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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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珞往經堂後院那邊走,冬芙和青葉跟著,只是走到往齋堂方向的岔路口時,明珞頓住了腳步。

  她轉頭對冬芙道:「冬芙,你幫我去齋房拿些糕點和桂花露送去後園給表姐還有郡主她們吧,剛剛她們還念叨著,說想試試。」

  這話一聽就是打發她離開。

  冬芙有些愕然,下意識的就去看了看青葉,她想說還是讓青葉去拿吧,這廟裡她不貼身跟著姑娘她不放心-可是對上明珞安靜卻堅持甚至隱隱帶著厲色的目光,她竟是心頭微微一震,一時語塞,沒敢違逆,低下頭應了個「是」字後,就滿腹心事拖著重重的步子轉身往齋堂方向去了-她的感覺沒有錯,三姑娘的確是在防著她,她用她,相比綠荇,甚至稱得上倚重她,有時候好像也很親切,但仍是隱隱約約的防著她。

  她記憶中的三姑娘是個嬌憨,重情,心善的小姑娘,對大房是有些微的疏離,但卻很依賴老夫人和太后娘娘,可是她到了她身邊服侍,卻發現又好像不是那樣-她甚至根本看不懂她。

  和二姑娘身邊的秋芙一眼,冬芙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鬟,但老夫人將她給了三姑娘,老太爺和老夫人都跟她囑咐過,以後到了三姑娘身邊,就要記住三姑娘和明家也是一體的,定要好好服侍她,事事以她為重,只有三姑娘好了,明家也才能好,更必須成為她身邊最倚重的大丫鬟。

  所以冬芙權衡再三,哪怕心中有疑慮,也還是將這疑慮暫時先按下了-若在她尚未摸清情況之時,這些須臾小事她都稟告給老夫人知道,那用不了多久,三姑娘必然會察覺的,反而會因小失大。

  她現在半點不敢輕忽三姑娘。

  冬芙離開,明珞又看了一眼青葉。

  她帶青葉,其實不是因為信任青葉,而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雖則有這匕首,又是在經堂後院,非普通人不能入,但謹慎些總是好的,而且先前青葉已經聽到了小沙尼的話,就算自己把她打發了,她想必還會摸過去,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就帶了她過去。

  明珞穿過經堂,進入後院,就看見先時給她遞匕首的小沙尼已經侯在那兒了。

  她隨著小沙尼穿過了幾條迴廊,然後就有些吃驚的看見了背身立在那裡的景灝。

  是很吃驚,但其實也沒有那麼吃驚。

  十年前,八九歲的小男孩,隨身帶著的匕首是鑲滿了小手指般大小的紅藍寶石,還有那么小就習武的那股子狠勁和韌勁,還那麼避諱自己,在她面前再不肯出現,在京城隨便扒拉一下,能扒拉出幾個?

  而且前世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可這一次卻突然出現了-這一世短短時間,她身邊是已經有很多改變,可牽涉外人的,一個很大的改變就是景灝的求娶吧。

  明珞看到那把匕首那刻起,她心中其實便已經有些預感了。

  她回頭對青葉道:「你就在這兒候著吧,我和景世子有一些話說。」

  青葉半點猶豫或異樣也沒有,應了聲是便守在了迴廊轉角處-反倒是讓明珞多看了她一眼,她這樣子,比冬芙的道行倒是高了許多-她什麼時候能小看趙鋮呢?

  ***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過來,景灝轉過了身,他盯著明珞慢慢走近,一直走到他面前不遠處站住,才出聲喚道:「阿珞。」

  聲音帶了些許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叫什麼名字?」黑夜中,八歲的小男孩背著五歲的小姑娘,問道。

