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寧面色瞬間變冷,用力甩開夏侯璟,質問道:「緲緲怎麼會過來?還病成那個樣子?你這父王究竟是怎麼當的?」
從西夏到京城,要足足顛簸一個多月,她一個大人都受不住,更何況這么小的孩子!
夏侯璟怎麼忍心的?
緲緲可是他的血脈至親啊!
她越想越覺得心痛,可夏侯璟卻一副輕描淡寫的神情:「她和你當年一樣,路上水土不服才病的,沒什麼大問題。」
「沒什麼大問題?她都病成那樣了!」宋晚寧氣到渾身發抖,頭都有些發暈,「緲緲是早產的,身體本就不好,從小嬌生慣養你又不是不知道!究竟為什麼要帶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
慶國皇帝的萬壽節,友邦頂多派使臣或是皇子來祝壽,他一個西夏王親自前來已是十分破例了,竟還帶個公主,怎麼看都不尋常。
「你當日不告而別,她想你了央求我帶她來見你,有什麼不對?」夏侯璟目光瞥向別處,不與她對視。
「到底是她求你,還是你故意帶她來,想藉此哄我和你回西夏?」宋晚寧冷笑道,「夏侯璟,你已經不小了,能不能不要這麼孩子氣!」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這次真的動了怒。
當時謝臨淵用整個西夏和宋氏的存亡逼她就範,她別無他法。按照臨走前的安排,緲緲只會覺得她死了,哪怕會難過一陣子,也總有好的時候,遲早有一天會忘了她。
而現在夏侯璟非但告訴緲緲她沒死,還不顧緲緲身體狀況強行帶過來,以此來讓她愧疚,從而好和他一起回西夏!
他連這么小的孩子都要利用!
夏侯璟再也繃不住好臉色,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是,我孩子氣,可我沒辦法,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你走後,我沒有一刻不在後悔沒有留下你!」
他頓了頓,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換了副溫和的神情:「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向慶國皇帝請旨娶你做大妃,我們一家三口又能團圓,這樣不好嗎?」
宋晚寧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
她往後退了一步,開始不耐煩:「夏侯璟,你清醒一點,我已經回不去了。」
「為什麼?難道你又愛上謝臨淵了?」夏侯璟步步緊逼,狀似瘋癲,「你別忘了,他當年是如何逼得你心灰意冷,冒著欺君之罪也要逃走的!你現在寧願做他的妾,也不願嫁我為妻?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越說越不成體統,宋晚寧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偏肩膀被他抓住,捏得她生疼。
「夠了!放開我!」她掙脫不開,又怕被門外的守衛發覺,只得壓低聲音斥責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像個一國之君嗎?如此魯莽不計後果,置你的子民於何地,又置緲緲於何地?」
夏侯璟像失了神智:「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都是為了你啊!」
宋晚寧被逼得退無可退,後背重重撞在院中的合歡樹上,眼看著他的吻就要落下。
她偏頭去躲,只聽「嘭」的一聲悶響,鉗制著肩膀的雙手鬆開了。
陸景之一把將她拉至身後,怒氣沖沖盯著夏侯璟:「你也敢碰她?」
宋晚寧還是第一次見陸景之打人。
他剛才那一拳的力道還不輕,夏侯璟臉上立刻浮現了深紅印記,連嘴角都滲出一絲鮮血。
「陸景之?來的還挺快。」夏侯璟用舌頭從裡面頂了一下被打的那一側腮幫,嘲諷道,「不過,你和我難道不是一樣的人嗎?大家各憑本事罷了,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他用手背把嘴角血跡抹去,扯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哦,不一樣,我沒你那麼能忍。日日看著她在謝臨淵身下承歡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以為一直等就能等到她青睞?醒醒吧,她就算不選我,也不會選你的。」
這話實在太不堪,陸景之根本聽不下去,捏著拳頭還想再出手。
宋晚寧拉住他的衣擺,走上前來看著夏侯璟,一字一句說道:「我從來未曾想過有一天會從你的嘴裡說出這種話。」
她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樣貌和以前沒有什麼分別,可怎麼看也看不出曾經那個清澈少年的影子了。
「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和謝臨淵爭個輸贏?」
「自然是為了你!」
宋晚寧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可我分明記得,當時他要你在西夏和我之間做選擇,你並沒有選擇我啊。」
她並不怪他當時的猶豫,反而覺得他能有擔當和責任心,這很好。可他咽不下那口氣,仗著她不會眼睜睜看他死,帶人半路截殺。
他或許不是不知道自己對上謝臨淵無異於以卵擊石,但還是一意孤行地做了,棄自己的將士和子民於不顧,讓她不得不為了他苦苦哀求謝臨淵。
她本不想將這一切想成是因為夏侯璟的勝負欲,只當他是幼稚、不成熟,太過依賴自己。但現在看來似乎真沒冤枉他——為了將她從謝臨淵身邊奪走,連緲緲這個孩子都能拿來當籌碼。
簡直是無可救藥!
夏侯璟張著嘴,愣在原地。
她轉頭對陸景之道:「陸大人,今日多謝你了,還請隨我進去瞧瞧那孩子吧。」
說罷,帶著陸景之越過夏侯璟往屋子走。
內室中,緲緲趴在乳母懷中小聲抽泣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侯瑛的叮囑,只敢看宋晚寧,不敢再叫阿娘了。
陸景之對著夏侯瑛行了一禮,後細細查看起緲緲的病症,把了脈後回道:「回太子妃,小公主這是娘胎裡帶來的弱症,本不打緊,好好將養著便也罷了。但從西夏入京,路途顛簸且又暑熱難耐,本就不是幼兒能承受的,故而加重了病症。微臣會斟酌著用藥,只是切不可再來回奔波了。」
夏侯瑛點點頭,看向宋晚寧。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犯難。
萬壽節還有半個月,屆時慶典一過,各國使臣和各地官員便要離京,斷沒有常住京中的道理。
夏侯璟回去,自然會帶著緲緲一起走,可這孩子的身體,再也禁不住折騰了。
況且......
宋晚寧想到夏侯璟那般癲狂的樣子,她隱隱有些擔心。
正思索間,衣袖被小手輕輕扯住。
緲緲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噘起嘴一臉委屈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