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挖墳

  虞棠聽到盧家將明枳急急出殯後,直接捏斷了手裡的毛筆。

  她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只有冷靜,才不會上當。

  只有冷靜,才不會讓人鑽了自己的空子。

  將斷掉的毛筆扔進一旁的廢紙簍里,她沉聲吩咐:「讓咱們的人準備好,按計劃行事。」

  荷葉應了一聲,卻沒下去。

  「還有事情?」

  「是徐姨娘,她又在外面罵了。」

  徐幼君自從那次在南風館見到虞棠。

  總是明里暗裡的試探虞棠,背後也經常用毒蛇一樣的眼神盯著虞棠。

  虞棠半垂著眸子:「既然她這麼閒,那就給她找點事情做吧,老太太誕辰快到了吧,讓她抄一百遍《孝經》給老太太,她若是不肯,就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太,老太太自會收拾她。」

  老太太如今雖然癱了,但鎮住一個徐幼君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是。」

  荷葉從屋裡退出,瞧著陰沉的天,暗暗祈禱今天可不要下雨。

  入夜。

  本該在侯府安寢的虞棠身著一襲黑色長裙靜靜站立在明枳墳前。

  身後的荷葉給她撐著傘。

  細線似得雨水紛紛砸在傘面。

  虞棠將線香插進香爐:「白日裡沒法來送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無論站在對面的是誰……」

  說話間,虞棠將酒灑在明枳碑前。

  做完這一切,虞棠緩緩起身,她轉過身,看著身後十幾個壯漢:「動手吧。」

  十幾個穿著蓑衣拿著鐵鍬的壯漢迅速上前,吭哧吭哧地挖起了墳。

  不到半刻鐘,深埋地下的棺槨被抬了上來。

  虞棠看著他們把手裡的鐵鍬換成了撬棍,動作嫻熟地撬動棺蓋。

  眼看棺蓋就要被撬開。

  馬蹄奔騰與男人厲聲呵斥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住手,給我住手!」

  撬動棺蓋的大漢面面相覷,最終視線停留在虞棠身上:「東家,要停嗎?」

  「不准停,繼續撬。」

  大漢們聞言,再不管那喊住手的男人,上上下下一起用力。

  棺蓋被撬開的瞬間,虞棠眼疾手快,一把將棺蓋按住。

  幾個大漢疑惑地看著虞棠。

  「所有男人,轉過身去。」虞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身後,男人的怒罵聲還在繼續,虞棠卻恍若未聞。

  荷葉擔憂地頻頻轉頭:「小姐,那好像是盧尚書。」

  虞棠聞言冷笑一聲,等到眾人都轉過身去,虞棠猛地用力,直接將棺蓋掀開。

  明枳扭曲而慘白的屍體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瞬間,虞棠紅了眼眶。

  她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在明枳身上,眼淚從眼眶奔涌而出。

  剛要轉身讓荷葉去車裡取衣衫,一個高大的身影急匆匆推搡著圍成人牆的壯漢。

  虞棠見壯漢們似要轉身,她冷聲道:「不要攔他更不准轉身!」

  壯漢們聞聲,不再轉身,果斷地讓出一條路來。

  盧寅對此沒有半分感激,他冒著雨走到虞棠面前,一把拍掉荷葉手裡的傘。

  雙手控制不住地掐住虞棠的脖子:

  「你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我的夫人已經死了你還不讓她安息嗎!」

  「你憑什麼掘她的墳,開她的棺!!」

  「虞棠,你憑什麼!」

  「別以為明枳在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一貫儒雅的男人滿眼的紅血絲,此刻再無一絲理智。

  那雙狠戾的眼睛更是要將虞棠生吞活剝。

  「啪」。

  清脆的聲響讓凌亂的現場短暫地安靜了下來。

  虞棠看著被打的男人:「冷靜了嗎?」

  「你問我為什麼要挖她的墳,開她的棺,讓她死後還不得安寧!」

  「好,那我告訴你!」

  「因為你,因為你懦弱無能,你保護不了她!」

  盧寅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幻聽了。

  虞棠的聲音還在繼續:

  「盧尚書,世人都誇你清正廉潔,斷案入神,今日我也有一樁冤案,想請你來斷上一斷。」

  「我幼年最好的朋友,前一夜還與我把酒言歡,第二日卻有人說她因為清白被毀,死於非命,如今,我把她的屍體挖了出來,我想請盧大人好好幫我看看,我曾經最好的朋友,究竟,是怎麼死的!」

  說著,虞棠一把扯開蓋在明枳身上披風。

  明枳僵硬扭曲的屍體瞬間映入眼帘。

  她的眼睛和嘴巴死死的睜著,頭髮嘴裡還有水草纏繞。

  她的身上連一件裹身的衣物都沒有,就那樣赤條條地躺在棺槨中。

  而她的手腳,還被麻繩牢牢地纏在一起。

  盧寅斷案無數,怎麼會不知道這種屈辱的死法。

  這是民間懲治偷情女子最常用的手法之一。

  沉塘……

  他從沒想過,他的阿枳會如此屈辱的死去……

  「噗通」一聲,盧寅跪在了明枳的棺槨前。

  虞棠深吸了一口氣。

  將披風再次蓋了回去,她轉身對荷葉道:「去,把馬車上的衣物拿下來。」

  荷葉也沒想到明枳會死的如此悽慘。

  若非小姐細心,在眾人開棺前壓住了棺材,荷葉簡直無法想像現在會是什麼局面。

  虞棠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盧寅,嗓音沙啞:

  「我知道盧大人忙,今晚才趕回來,不清楚事情始末,沒關係,我會把事情始末全部告訴你。」

  「你是明枳的丈夫,你有權利知道一切。」

  說話間,荷葉已經取回了衣物。

  虞棠沒在管跪在棺槨前的盧寅,她將自己的傘撐在明枳身上,替她解開粗糲的麻繩。

  明枳死了三天,身體已經完全僵硬,甚至只要低頭,便能聞到明顯屍臭。

  可虞棠仍舊極其認真地替明枳將衣服穿好。

  給明枳套外衣的時候,地上的盧寅失魂落魄地爬了起來。

  他紅著眼,將那雙沾滿泥濘的手胡亂在他最愛的官袍上擦了擦,直到擦拭乾淨,他才敢去碰明枳的身體。

  虞棠看著他笨手笨腳地幫明枳穿衣服,眼淚再次模糊了視線。

  整個過程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虞棠才聽到盧寅用沙啞的聲音說了一聲:「虞棠,謝謝你。」

  「還有,剛剛的事情,我很抱歉。」

  虞棠知道他說的是用手掐自己脖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