  「阿珞,我叫阿珞。」她在他的背上,手中握著他給她的匕首,意識已經模糊,但還是啞著聲音回答道。

  可是他們後來認識的多年裡,他都是喚她「明三姑娘」,冷淡,不屑一顧。

  「是你。」

  明珞站定,手裡還攥著那把匕首,手指慢慢划過刀鞘上鑲嵌的星芒圖案,低聲道。

  十年前,她五歲,就在這青源寺,她和堂兄堂姐還有大伯母的娘家幾個孩子在寺中後園玩,她被人引到後山,「不慎」掉到了後面山坳。那時她不過五歲,爬不上去山石,雖然害怕死了,但她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那個山坳,所以明明已經受傷,仍是努力沿著山坳想找到出路-她想,只要是遇到什麼人,她便可以回家了,可是她一直走到天黑,手腳都劃破了,也沒有遇到一個人影,那時候她已經疼痛害怕到麻木,只是不敢停下,怕一停下自己就會被黑夜和山林吞噬。

  然後她又一次摔倒之後就看見了他-他站在自己面前,天很黑,她手上鑽心的痛,不,全身都痛,意識其實已經有些模糊,看到他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是驚喜還是害怕。

  後來就是他背著自己,還塞給了她一把匕首,說害怕就握著,就這樣背著她在山林中一直走直到她真的完全昏迷。

  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在明家自己的床上了-她的嬤嬤跟她說,她已經昏迷了兩日兩夜,她掉下山坳的那日府里發現她不見之後,家丁和護衛搜山搜了一整夜,最後是在一個獵戶家發現她的,那獵戶說是在後山山坳發現她,可能是磕著了腦袋,一直昏迷著。

  明珞想那個晚上的事,都已經不怎麼真切,她不記得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誰,只記得那把匕首上的星芒圖案,哦,她還記得他跟她說,你回去後,別人問你什麼,你都說不記得了,不記得怎麼掉下後山,不記得怎麼被救回來的,別人一定要問,你就裝作頭很痛的樣子就行了。

  她醒過來後喉嚨啞了,腿腳胳膊手受傷都很嚴重,她本來就什麼都不想說,所以他們問她,她便依著他的話答了,的確很省事,後來那事情就再沒有人提起過。

  明珞看著景灝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問他為什麼以前從不告訴她,他就是救她的那個人?

  他不告訴她就是不想讓她知道身份唄,這事她早就猜到了。

  「對不起。」

  明珞不出聲,景灝先出聲了,他道,「其實那日從你被人引到後山,到你掉下山坳,我就一直都在,後來就尋了路下去找你了,但是我不想讓你看見我,所以一直到天黑前我都沒有出現,抱歉。」

  其實他本來可以阻止她滑落山坡,可是他選擇了旁觀。然後五歲的她一個人在山拗驚恐,害怕,掙扎幾個時辰,他也都選擇在旁冷漠地看著不出現-其實他甚至一開始也沒真的想救他,最後看她掙扎了一個多近兩個時辰,竟然還沒有放棄,這才出手的。

  而且他身邊其實還有兩個暗衛,只不過他們不會幹涉他的事情,他沒出聲,他們就不會做任何事情。

  明珞張了張嘴,道:「我知道。」

  當時她是不知道,可是那事放在心頭很多年,後來細細想一想就有很多疑點了-他衣著好像華麗,她雖然看不見,但他背著她,她摸一摸就知道了。當時他也不過才那麼大,怎麼會好端端在漆黑的夜晚出現在荒無人煙的山坳處,看到她也什麼都不問,就只是安慰她,還讓她出去之後什麼都不要提-那就是他從她被人害著掉下山坳那時就一直都在。

  明珞道:「嗯,我猜到了。」

  她笑了笑,對他道,「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會死。我怎麼可能因為你救了我,但卻沒早點救我而怪你?我是那麼是非不分之人嗎?而且你身份特殊,那時候你剛來京中不久,我的事情,分明就是明家的家事,你並不好插進來。」

  那日引她去後山的是大伯母娘家周家的一個小姑娘的丫鬟,周家的那個小姑娘不喜歡她-因為那小姑娘的哥哥對明珞比對她好,所以她厭惡明珞,可就是因為這么小的事情,她甚至不記得她哥哥是個什麼樣子,她要她死。

  她雖然小,但到底父母雙亡,心底還是敏感的,他不讓她說,她便真的沒有說-因為她覺得不一定有人會信她,就算是信了,她一定會得罪她大伯母,而那個周家的小姑娘也不會得到懲罰,他們能找到千萬種理由幫她開脫,她幾乎是本能的選擇了緘口不言。

