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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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婦人離開,趙鋮眼中的譏諷一閃而過。這封信,那老婦人特別強調未曾「將此書信貿然給國公爺他們知曉」,其實這封信的內容大概除了請他照看他的遺孤是真的,其他的他一看就有問題-也不能說是假,但他和明仲恆的交集重點卻不是在信中所書,所以他這封信......大約本來就是為了給明家人看的-只是,在戰場臨終前竟然是寫上這麼一封信向自己託孤?

  託孤......

  趙鋮的腦中閃過明珞那雙黑如寶石卻異常明亮的眼睛-可是她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然後就是黑暗中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她的每一顰每一笑,還有她的每一寸肌膚-他以為那是自己欲-念生出來的幻影。

  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他突然想到,以前好像聽說過,北疆有一種情蠱,用心頭血餵養蠱蟲,再將蠱蟲種在別人身上,那人便會對養蠱之人情根深種-這種東西他原先是不信的,現在卻不禁懷疑起來。

  不管怎麼樣,哪怕沒有明仲恆的這封信,他也要將此事查清楚的。

  還有,明家是打算把這位嫁給自己嗎?-如果自己真是中了什麼情蠱,那明家......不,明家若有那個本事,早就殺了自己了,還要種什麼情蠱。

  不過看起來,她好像也並不太樂意-一個小姑娘,想要撬開嘴,想來也不是多難的事。

  細思半晌之後,趙鋮微舉了右手,便有一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

  他道:「去雲州查一查,十五年前,明將軍的死可有隱情,還有,讓人去北疆,請一位北黎族的長老入京。」

  北黎族人擅蠱,那情蠱,他記得,便是北黎族之物。

  明家,大房。

  「老爺,您看,真的要將珞姐兒許配給肅王殿下嗎?原本我看珞姐兒那丫頭,也覺得還不錯,可是昨日我問過瑗姐兒,那丫頭竟然跟瑗姐兒......」明大夫人一邊幫明尚書除著衣裳,一邊神情憂慮地將明珞跟明瑗說的那些什麼「與我何干,你想要什麼」那些話跟明尚書一一說了。

  最後小心道,「老爺,珞姐兒一向和瑗姐兒交好,可她卻不知為何一言不合,就能對瑗姐兒翻臉無情,說出那般絕情的話,妾身實在有點心驚。」

  明大夫人和明老太爺還有明老夫人不同,明老太爺和明老夫人哪怕再偏向太后和小皇帝,現如今將明珞嫁給肅王,說的也是為了太后和小皇帝,但明珞也是明家女,他們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一絲以防萬一將來好有個退路的想法,若是肅王寵愛明珞,明珞再有子,只要能保住明家,將來萬不得已捨棄太后和小皇帝也未嘗沒有可能。

  但對明大夫人而言,明琇才是她的親生女兒,明珞什麼也不是。

  嫁明珞與肅王,為的也不過是給女兒添加助力。

  原先明珞的性子看起來還聽話好擺布,可昨日明珞對明瑗說的話,卻這般刻薄無情-那說明她往日那副樣子都可能是裝出來的,連她都給騙了!

  思及此,明大夫人委實不能不心驚。

  她今日能對明瑗如此,他日便也能對明琇如此,老夫人又素來疼愛明珞,若是將來明珞嫁給肅王,再耍點心機,說不定婆母都要偏向肅王了。

  明大夫人見自家老爺聽言只是沉著臉,不出聲,只好又小心道:「老爺,往日妾身也覺得那丫頭心思純淨,性子憨厚,可是宮中騎射場的事,我聽紹桉說了,怎麼想也怎麼覺得蹊蹺-老爺,妾身不是別的意思,只是想著,若是將這丫頭嫁給一般公侯人家,我們照應著,保她一世富貴就可以了,可嫁給肅王,怕她並不是以往我們以為的那般會向著明家啊-屆時不是給太后娘娘和琇姐兒招禍嗎?」

  明尚書一直陰沉著臉-其實他從來都沒有贊同過將侄女嫁給肅王,只是不好拗了太后和父母的意罷了。

  他道:「那話你也只是從瑗丫頭那裡聽來的-事情到底如何,還不知真偽。這段時間,你且好好待她,也從旁多加觀察她的性情品行,若真是品性不良,我們再作他議不遲。」

  且說明珞。

  明珞重回到十五歲第一天就入了宮,見了肅王,繞了一頭的霧水,她回到家中之後才慢慢平復心情,靜下心來仔細盤算著後面的事情。

  肅王的眼神讓她心驚-但她也知道肅王那邊的事,肅王的心思,她根本無力左右,不,應該說外面的事情她都暫時還做不了什麼,只能好好想想從自身開始,慢慢改變自己的處境,至少遇事時讓自己不要那麼被動。

  說來也是可悲,她在嫁人前一直「順風順水」,不,其實嫁人後也一直「順風順水」,身邊的人都得力能幹,把她的事情,她的嫁妝產業都打理得妥妥帖帖,只是後來才知道,這些人是能幹,無事時對她也算忠心,但真正效忠的主子卻都不是她而已-她所有的一切原來皆在別人的掌握之中-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握在別人手裡的牽線木偶?

