去摸,可手腕上的金鐲子已經給了太監。
如今空蕩蕩的,她沒有佩戴戒指的習慣。
而頭上的釵子剛剛已經給了那太監。
就在此時,一包銀子從後面遞給了旁邊的太監:「勞煩幾位將這位姑娘抬回去,動作輕些,這點銀子就當我們娘娘請諸位兄弟喝酒了。」
那太監看了銀子,忙塞進袖口:「荔香姐姐客氣了,我們這就辦。」
虞棠轉頭,看著姍姍來遲的賢妃。
白梅快步上前拉住虞棠的雙手,臉上全是懊惱:
「本宮自從小產後,身子一直不大好,剛剛喝了藥便躺下了,醒來後才知道你丫頭來過,我匆匆忙忙趕來,也沒幫上你什麼。」
「好在攝政王碰巧路過,救了你這婢女,我已經讓太醫候著了,咱們回去吧。」
虞棠看著她鼻頭有一層淺淺的汗珠,掌心也不乾爽,感激地看著白梅:
「多謝娘娘。」
白梅取出軟帕擦著虞棠臉上的汗水:「瞧你,緊張的都出汗了,眼也紅了,回去讓荷葉給你用熱軟帕敷一敷。」
兩人迅速朝回走去。
虞棠和白梅回到營帳的時候,太醫已經在等著了。
他熟練地替青桔清理脊背的壞肉,末了將白色的藥劑灑在青桔後背的傷處。
昏迷的青桔因為疼痛悠悠轉醒,那張漂亮的臉蛋扭曲成一團。
「姑娘忍著點,這藥是會疼一點。」
虞棠幾步走到青桔床前伸手握住青桔的手:
「不怕了,沒事了。」
青桔看到虞棠,虛弱地扯動嘴角:「小姐不哭,都怪青桔不謹慎,著了別人的道,這件事沒牽連到小姐吧?」
虞棠狠狠搖頭,都這個時候了,這個傻丫頭還在想著她!
她吸了吸不能呼吸的鼻子,轉頭看向一旁的丫頭:
「你去拿藥,白色瓷瓶寫著止疼丸那個,快去。」
婢女應了一聲,忙小跑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