  但也大約是那時起,後來不管她大伯母對她有多好,她心底都對她有一層隔閡,永遠不能像對祖母和太后那般親密。

  她前世就跟個傻子一樣。

  想到這裡明珞腦子裡又冒出了這句話-她記得後來隱約聽說那個小丫鬟犯了錯,被周家打發了,她長大之後還見到過周家的小姑娘,她對自己小心翼翼的,百般奉承,她便也沒再和她計較那事。

  現在重新想起往事,她卻突然有把那事翻出來的衝動。

  她搖了搖頭,把這心思按了下去,對景灝笑了笑,道:「你不出現是對的,只是沒能好好謝謝你。」

  在肅王出現之前,明家是真的想把自己嫁給景灝的,那若是有這麼個淵源,肯定婚事早就定下來了-他就是怕惹上這個麻煩吧。

  景灝一直看著她,看見她笑起來,眼睛黝黑清亮,雙眼彎彎的,笑得人心都顫了起來-他現在只覺得後悔,沒有什麼比原先唾手可得卻避之唯恐不及,最後卻求而不得更讓人痛苦了。

  他看著明珞,有很多話想說,不過最後也只化成了一句,道:「阿珞,你嫁給我吧。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護著你。」

  明珞抬眼看他,很仔細的看他,然後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她知道她父親和母親的死因可疑,下了決心要查出真相報仇,她可能會被景灝打動,跟著他去西蕃,把明家和京城所有的人和事都拋在腦後。

  但現在她做不到了。

  而且她了解趙鋮,他不喜歡任何人違逆他,她也就罷了,可若是其他人,想到他的手段-原先她對景灝無感,可是若他曾經救過她的命,她就不該把他牽扯進來-慢慢想著,她反而越發的堅定下來。

  她道:「世子,家父生前已經將我許配於肅王殿下,您向太后娘娘請求賜婚一事,還是請您澄清一下吧,此事鬧到朝堂,您知道,家父的婚約在前,我和肅王殿下的婚事是改不了的,此事鬧大,只會徒增您,西蕃王府和肅王殿下的隔閡。」

  景灝的面色有些白,但他看著明珞,堅持道:「你呢,那你想嫁給他嗎?你若不想,我就會爭取。」

  爭取,要怎麼爭取?

  明珞想到明太后的話,「若是景世子在早朝上當眾求娶,哪怕是先帝在世,也不可拒絕,屆時不說朝中眾臣,就是宗室那邊,也定不會放過我們」,她又想到姑母突然改變的態度,想到前世無時無刻不在暗中較量的太后,明家和趙鋮,心中就是一凜。

  可是事情真要鬧大了,自己會成為什麼,紅顏禍水?

  她不覺得這事能影響趙鋮多少,但卻會讓趙鋮的部將臣屬更視自己如眼中釘,屆時自己若真再嫁給趙鋮,處境必然更加艱難。

  明珞定定看著景灝,握著拳的手有些微顫抖,緩慢但卻堅定道:「會,我會嫁給他。」

  想不想並不重要,她現在根本沒有猶疑和任性的資格。

  「阿珞!」

  景灝聽言腦子一熱,突然跨前一步,伸手就去抓明珞的手-明珞連著退了兩步,可是景灝是習武之人,她根本退不開,那隻握著匕首的手手腕仍是被景灝攥住。

  陽光下,那把匕首上面鑲嵌的紅藍寶石閃著華麗的光芒,可是這光芒再耀眼,竟都比不上景灝攥著的那隻手-雪白得竟似閃著瑩光,纖細柔嫩仿佛要被掐斷。

  明珞和景灝兩人是在經堂後院,這裡很少人過來,就是經堂裡面也只有寺內為數不多的僧人才可內進,兩人是在迴廊深處說話,根本不會再發生像上次在昇平大長公主的別院裡那樣被人偷聽的事。

