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老太太又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韓渡的臉上:「你還嫌不夠丟人嗎?非要在大街上鬧。」
「回家!」
虞棠看著老太太被人從車上抬下來,看著韓渡那雙赤紅失控的眸子,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兩巴掌還是太輕了。
老太太把韓渡和虞棠帶回海棠苑,她越想越覺得丟臉,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孫兒不爭氣。
昔日,她那些閨中密友哪個不是過得體體面面,只有她。
唯一的孫子如此不爭氣,這叫她如何不恨呢。
回想起盧二老婆那番羞辱的話語,她抖著手指著韓渡:「你給我跪下!」
韓渡心中委屈憋悶,卻也只能按照老太太說的去做。
他跪在地上,看著老太太命人取來藤條。
韓渡垂在兩側的手死死握拳。
自從父親出家,他便再沒受過家法,不想今日老太太竟然把這種東西都拿出來了。
「打,給我狠狠的打,直到把這個混帳東西給我打清醒了再說!」
虞棠見狀開口:「老太太,先讓侯爺把事情解釋清楚再動手也不遲啊。」
「這還有什麼不清楚不明白的,這個孽畜敢和首輔的兒子搶女人,還煽動我去給他提親,害我老臉丟盡,今天不把這個畜生打醒,我看他一輩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我也得狠狠教訓教訓他,不然誰知道明天他能做出什麼不要命,牽連侯府的事情來?」
「你見不得他受苦就出去,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縱著他,事事都對他唯命是從,他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韓渡轉頭看向虞棠:「讓她打,你不用求她。」
「聽到了嗎?他不用你給他求情,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趕緊動手!」
虞棠被老太太的人請出去,她站在廊下,看著伺候老太太的婆子握住藤條,毫不留情地甩在韓渡的身上。
韓渡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滾落,他一雙眼睛赤紅。
後背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卻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模糊的童年記憶再次浮現。
其實父親並非只有他一個兒子。
他原本是有一個弟弟的。
弟弟讀書很厲害,也比他聰明。
可是弟弟並不是母親的孩子,而是父親和一個小妾生下來的。
但全家都很疼愛弟弟。
祖母會把弟弟抱在懷裡,誇讚弟弟將來是要當大官的天才。
父親會把自己最喜歡的文房四寶送給弟弟。
可面對自己的時候,父親只會指著他的鼻子痛罵。
罵他是個混帳東西。
罵他不知上進。
罵他一篇課文都背不下來……
可除了母親沒人知道他已經很努力的在背、在學了。
可母親也會罵他笨蛋。
後來再大一點的時候,老太太的房裡經常會少東少西。
有時候是一塊餅餌,有時候是名貴的香粉首飾。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他見都沒見過的東西最後會在自己的房裡搜出。
老太太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混帳!
說他不學好。
父親也會滿臉失望地看著自己。
父親的小妾滿臉譏笑地站在一旁,弟弟就站在他母親身後,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
他無助地替自己辯解,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東西不是他偷的。
說是弟弟栽贓給他的。
可老太太從來不信他,還說他嫉妒弟弟比他優秀,那麼早就起了想要除掉弟弟的惡毒心思。
你隨後老太太便讓人請來家法。
藤條一下一下落在身上。
疼,特別特別疼。
疼得他幾乎要昏死過去了。
老太太會在這個時候讓人稍稍停下,高高在上地讓人詢問。
「知錯了嗎?」
一如現在,她用拐杖指著他的鼻尖,厲聲詢問:「你知錯了嗎?」
韓渡的腦袋抬起,赤紅的眼睛緊緊盯著老太太,說出了那句和兒時一樣的回答:「孫兒不知。」
「那就繼續給我打,打到他幡然醒悟為止!」
老太太的回答也一如當年。
韓渡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啊……
他不是早該知道嗎,老太太一直都是這樣。
不分青紅皂白。
所有的錯都是他的。
背後婆子揮舞藤條的手更加用力。
韓渡抬頭怨恨地盯著老太太。
老太太被韓渡的眼神刺激到了:「打,給我狠狠的打!!」
韓渡絕望地閉上眼睛,就在此時,虞棠溫柔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老太太,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侯爺的身體撐不住的!」
韓渡側頭,就見虞棠用纖細的手腕死死握住婆子揮舞藤條的手腕。
她那雙漂亮眼睛也紅紅的。
然而她羸弱的身軀如何能敵得身形臃腫的婆子。
她一把被婆子推到地上。
韓渡心疼地看著虞棠。
是他誤會她了。
她那麼愛他,怎麼會做這種讓他受傷的事情?
「虞棠,你別求她,荷葉,把你家小姐拉走。」
虞棠沒理會韓渡,她轉頭看向一旁的老太太,苦苦哀求:「老太太,停手吧,侯爺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妾身回去會好好勸說侯爺的,您快讓人停手吧!」
老太太冷哼一聲:「他用得著你替他認錯?」
韓渡聲音覆過老太太:「虞棠,你聽話,快回去!」
「我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牙酸地看著韓渡和虞棠相互維護的場景。
她眼神愈冷:「沒聽到侯爺的吩咐嗎,把她給我拖出去。」
老太太屋裡伺候的婆子聞言迅速將虞棠拖出。
看不見虞棠,老太太哽在心裡的那口氣總算是舒暢了許多,可一轉頭又對上韓渡那雙充滿怨恨的眸子。
老太太握著扶手的手顫抖不已。
他恨她?
他有什麼資格恨她?
看來還是打得不夠狠,她轉頭看向一旁的婆子:「你是沒吃飯嗎,我說狠狠地打!」
廊下,虞棠聽著屋裡的動靜,一旁的荷葉還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手臂都壓紅了,小姐身上有沒有不適?」
一旁的婆子聞言忙低聲道:「荷葉姑娘,我們哪裡敢下重手,捧瓷器都沒這么小心。」
荷葉從荷包里取出兩塊碎銀子:「快回去吧,別讓老太太生疑了。」
兩個婆子拿了銀子興高采烈地走了,一進門又恢復了鐵面閻王的模樣。
屋裡藤條鞭打韓渡的聲音還在繼續,沒一會兒,韓渡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接著,整個人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