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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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您不是要跟小臣交代,而是要給陛下和天下人一個交代。」徐卿道。

  肅王定定地看著徐卿片刻,然後一哂,道:「徐卿,本王倒是不知你竟是可以代陛下和天下人發言了。」

  「不過你記住,你是都察院御史,不是皇帝,也不是天下或神選之人,你可以彈劾監督官員,彈劾不法不紀之事,但前提是,你得有真憑實據,而不是在朝堂之上,你想彈劾什麼就彈劾什麼,否則,這朝堂豈不成了市井酒巷,你便是那等傳播謠言,蠱惑人心的市井婦人?」

  「所以,你彈劾本王,就請呈上你賴以彈劾的真憑實據吧。」

  前面是誅心謀逆之辭,後面則是被侮成傳播謠言的市井婦人,徐卿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怒道:「肅王殿下,自古上到勛貴世家,下到黎民百姓,結親都需三書六禮,只有欺男霸女的無賴惡霸才會跳過納彩納吉聘書文定,直接送上聘禮強行納娶的。肅王殿下昨日之所為,滿大街的百姓都親眼目睹,不就已經是證據了嗎?難道王爺還要下臣去將那些百姓一一召來對質嗎?」

  「你又如何知道本王未曾經過納彩納吉聘書文定?」

  徐卿後面那句更何況明尚書現在正在堂上,明尚書即可作證的話尚未出口,就已經被肅王冷冷打斷。

  肅王說完不再理會頭髮都快要豎起來的徐卿,轉過身去,看向殿旁角落裡侍立的內監,那內監便躬身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不多時,便有一著了盔甲的侍衛雙手捧了一個紅木匣子入到殿中來。

  肅王看了一眼那匣子,轉身就對內閣首輔鄭成徽以及禮部尚書夏致道:「鄭大人,夏大人,麻煩你們查驗一下這匣中是何物。」

  朝中眾大臣多是人精,自肅王說「你又如何本王未曾經過納彩納吉聘書文定」時面上便已經色彩紛紜,知道肅王定是早已經有準備,他們現在雖然仍是伸著脖子看向那匣子,不過是好奇心使然,待鄭首輔和夏尚書宣布確認而已-他們心中早已知道那大概是些什麼東西。

  鄭首輔和夏尚書面上都很凝重,夏尚書首先將那盒中之物娶出-正是肅王那日去尋明老太爺拿出的那張泛黃的定親文書,當然此刻這文書上所有印章都是齊全的。

  夏尚書看完之後沉默的遞給了鄭首輔,道:「下官已經查驗,此文書為真本無誤。」

  鄭首輔伸手接過,看完之後先也是默了默,然後就沉聲宣布道:「此為十五年前肅王殿下和承恩公次子明仲恆明將軍於雲州城時立下的定親文書,為真本無誤。」

  眾大臣:......

  徐卿瞪著鄭首輔手上那張文書,先前因著「正氣」武裝起來而不知道怕的他突然就只覺得四肢冰冷,額上汗汩汩而下,他猛地把目光轉向戶部尚書明伯量,可是瞪著他看他目中也是震驚之色後心徹底沉了下來。

  他知道他完了-此時,他只有最後一個選擇才能勉強扳回局面。

  他轉身看一眼肅王趙鋮,又看了看宗室那邊的康王趙倧,見他眼色沉沉,咬了咬牙,猛地就往大殿中間的柱子上撞去,只是他動作雖突然也快,但卻快不過另一邊有著功夫又異常敏銳的武將們,他不過是剛竄出去幾步,腿上就傳來了一陣劇痛,接著就根本不由他控住的往前撲去-腦袋上的官帽剛剛好觸到他想去撞的那根柱子。

  他再想起身繼續,卻是在劇痛之下,爬都爬不動了,他下意識去看向那腿上的劇痛之處,眼前卻是黑的,再伸手一摸,一個雕刻了冰涼的花紋的佩狀物件正插在他的腿上,而他手上,濕噠噠的,全是湧出的血跡。

  然後他的耳邊就傳來肅王冷冷的聲音道:「都察御史一職,是為監督百官,整飭政風,遏制貪腐。但所謂督察,彈劾,是該有真憑實據,經過甄別,而不是憑未經求證的街頭巷尾之碎言,加上自己的私心和臆測就信口開河,譁眾取寵,擾亂朝堂,藉此以出露頭角,博那不畏權貴,剛直無私之名,實際卻是沽名釣譽,狂妄自大之徒。」

  「更且,被人發現自己出錯,不思悔改,只學那婦人尋死上吊之法,以為如此就可以掩蓋自己的惡行,博那直言進諫,卻被逼死朝堂之千古美名-這等齷蹉狡詐之人又如何堪當都察院這麼重要的右督察御史一職?」

  肅王說到這裡已經轉向了慶安帝,淡淡道:「陛下,右都察御史徐卿沽名釣譽,為博不畏權貴之名,以不實之辭誹謗本王,更輕浮狂妄,造謠詆毀本王未婚妻,此等之人,實不堪為都察院右督察御史,請陛下剝其御史之職,稟去西寧為地方縣令,讓其知道什麼是民生疾苦,國之利害,反省反省他這御史該監察的,該彈劾的到底是什麼事,該有著什麼樣的情操。至於右督察御史一職,就由吏部篩選,遞交到內閣再重新議過吧。」