  但聽不到,不代表看不到。

  趙鋮坐在經房東側的坐席上,正對著窗口,他聽不見兩人說話,但他目力極好,明明距離很遠,卻能清晰得看見明珞面上的每一寸表情,看她或吃驚,或無奈,或痛苦,或迷惘,或開心的表情,清晰得他恨不得看不到-他之前一直以為景灝只是一廂情願,這兩人並無什麼特別的關係,可此時他看兩人的對話,兩人之間分明有些什麼特別的暗涌,有著讓人難以言訴的微妙情愫。

  他聽不到明珞拒絕景灝的話,也聽不到明珞對景灝說「我會嫁給他」,他只看到了明珞看著景灝的目光是對著他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偶爾流出的脆弱,還有清亮的,帶了些調皮和苦澀的笑容。

  這一切已經讓趙鋮心中的嫉妒之火差點就掩不住-是的,他非常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嫉妒那個原先他根本沒看在眼中的西蕃王世子-這種嫉妒已經讓他幾近憤怒。

  及至景灝突然上前握住明珞的手,他終於再忍不住「砰」地站起。

  雖然他看到明珞很快甩開景灝的手,但他臉上的戾氣也沒能因此消散幾分,盯著外面那兩人的目光像是要殺人一般。

  「唉,」主座向南而坐的席位上坐著的一位老僧人嘆了口氣,道,「真是冤孽。」

  當晚,肅王府,書房。

  「王爺,那把匕首是西蕃王世子的隨身之物,據說是西蕃王世子冊封時收到的禮物,每一代西蕃王世子受封,西蕃王都會將自己手中的這把匕首賜給受封的西蕃王世子。」

  趙鋮聽著自己屬下回稟,面色冷得跟冰似的,點了點頭,道:「北黎族的人帶來了嗎?」

  「已經帶來了,就侯在門外。此人名喚木術,是北黎族的長老,在北疆蠱術極負盛名,他的母親還是南疆絲苗族族長的女兒,所以不管是北疆的藥蠱,還是南疆的蟲蠱,他都知之甚詳。」

  趙鋮點頭,道:「傳進來吧。」

  其實所謂的蠱,在趙鋮原先以為,不過就是或致毒或致幻的毒蟲或藥物,經過長期調製餵養,藥性更毒更烈而已。

  不過進來的木術那樣貌卻不似整日與毒蠱為伍的異族之人,他鬚髮盡白,面目清瘦,看起來倒更像是個有點精明的藥師。

  趙鋮坐回到座位上,木術行禮,他擺了擺手,就直接問道:「木長老,聽說你們北黎族擅蠱,你能跟我說說控制人心的蠱術都有哪些嗎?無須提具體的藥物,只要跟我說說有哪些類別和功效即可。」

  木術不知肅王此話何意-他之前試探帶他來京之人,可那人心志堅定,自己也不敢隨便用藥,竟是無論如何試探也得不出半點信息來。他不敢隨意糊弄,便認認真真的將藥蠱和蟲蠱中或可致幻,或可迷人心智,或可迷人心神的蠱類都言簡意賅的說了說。

  但這些都是或暫時致幻,亂人心神,或長期用藥物控制人使其慢慢失了心智或神志的東西,並無什麼特別。

  他慢慢問了木術很多問題,最後才似隨意問道:「那有沒有什麼蠱術可以使一人對某人鍾情,但蠱術對被施蠱之人卻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他前面的問題都是針對木術口中的某種藥蠱或蟲蠱提出疑問,這是第一次問是否有一種蠱可以有某種效果,木術可不是什麼蠢人,立即便猜測可能這個問題才是這位肅王爺千里迢迢將自己尋來的原因。

  他細思了一番,謹慎答道:「的確有這種類似功效的蠱術,藥蠱和蟲蠱都有,便就是外人所說的情蠱,但所產生的效果也不知是否稱得上是王爺口中所說的鐘情。這種情蠱,以女子或男子之血長期餵養,給人種下,被施蠱之人只要遇到施蠱之人,聞到施蠱之人的氣味,便會自然而然的對施蠱之人產生不可抗拒的愛慕,親近,或對其身體的渴望,長期相處,感情自然也就慢慢生成,也算得上是鍾情吧。」

  像是,但又不全是。

  趙鋮默了一會兒,道:「餵養這種情蠱,要是什麼樣的條件?有什麼要求,效用可以持續多久,還有,對被施蠱之人可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你把這些都細細說上一說吧。」

  這......木術頭皮有些發麻,這肅王爺,他特地把自己尋來,不會就是想給人種情蠱吧?

