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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夫人先前因著明大夫人的話一直都是面沉如水,一直到明珞打了帘子進來,看到孫女這樣精神的打扮,那面色才鬆了松,及至明珞再笑了開來,明媚至極,明大夫人心中有鬼,覺得是妖精附體,於明老夫人卻只覺得陰霾的心瞬間就明朗開來。
明珞行到近前,明老夫人再沒理會明大夫人,只樂呵呵的喚了明珞到自己面前,拉著她的手細細看了兩眼,道:「好,好,面色果然是好了許多,珞丫頭你平日裡就該這樣子穿,精神氣都提了出來,就是我老婆子看著心裡也歡喜。」
明珞就施禮道:「嗯,孫女想著今日要進宮,姑母一直擔心著孫女的身體,所以就特意打扮了,也好讓姑母安心。」
明老夫人連連點頭,道:「這就對了,就該這麼著。」
明珞哄了明老夫人,就轉頭看向明大夫人,微傾身給明大夫人行禮,道:「阿珞給大伯母請安。」
明大夫人此時面色已經調整過來,一臉親切溫和的對明珞道:「唉,珞姐兒快別多禮。母親您別說,剛剛珞姐兒這麼乍一進來,倒是嚇了我一跳,這氣度,這相貌,遠遠看過去,倒是和太后娘娘年輕的時候真有幾分像,無怪得母親您和太后娘娘都格外疼她些。」
嚇是真的嚇一跳,但不是因為明珞像太后娘娘-其實明珞的長相是集了她母親和她父親的優點,盡往好處長了了,並不是太后娘娘那種典型的明家人的長相-而是因為明珞這身衣著打扮,還有那個笑容,遠遠看去竟然像極了她母親容氏,這才讓明大夫人乍看之下有些受驚。
尤其明珞頭上的那串珠釵,正正是容氏的遺物-這種多年前的小事物,明老夫人自然早已不記得,但明大夫人卻不會不記得。而明珞言笑間,那珠釵晃動著,總讓明大夫人不自覺的恍神。
明大夫人定了定神,眼睛特意避開了她頭上的珠釵,又道,「珞姐兒,今兒個你來的可真是早,其他姐妹們都還沒過來呢,怕是她們又偷懶了。」
明珞一笑,道:「以往阿珞過來給祖母請安多會和姐妹們一起,只是今日卻是因著有事要跟祖母和大伯母說,所以才特意趕在姐妹們前面,早些過來了。」
說著就收了笑容,正色對明老夫人和明大夫人道,「祖母,大伯母,那日在大長公主府的賽花宴上,二哥曾尋了阿珞說話,問阿珞可否能念著家中的養育之恩,將來出嫁之後,處處以二姐姐的利益為先-當時身處大長公主府,隔牆有耳,地點和場合都不對,阿珞怕給明家惹禍,只好正色駁了二哥-不知道此事大伯母是否已經知曉。」
「那日阿珞身體不適,未能立即去正院給大伯母還有二哥請罪,是阿珞的不是,所以今日就想在進宮前,定要跟大伯母說上一聲-以免讓大伯母誤會,讓二哥覺得阿珞忘恩負義,不敬兄姐......」
明珞越說,明大夫人的笑容越是僵硬,她想駁斥明珞,但她理智尚存,上面婆母沉沉的面色她也能感受到,因此哪怕心中再羞惱,仍是在阿珞越說越「離譜」之際截了阿珞的話,又親切又羞愧道:「珞姐兒,唉,你這孩子,說什麼請罪,大伯母剛剛還在和你祖母說這事,都是你二哥不善言辭,好端端把關心的話說成了那樣,讓你誤會,那日回來大伯母聽說了,就已經訓斥了他。不過珞姐兒,你二哥莽撞,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待休沐日,就讓他帶著你們姐妹出去長梅山玩耍,給你賠罪,可好?」
明珞搖頭笑道:「二哥那樣說,不過是因著太過關心二姐姐,關心則亂罷了,反是阿珞因著怕隔牆有耳,說話太過認死理不近人情了些-本就是阿珞的錯,如何還能讓二哥賠罪。」
反正理是在我那裡,不過錯在沒給你們面子罷了。
明珞和明大夫人打著機鋒,這期間,明老夫人一直未有說什麼,沒有打圓場,也沒有半點偏向。
只是在用過早膳之後,明大夫人提出送明珞姐妹入宮,卻是被明老夫人留下了。
待無人時,她才對明大夫人冷淡道:「我知道你們都在緊張些什麼,不就是怕珞姐兒若真是嫁給肅王,卻不肯聽你們的話,順你們的意,幫襯著琇姐兒嗎?可你們也不想想,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珞姐兒不過是一個孤女,雖心地純善,但再多的感情也經不起你們這般的折騰。」
「你們不用真心待她,就只會威逼利用,難道還指望著她去真心待你們不成?我倒是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自以為自己捏了什麼,就覺得定能拿捏住她了?就算你今日跑去找太后訴上一番,又想得到什麼結果?-有這麼好精神跟個父母雙亡的侄女玩心眼,打機鋒,怎麼就不想想如何好好待她,讓她將來好念著你們一分情呢?」