  慶安帝看了這麼一齣戲,他沒想到平日裡硬邦邦跟個鐵木柱子似的徐卿會這麼快就已經滿身血污滿頭大汗篩糠似地倒在地上,他更沒想到局勢這麼快就轉變到要自己出言的時候了。

  他不怎麼喜歡徐卿,但他也厭惡自己的六皇叔趙鋮。

  他想把這話駁下去,可是偏偏他也不是那麼蠢的人,肅王冷厲的目光,讓他十分不舒服,但就是多虧了這人,他才剛剛可以親政-但其實所謂的親政,也不過是被內閣和這人逼著做他們想要做的事而已-可是他要是依著自己的本心輕舉妄動,很可能很快親政之權就沒了。

  他下意識就把目光轉向自己的老師內閣首輔鄭成徽。

  鄭成徽面色很沉,不過他沒想保徐卿,皇帝的目光看過來,他便躬身道:「陛下,徐卿所為的確非都察院右督察御史該行之事,肅王殿下貶他去西寧,已屬格外開恩。」

  他更擔心肅王要求徹查徐卿,將先帝讓徐卿這把刀乾的舊事都翻出來。

  這群廢物。

  而徐卿則是徹底癱在了地上-他情願肅王殺了他,而不是將他弄去西寧-那可是肅王的地盤,既將他握在了手中,又博了好名聲-他當然最諳這名聲一道。

  他知道自己怕是中了設計-什麼定親議親,什麼強娶強聘,根本就是肅王趙鋮設的一個局,繼清理前輔政大臣車祿的黨羽之後,他已經開始動手第二波的排除異己,向文官開刀了。

  而此時康王趙倧,戶部尚書明伯量等人面上皆是一片土色。

  ***

  慈壽宮。

  明老夫人這日一早就往宮中遞了牌子見明太后,可是她再早也早不過卯時就開始的早朝,所以等明老夫人到了宮中,明太后已經知道了朝堂上發生的事。

  明太后昨日得知肅王給承恩公府送聘禮之時,還心情甚好地笑著跟身邊的心腹嬤嬤秋嬤嬤搖頭道:「這肅王從九歲就去了藩地就藩,那時不過是個孩子,又很少見,哀家對他的性子還真不了解,現在的性格都是從旁人那裡聽來的,道是雷厲風行,勇猛直接,而行軍打仗也是講究速戰速決,卻沒想到他娶起親來也這般心急。」

  秋嬤嬤笑道:「那是太后娘娘您養的三姑娘好,這才能讓肅王爺這般上心-以往可從沒有聽說過肅王爺對哪個姑娘上心過。這回肅王爺怕也是急了,這才用了他們行軍打仗之人的手段直接送了聘禮過去。」

  「不過娘娘,這事聽起來雖然孟浪了些,其實這個時候還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已經鬧到這樣,只要能好好安撫了西蕃王世子,娘娘您也就只能給肅王爺和三姑娘賜婚了。只是那些王爺們也不是好惹的,娘娘再要賜何人給西蕃王世子就得好好費一番心思了,否則難免讓外人會覺得娘娘您是不捨得三姑娘,徒增了誤會。」

  明太后笑-她可不是得好好想想要將誰賜婚給西蕃王世子了,不過這事是肅王惹出來的,就讓他解決吧。

  明太后接到母親遞過來的牌子,讓人沖了新近北地進貢來的極品雪山雪蓮茶,心情甚好的飲著茶,等著明老夫人過來,想著和她好好商議一下明珞的婚事。

  及至早朝上傳來消息,道是趙鋮竟然拿出十五年前的定親文書,貶黜徐卿,要求重整都察院,明太后一時呆住,只差點氣血攻心,一口老血吐出來。

  她「哐當」一聲將桌上的茶壺茶碗掃落地,就有宮女來報,道是承恩公老夫人到了。

  明老夫人進入殿中,看著滿地的碎瓷和流淌的茶水時嘆了口氣-想到昨日自家老太爺說的話,她眉心就又忍不住蹙了蹙。

  昨日肅王將聘禮直接送到承恩公府,明老夫人安撫並教導完明珞之後,明老太爺便尋了她說話,道:「婚約一事我們只作不知吧。」

  她驚住,問道:「為何?」

  明老太爺道:「這婚約本是十五年前的舊事,我們自始至終不知,便是不知仲恆和肅王的舊事,若是我們提前知道了,別人難免會揣測我們和肅王的牽扯到底有多深-我們絕不能越過太后和他有更多的牽扯。」

  哪怕太后就是他們的女兒。

  「而且,肅王突行此舉,其目的便定不止是珞姐兒的親事了。他設了局,別人已經跳了進去,明日的朝堂上必是一番風波。若是我們早就知道婚事,難免不會被懷疑和肅王暗中早有聯絡-其實那定親文書,哪怕再真,也會有人生疑-北地的定親文書,肅王他想弄一個出來,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事實上那定親文書可不就是肅王弄出來的,但他們明家決不能是那個合謀。

  「明日他們在朝堂上一敗塗地,若是我們是一早就知定親文書一事的,我們必會被不少人記恨上。尤其是珞姐兒即將嫁入肅王府,就是太后那裡,說的人多了,天長日久,也難免生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當我們都是被蒙蔽無辜的吧-最好是,讓所有人都誤以為那定親文書不過是肅王自己偽造出來的,和我們明家半點關係也沒有。珞姐兒那裡,你切記要好好叮囑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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