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貴太妃在自己院子裡,沒來。
也不知是沒想到這點,還是拿喬,等著去請。
而雲黛的嬸子、伯母的,都是王妃,大多在封地,在京城的也沒來參加這非正式補辦的婚禮。
再說了,雲黛和沈從南都沒給她們下帖子。
人家是王妃,不必上趕著。
薛國夫人拿過梳子,「我來為我兒梳頭!」
繫著紅絲帶的桃木梳子,落在雲黛那如黑緞子般的頭髮上,順滑而下。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薛國夫人的聲音哽咽了。
望著鏡子裡的嬌媚容顏,仿佛回到當年給薛含煙梳頭的情景。
煙兒啊,你這個傻丫頭!
如今你的女兒長大了,也要出嫁了!
可是你卻長眠地下,讓她沒爹沒娘地長大,到頭來出嫁還得我這老太婆梳頭。
煙兒啊,後悔了不?
煙兒啊,母親的心頭肉啊,你可要保佑你的女兒,讓她幸福無憂、一生順遂!
兩行濁淚從眸中流下來。
薛國公夫人很有眼色地上前,笑道:「母親,該兒媳了!」
她上有父母、公婆,下有兒女、孫子、孫女,還和薛國公夫妻恩愛,是名副其實的全福夫人。
所以,她可沒少做全福夫人,梳頭非常熟練。
因為要戴鳳冠,新娘子的髮髻是很簡單的,很快就梳好了。
喜娘拿著兩根細棉線,笑眯眯地道:「長平郡主,該淨面了。」
她打量著雲黛的臉,讚嘆道:「您這張臉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又白又嫩,我都無從下手了!
您長得跟天仙兒似的,眉眼本就如畫,哪裡需要上妝喲?!」
她今兒個說的,可都是大實話,絕對不是奉承!
說著,抻著兩根細棉線往雲黛臉上招呼。
也不知是怎麼操作的,雲黛只聽到嗡嗡的聲音,感到臉上細細麻麻的疼。
將細細的汗毛絞下去,用冷水敷面,然後塗抹香膏、上妝……
等戴上鳳冠、首飾,都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喜樂聲了。
麗華郡主、薛明敏和幾個跟她們要好的小姐妹都到了,來給她送添妝、送嫁。
房間裡嘰嘰喳喳,歡聲笑語,很有辦喜事兒的熱鬧喜慶勁兒。
雲黛聽到裡屋有窗戶的開關聲,道:「失陪一下,我進屋一會兒。」
薛國夫人招呼屋子裡的人道:「咱們去客廳歇著喝茶,這屋子有些小,太擠了。」
大家雖然不知道雲黛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進屋,但沒人問,識趣地出去了。
恪王已經歇過來了,颳了鬍子,頭戴金冠,穿著喜慶的紫色袍子,容光煥發,沉穩威嚴,俊美尊貴。
他端坐在窗前的八仙桌邊,看到雲黛一身大紅喜服緩緩走來,神色非常動容。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薛含煙。
也是這麼年輕貌美,這麼明媚張揚,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雲黛恭恭敬敬地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頭:「女兒拜別父親!」
恪王眼睛驀地紅了,這是她第一次自稱女兒,第一次叫他父親。
比父王好聽!
他清了清微微乾澀黯啞的嗓子,嚴肅地道:「嫁了人就是別人的妻子了,一定要孝敬婆母,敬愛丈夫……」
雲黛以為,他會像眾多父親一樣,訓誡一些三從四德的話。
誰知,他話鋒一轉,道:「你做到為心無愧了,若是他們還對你不好,也無需忍著!
父親雖然沒有以前的權勢了,但護住你還是沒問題的!
大不了,休夫回家,父親再給你找聽話的,找更好的!」
雲黛鼻子一酸,卻『噗嗤』一聲笑了,「父親,您是第一個在女兒出嫁的時候,慫恿她休夫的父親吧?」
恪王臉一繃,道:「怎麼?你還想忍氣吞聲的過日子?就算你能忍,為父也捨不得!」
雲黛的眼眶發熱了,嗓子裡似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微微哽咽地道:「嗯,聽父親的。」
恪王彎腰,將她拉起來,道:「我馬上就要回戰場去了,知道他們將你保護的很好,我就放心了。
我在王府也留了人,你想用的時候,隨時可以去找馬夫阿雷。」
他一回來,很多舊部就認出了他。
以前失聯的暗衛、親兵都偷偷找了回來。
雲黛點頭,「好。」
拿出一個包袱給他,「給你準備了一些吃食帶著路上吃,還有一些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乖女兒!」恪王微微動容,目光慈愛。
接過包袱背在身上,伸手想摸摸她的頭,卻發現是華麗的鳳冠。
只得改成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沈從南到了,我會看著你出門子。」
雲黛眸中氤氳上了一層霧氣,「父親也保重,戰場上刀劍無眼、炮火無情,一定要小心!」
恪王道:「好。」
又想起一事,道:「你祖母的脾氣有些……偏激執拗,你不理會她便是。」
雲黛含著淚花笑道:「我以為你會勸我原諒她,孝敬她呢。」
恪王無奈地道:「我們沒疼愛養育過你,她甚至傷害過你,憑什麼要求你孝敬?」
雲黛覺得,這個父親還不錯。
「新郎官兒,做催妝詩!不然不能見新娘。」
外面傳來打趣沈從南的聲音。
恪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翻窗走了。』沈從南今天收斂了身上的肅殺之氣,讓大家對他的懼怕少了些。
有些膽子大的,開始鬧新郎官兒,讓他做催妝詩。
都知道沈從南武功好,沒人敢跟他比武,讓他作詩。
沈從南不知是早有準備,還是本來就腹有才華,幾首催妝詩下來,引得眾人撫掌叫好。
沈從南:幾首詩而已,還用請人捉刀嗎?
他也是文武全才,武能定國,文能安邦。
只是,逼不得已才斂了鋒芒,自潑髒水。
大家只看到了他的性情暴烈、喜怒無常、殘忍殺戮。
雲黛端坐在床頭,頭上蓋上了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擋住了視線,從下面能透些光進來。
一陣喧鬧聲中,門被大力推開。
一雙用金線繡著雲紋的皂靴走了過來,獨屬於沈從南的氣息越來越近。
一隻手伸了過來,沈從南的聲音磁性低沉道:「黛兒,我來迎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