  肅王趙鋮在西北多年,常年征戰,在西北和北地素有戰神之稱,木術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西域各國也好,北鶻也好,還有西北和北地大小各部族也好,迷戀他的女人,或者想送他女人的家族或部族不知凡幾,可他年紀不小,竟是半點女色不沾-因此在北地也有暗暗流傳肅王好男風的傳言。

  可現在他尋來自己,就是要給人種情蠱?所以他不沾女色,是因為有意中人卻求之不得,甚至到了要種情蠱的地步?

  木術頭皮發麻,心中忐忑的原因是-若是這位王爺真讓自己做這種事,他很可能對自己殺人滅口-這樣求得的女人,咳,或者男人終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世上無人知情,還可以騙騙自己,但有他人知道,他的情愛都是假的,為藥物所得來,以戰神的驕傲,必不能忍。

  所以木術斟酌了措辭,道:「王爺,這情蠱不管是藥蠱也好,還是蟲蠱也好,都不是短期可以養成的。」

  「藥蠱是我們北疆的一種情香草,需以施蠱之人的鮮血輔以其他藥物長期培植,每日長期餵養,三年才能長成一株-也只能餵養一株了,再多身體是承受不住的-然後將此情香草再加藥物煉製,餵食自己的心上人,即可達此效果。但是這情香草的效用卻是隨著服用的時間而慢慢減弱,三年之後就已經幾無功效,所以餵養此藥蠱幾乎是永不可停,對施蠱之人來說,長期失血,其實是在損耗自己的性命來續此蠱,更別說輔以鮮血同餵的藥物皆是珍貴之物,長期餵植,普通人根本難以承受,但不配以藥物,這所培植出來的藥蠱效果就會差上許多。」

  這個不可能。他查過明府還有明珞身邊舊人,不可能做這種東西還絲毫不留痕跡的。

  「那蟲蠱呢?」趙鋮道。

  「蟲蠱就更加難了。藥蠱在我們北疆也偶有痴情人會種上一株,但蟲蠱至今草民也只在我們族內典籍中看到過,首先要尋得蠱蟲,每日要浸在藥水中然後定時吸食鮮血餵養,時間短則三五年,長則十數年,時間越長,效果也是越好,但這蟲蠱隨著長大所需血量也越來越大,對人損耗比那藥蠱更大,沒有人好端端的耗著自己的命養個十幾年的情蠱,就要給自己未來的情人種下。不過根據記載,這蟲蠱的效果比藥蠱倒是要強上許多,且終身有效。」

  「有解藥嗎?」趙鋮聽完,明知道自己這情況應該是和這什麼情蠱根本不相干了,但善始善終,他還是問道。

  「此蠱並非毒蠱,所以談不上什麼解藥,只要永不見施蠱之人或者直接殺了施蠱之人也就解了。只是,因著這其中加了些特別的藥物,殺了施蠱之人後,被施蠱之人也不會對他人再產生慾念。」

  趙鋮:......想到自己對其他女人的無感,他覺得他不該問的。

  趙鋮默了一會兒,然後又似隨意問道:「這世上有沒有什麼巫術,能讓一個人在自己病重之時,頻頻夢到另一個人,對其......念念不忘,甚至他和夢中這人原本還根本不認識。」

  何止是念念不忘,還牽腸掛肚,魂牽夢繞。

  木術誤會了肅王口中「原本不認識」的意思,他以為這所謂的「不認識」就是肅王的這位意中人原來和肅王不相識,是肅王見了人家,單相思而已-這種情況不是很普遍嗎?-他怎麼會想到肅王的不認識是真的,還根本沒有見過人家!