  好在現在尚有時間,她可以一點一點地去尋突破口,改變這個局面。

  明老夫人有骨痹症,每到濕雨季便會發作,這兩年年歲大了,發作得越發頻繁。

  明珞這日過去榮壽堂給明老夫人請安,就見她靠在軟榻上,由大丫鬟春雨給她慢慢揉著藥膏,便知她的骨痹症又發作了。

  明珞過來,明老夫人便喚了她坐到她身旁說話,明珞坐了一陣,略說了幾句話,就道:「祖母,您的骨痹症以往多是在寒季里發作,現如今,連這個時候也會發作了-這樣子只靠敷藥也不是個辦法。孫女上次在宮中特意問過御醫,御醫說這個病症可以用溫泉慢慢調理,每日裡用加了藥物的溫泉水早晚浸上小半個時辰,說不定就能慢慢養好。祖母,孫女以前好像聽一個嬤嬤說過,我娘親的嫁妝里就有一個溫泉莊子,能不能把那個溫泉莊子收拾出來,讓祖母過去好好調理一段時間?」

  明老夫人原先是闔著眼睛的,聽到這話就睜開了眼,她欣慰地看了一眼明珞,拍了拍明珞的手,道:「你這孩子,難為你這麼有心,你這麼說起來,我倒是憶起,你母親的陪嫁裡面好像是有這麼一個溫泉莊子-只是......」

  只是當年明珞的母親容氏難產生下明珞之後沒多久就病逝,那時明珞又小又瘦,就那麼一丁點兒,誰都不知道能不能養得活,當時容氏的嫁妝便循律法由容家的人接管了-珠寶首飾那些,皆對過列了單子,打了封條,仍封在了明家,但莊子鋪子等產業,卻是由容家派了人打理-按照律法,若是明珞未能長大成人,容氏的嫁妝就由容家收回,若是明珞長大,到十五歲及笄,容家就當歸還容氏所有嫁妝包括這些年的產業出息予明珞,以作明珞將來嫁人時的陪嫁。

  老夫人說到這裡才想起孫女已經及笄,她倒是把這樁事給忘了-一來也是明家乃太后娘家,家中並不缺銀錢產業,所以也並不怎麼在意容氏那些子嫁妝罷了,二來明珞的舅舅容大老爺外放千里之外的常州為官,多年未曾聯絡,明老夫人還不至於一等孫女及笄,就急忙忙地去跟容家要嫁妝-他們明家還不至於這麼眼皮子淺。

  就是溫泉莊子,明家是沒有,但讓人去好生尋上一尋,買上一處對明家的權勢來說也並非難事。

  老夫人就笑著對明珞繼續道,「只是你娘親的嫁妝產業,現在都是你舅家在管著,你舅舅他們現如今都不在京中,一時半會怕也安排不了。不過你的心意祖母領了,回頭祖母就讓人去尋上一尋,看有沒有好的溫泉莊子,買上一處過來,屆時,祖母就帶珞姐兒一起過去住上一段日子。」

  明珞皺眉,道:「祖母,這京中的溫泉莊子就那麼幾處,都是高門勛貴所有,乍然想買,怕也未必那麼容易。舅舅雖然不在京中,但母親的那些產業可卻都是在京中的,我記得每年舅舅還會派人送了總帳給我的,既然如此,我不若就給舅舅去上一封信,直接讓那溫泉莊子的管事去做安排不就可以,何必要捨近求遠?」

  老夫人聽了這話倒是仔細看了明珞一眼,也不知是覺得明珞說的有道理,不忍拒絕孫女的孝心,還是想到他處,就笑道:「你這樣說也未嘗不是。其實說起來珞姐兒你也大了,琇姐兒也不過就是比你大了半年,明年卻都要要出嫁了,你的親事今年也該定下了,之前祖母雖然也讓人教過你一些管家理事,但到底沒實踐過,那溫泉莊子是小,但你也得開始學著打理嫁妝產業了。這事不用你去說,祖母會跟你舅家去信,讓他們把你母親的嫁妝產業都交過來,讓你先試著管一管。」

  明珞未有推辭,這本來就是她的本意,便認真的應下了-不過雖然明老夫人道是不用她寫信給舅家,但明珞回到自己院子後還是字斟句酌小心地寫了一封信給自己的舅舅,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左參政容正卿容大人-也沒說什麼,只是特意提了溫泉莊子,請他把那溫泉莊子管事的背景底線告訴她,好讓她「放心」能否把安排莊子的事交給那管事。

  她舅舅為官多年,該是會懂她的意思吧。

  前世的時候,她至死舅舅都在江南任職,面都沒見過一次,不過倒是見過舅家的二表哥容遠函-那時他到京中本來是為了上門求親,結果就變成參加她的婚禮了。

  他跟她說其實很早之前,他父親就已經寫信給她祖父和祖母,替他求娶她,不過一早就被明家拒絕了罷了。

  容遠函說,過去這些年,他父親對未能照看她而深覺內疚,一直想著調回京中,如此也能就近照看著她些,可是朝中卻似乎一直有人阻撓他回京。

  那時明珞對舅家並無什麼感情,覺得容遠函說那話大概是為了讓自己幫忙找姑母或者肅王說項,調他父親入京吧,所以很快也就將此事拋之腦後了。

  現在想想,她可真是傻得冒泡,一絲一毫的警惕心都沒有。

  她外公曾是內閣大學士,朝中門生故舊不少,她舅舅外放十多年,若是想要回京,無人阻撓,怎麼可能一直回不來,還需要輾轉地通過她來說項?而過去這麼些年,可是自己的太后姑母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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