一番話說得明大夫人又是一陣面紅耳赤,想解釋下什麼,可對著明老夫人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最終還是一句也沒敢分辨。
而去皇宮的馬車上,明珞摸著頭上的珠釵,想到明大夫人看到自己這身打扮以及這副珠釵時一閃而過的僵硬,心裡越發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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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皇宮,榕春園。
明珞站在榕春園的台階上,看著外面黑壓壓霧蒙蒙的一片,風一陣陣的,每一陣都掃來一片急雨,凍得人一哆嗦。迴廊處雖有瓦遮頭,但三面環風,根本擋不住這種末夏的暴雨。
她身邊的大宮女琳琅看著明珞雙手拽著裙子但仍是被風雨吹得十分狼狽的樣子,小心勸道:「三姑娘,還是先去殿裡避上一避吧-您身子本來就還沒有好全,若是再淋出病來,奴婢怕是要被太后趕出宮去了。」
明珞默了默,她忍得很辛苦才沒去仔細研究琳琅此刻的表情-她不知道她被領到這裡到底是意外還是有意策劃,但在這宮中,哪怕是意外巧合,也只會被當成是策劃-更何況這事就是她自己,也覺得不該是什麼巧合。
此時她身後的大殿裡面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前夫,不,前世的丈夫,肅王趙鋮。
她怎麼會淪落到這裡呢?
榕春園並不屬於東西兩園的後宮,而是已經屬於前殿區的南園。
明珞這日一早太后就召了她說話,告訴了她西蕃王世子景灝和肅王趙鋮同時請求她賜婚之事,然後跟她說,這兩門親事各有利弊,就是她也不好決定,讓明珞自己想想-然後又讓人捧了一盆小白子午蓮過來,讓她去給凝秀閣的景太妃送去。
景太妃出身西蕃王府,是成武帝時的后妃,說起來她還是景灝的姑祖母,西蕃王府的大長郡主,因著身份尊貴,並沒有被打發到偏僻的北園去,而是住在了南園的一角,當年景灝初來京中,先帝還特旨恩准景灝跟著景太妃住了幾年。
明太后讓明珞去和景太妃聊聊天,說些西蕃王府的舊事,其意不言而喻-明珞雖已經決定嫁給趙鋮,可是她也不排斥和這些老人家說話-西蕃王府之事,史料記載很少,了解西蕃王府舊事,對了解整個大魏西部還有西北的格局都有好處。
為了了解她父親當年在西北的情況,這些日子她翻了很多史料,連地方志都翻遍了,可外面所得的資料非常有限。
明珞在凝秀閣陪著景太妃說了半天的話,回來時便遇上了這場暴雨-這個季節,天氣總是說變就變,當時離得最近的就是這座榕春園,所以宮人領她到此處避雨,她也沒有太過留意-以往她到宮中也多只是在太后的慈壽宮,最多也就是在後宮走動,根本很少過來南園,所以對這裡根本不熟悉。
她還是在見到趙鋮才隱約想起來,這榕春園靠近前殿和慶安帝的乾元宮,當年趙鋮未就藩之時,本來就是他的寢宮-那麼他現在在這裡,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反而她,誰會相信她不是刻意過來的?還衣衫不整,淋成這副模樣-說不定還被認為是特地打聽了今日趙鋮會在這裡,過來刻意勾-引趙鋮的。
琳琅看明珞不出聲,嘆了口氣,道:「好吧,三姑娘,那您就在這裡等著,讓奴婢進去給您借把雨傘,咱們就趕緊回慈壽宮吧。」
「不必了。」明珞道。
她吸了口氣-既然已經進來了,哪怕現在掉頭走,也只會顯得更刻意,更矯情-現在的她,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就算是被當成勾-引又怎麼樣?
她說完便轉身向著殿內走了去-而此時趙鋮就在裡面,一直看著她,從她避雨到這裡,卻不肯進殿內來就一直隔窗望著,雖然他看著她身上被淋濕,滴著水的模樣讓他的心裡一陣一陣的不適,但他別的不好說,就是耐力特別好,心也特別狠-她既不肯進來,他便在裡面看著,她到底想要如何做-而且她從凝秀閣的那個方向過來,他一看便知道她是去了何處。
她還沒有打消嫁給景灝的念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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