  木術總算鬆了口氣,他笑道:「王爺,如果依您所述的症狀,此人並不是中了什麼巫術,只是對那女子或男子用情至深罷了,自古情之一事最難解,認不認識可並不會決定一人是否鍾情於另一人。不過王爺,贏得人心有千百種之法,以老朽之見,這情蠱不過是最下策,損耗自己元氣性命不說,得來的也失了原本情之靈氣-這蠱本是害人之物,如何能用在自己所愛之人的身上?」

  趙鋮看著木術就像看個怪物-這是在他們北黎教做長老說教說慣了嗎?信口拈來的。

  翌日。

  顏長史和王府管家林福一同見趙鋮,林福遞上了自己理好的聘禮單子給趙鋮過目,趙鋮翻看著那聘禮單子面上陰霾之色更重。

  林福知道他家王爺這是因為西蕃王世子求娶明家的那位三姑娘,他家王爺打算落空的緣故-不過他不是謀士,他只需要幫他利利落落地辦好所有他交代的差事就行了,所以他規規矩矩的遞上了單子之後就退到了下面,半聲不吭,就等趙鋮看完發話。

  顏長史則不同啊,趙鋮心情不好,顏長史這兩日心情卻是大好,好到鬍子都差不多翹起來了。

  他高興太甚,大約還想把自己的喜悅傳上一些給自家的王爺,看著趙鋮還在翻著那聘禮單子,就忍不住上前說一下自己的傑作-那聘禮單子的改動,他道:「王爺,西蕃王世子慧眼識珠,主動求娶明家的這位三姑娘,實乃我大魏之福。」

  林福頭皮發麻,嘴角痙攣似的抽了抽。

  不過顏長史話還未說完,開場白之後,他繼續道,「只是明三姑娘將替我大魏皇室聯姻西蕃,原先林總管的這份聘禮單子就需得稍作改動-老臣刪去了半數的珠寶綢緞,添加了名畫古籍,想來要更適合......」

  「林福,按照這份聘禮單子再加上刪除的珠寶綢緞準備聘禮,另外將我母親當年的嫁妝單子拿過來給我,我要從中擇一部分出來一同當作聘禮。」趙鋮根本沒看顏長史,直接打斷他的話道。

  「王爺?」顏長史愕然之後驚疑道。

  趙鋮終於把目光轉向他,目光沉沉得把他壓得腿一彎就跪下了。

  趙鋮冷冷道:「誰跟你說過,明家的三姑娘要嫁西蕃王世子?本王說過,本王的王妃還由不得旁人來說了算!本王倒是不知道,不過是西蕃王府的世子,他看上本王的王妃,在你們這些王府屬臣眼中,竟然是大魏之福,我們大魏,何時淪落到如此地步了?你這是在羞辱本王,還是在羞辱大魏?」

  顏長史雙股顫顫,冷汗淋漓的退出了外書房,林福和他一起往外面走,離了書房老大一截路了,才道:「顏長史,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脾氣,他怕是正在氣頭上,您這不是自己上去找抽嗎?」

  還敢自作主張,把王爺的王妃給換了!林福想到這事簡直覺得這長史的腦袋大概是石頭做的-王爺沒將這石頭送回土葬崗已經令人十分驚嘆了。

  顏長史已經回過神了,聽了林福的話就冷哼一聲,頭都沒回,一甩袖子就抖著鬍子氣沖沖的自顧走了。

  林福「嗤」一聲,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自找沒趣,竟然想著跟個石頭說看人臉色,他也甩了甩袖子,轉身就往另一條路上去了-他還得趕緊去準備聘禮呢。

  ***

  趙鋮脾氣不好,這和朝堂上明顯喜笑顏開,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某些宗親王爺們形成鮮明對比,甚至已有某些王府的老王妃們尋了明太后,賀喜道:「太后娘娘,這真是大喜事啊,說起來也是娘娘您教養出來的女孩兒討人喜歡,這已經有好幾代了,西蕃王府世子還是第一次主動跟朝廷提親,我們王爺說,定當上書請封明三姑娘為皇家郡主,如此許嫁西蕃王府才更顯朝廷恩典。」

