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親非故的,也沒見過幾次面,突然要請客吃飯,怎麼想都不對勁。
宋晚寧連連擺手推辭:「裴大人好意我心領了,公主待我親厚,是我之福分。合該是我找機會宴請你們才是,怎好讓您破費。」
「宋姑娘如此說,便是拿在下當外人了。」裴言初略微皺起眉,一副自責之色,「上次多虧了你與太子殿下調和,我與朝陽公主才不至於矛盾日盛,還未來得及感激姑娘呢。」
本來就是外人......
她暗自腹誹著,面上還是不好回絕得太直接,又拉扯了一會兒。
大中午的,酒樓門口人來人往都在看著他們,這裴言初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擺出不請客決不罷休的架勢,引得店小二都出來詢問是什麼情況。
宋晚寧實在架不住,只得勉強答應。
小二喜滋滋地將他們一行領上了二樓。
進雅間的時候,她注意到隔壁房間門窗緊閉著,似乎與周圍的人來人往格格不入。
想著大概是此間客人喜靜,便沒太在意。
幾人落座後,店小二拿著食單看了一圈問道:「不知哪位貴客做主點菜呀?」
宋晚寧剛要張口,裴言初便主動拉過小二在食單上指指點點,又附耳叮囑了些什麼。
點完菜後,方才坐回席位,笑著解釋:「想著幾位這些年都不在京城,怕是不熟悉這樓里菜式,在下便斗膽做個主,還請見諒。」
他今日真是熱情得過分了。
「哪裡哪裡。」宋晚寧扯出一抹假笑,「多謝裴大人款待,我們客隨主便就好。」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夏侯璟也看出了不對勁,問道:「裴大人對誰都這麼客氣嗎?」
在他的印象里,文臣,尤其是裴言初這樣的年輕才俊,從來都是自視清高,不屑於去巴結討好誰的。
今日這番舉動,明顯不像是他本意,倒像是在演戲。
目標自然不是他這個不會有什麼交集的外邦人,那只能是宋晚寧。
那麼裴言初背後的人......
突然想到了關竅,夏侯璟眼神冷了下來,對這頓飯也沒什麼興趣了。
裴言初面不改色:「自然不是,只是今日碰巧罷了。」
「對了,裴大人。」夏侯璟又問道,「孤記得剛碰見你時你是一個人往外走的,是吃過了嗎?」
裴言初:「在下今日不過是來這兒處理些公務,一個人哪裡用得著來酒樓吃呀。這不託了宋姑娘的福,蹭上一頓,還望不要嫌棄才是。」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小二便開始陸續上菜。
一道接著一道佳肴,竟都是宋晚寧素日愛吃的。口味倒也罷了,她最是怕熱,以前身子好的時候,夏日裡午膳都要用上些冰品。
而小二最後呈上來的正是冰酥酪和冰碗。
若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宋晚寧看向裴言初:「裴大人是如何得知我素日喜好的?」
他突然被問道,先是一驚,然後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後恍然大悟道:「哦,姑娘說的是這些菜嗎?我都是隨意揣測的,沒想到竟這麼巧,能入姑娘的眼。」
擺明了不肯鬆口,再問下去也沒什麼用。
「父王,我要那個。」緲緲打破了大人間的沉默,指著桌上的冰碗央求道。
翠綠的甜瓜,鮮紅的櫻桃,青紫的葡萄,最難得的是那玉白的荔枝,搭配得極為誘人。
西夏地處偏遠,炎熱乾旱,自是沒有冰,也少見這些新鮮的瓜果。
夏侯璟正要給她去拿冰碗,宋晚寧出聲制止:「不可,空著肚子吃這些冰的會生病,緲緲聽話,先用膳。」
「好。」小傢伙可憐兮兮地應了,眼神仍舊不肯離開那冰碗半分。
夏侯璟笑著打圓場:「吃一些也不打緊,你呀,著實太小心了。」
「孩子長大本就不易,自然是要處處留心,她若是以前......」宋晚寧說到一半忽覺失言,忙改口道,「若是身子好的時候,吃一兩口自是沒事,但現在她小小年紀整日藥不離口,還不是你這父王不仔細的緣故。」
這孩子若好好待在西夏,便不會受這些罪,如今她是越看越心疼。
夏侯璟摸著緲緲的頭髮,一大一小齊齊看向她:「我本就不如你心細,所以...待緲緲身子好些了,你帶她一起回西夏可好?還是你來照顧才更為妥帖。」
話音剛落,隔壁房間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有人將茶盞摔碎在地上。
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緲緲差點哭了出來。
宋晚寧看向傳來聲響的方向,一時間也忘了要回復夏侯璟的話。
裴言初主動站起來,端起一杯茶道:「在下午後還有公務,不便飲酒,只得以茶代之,敬幾位肯賞光,還望海涵。」
說罷仰起頭一飲而盡。
被他這麼一打岔,也不好繼續之前的話題了。
這頓飯各懷心事,也只有天真的緲緲吃得開心。
席間,宋晚寧找了個藉口離席去掌柜處,想要付了飯錢,卻被告知早已付過了。
再回房間的時候,眼尖的緲緲拍著手喊道:「姑母,你頭上的花花不見了。」
她抬手摸了摸髮髻,果然少了一支珠花。
大約是上樓的時候跟人撞到,不小心鬆了吧。
「可要傳店家來幫忙找找?」裴言初關切問道。
宋晚寧想了想,還是搖頭:「罷了,也不值什麼錢,丟便丟了,何必興師動眾。」
飯後裴言初藉口公務在身,與他們一眾告別。
夏侯璟提議去瓦舍聽說書,一坐又是一下午,宋晚寧回府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簡單用了晚膳,再洗漱一番後,時辰雖還不算太遲,可困意卻上涌。
因著之前在自己臥房中死過人,她嫌膈應,雖已重新修葺了一番,卻還是不願再住進去,這次回來一直是睡在西側房裡。
宋晚寧閉眼躺在床上,扶風放下一層紗帳,走到窗前想將窗戶關小一些。
她從小受過訓練,對周圍環境的洞察力優於常人,一眼便看出了院中樹上站著一個人。
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打量了片刻,轉頭喚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