  又道,「事不宜遲,說起來景世子過上半年也差不多就要回西蕃了,娘娘怎麼不早日賜婚呢?如此也好早作準備,這西蕃王世子大婚,我們也不好怠慢的。」

  明太后神色淡淡,道:「是該早日給世子賜婚。只是這親事是門好親事,但我們皇室和西蕃王府議親一事歷來都是由朝堂和內閣議定之後才好賜婚的,這事也不必說的太早了,還是等皇帝,肅王爺還有內閣那邊議定了再說吧。」

  明太后發了話,翌日就有人上了奏摺請議西蕃王世子的婚事-只是因為景灝求娶明珞一事只是外面在傳,並未提上早朝,所以那官員倒也沒敢明目張胆的說是議「西蕃王世子和明家三姑娘」的婚事-太后,皇帝還有當事人景灝都沒發話,他這麼大喇喇將人家姑娘名字提出來,若是萬一搞錯了,就是毀人閨譽,掉烏紗帽的大事了。

  但景灝的婚事鬧到了朝堂上,哪怕明珞是在莊子上,也在這日一早給明老夫人請安時,不小心從明大夫人和明老夫人的閒聊中給聽到了。

  而明珞打聽了,這段時間趙鋮並沒有任何動作。

  這事的走向讓明珞心中不安,她細思了一番,便親筆寫了一個點心方子交給了青葉,道:「青葉,你將我這個點心方子拿去交給如心齋的如意夫人,告訴她這是我之前在一個古籍上尋來的,但其中有些地方我也不是很明白,看她能不能看懂,就說,若是她得閒,兩日後我去尋她請教。」

  青葉目光微閃,應下後便利落的退下了。

  趙鋮收到如心齋那邊傳來的信息,連日來堆積在面上的陰霾總算是消散了些-她總算還記得來尋自己。

  ***

  兩日後,如心齋。

  同樣的閣樓,明珞看到趙鋮陰沉的面色,只當自己眼睛瞎了看不見,上前給他行了一禮,直接道:「王爺,我聽姑母說,若是西蕃王府求娶,無論是誰,都必須許嫁,此事可當真?」

  趙鋮冷冷的睃她一眼,道:「哦,這不正如了你的意嗎?你還來尋我做什麼,怕我給你使絆子?」

  明珞:......

  她忍。

  她有些屈辱的正色道:「王爺,我從來沒想過嫁西蕃王府,何來如不如意之說?因為朝堂之爭,原本我的確不想嫁給您,所以對我父親留下的婚約有所疑慮。但我更沒想過要嫁西蕃王府-原先您跟我提起西蕃王府之時我未曾否認,那是因為我覺得此事本和王爺無關。」

  趙鋮瞧著她那正義凜然,裝模作樣的樣子,腦子裡閃過她那日對著景灝時的各色表情-心中就不由得湧出些不適的滋味。

  所以他眯了眯眼睛,帶了些嘲諷道:「所以你來尋我,是想讓我幫你尋拒絕西蕃王府之法?」

  「是。」

  趙鋮定定看著她,突然有些冰冷的笑了下,涼涼道:「其實我知道明太后之意,不過就是想坐等我在朝堂上或內閣拒絕景灝的求親,然後和內閣還有宗親王爺們鬧起來,她好坐收漁翁之利。我急什麼,只要我明日派人去鄭首輔家去坐坐,怕是她自己就坐不住了-她也沒打算把你嫁去西蕃吧。」

  明珞聽言眼睛卻有些發紅,更被他冰冷的語氣刺激,氣道:「我算什麼,不過只是一個工具,只要是有些許利益,就可以將我推去風口浪尖,我嫁給誰,又有什麼重要,只要達到目的即可。」

  趙鋮一愣,他是真沒想到她會直接說出這番話出來。

  他看著她,手微微動了動,神色總算軟了下來,道:「你想讓我出手,把所有事情都按下來?那麼,你想過沒有,只要我出手,你就只能嫁給我了-我可由不得你再反覆。」

  明珞轉頭看他-她看出他今天脾氣有些大,相比第一次和第二次見面,明顯暴躁了許多,倒是和前世的他更像了些。是因為那日她在青葉寺見景灝的緣故嗎?-她是不信青葉沒有把這消息傳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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