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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珞轉身離開,幾乎忘了立在窗前的肅王趙鋮,她的前夫。
「阿珞。」肅王在她身後喚道。
之前還是明姑娘,現在卻已經是阿珞-而且他喚的極其自然,好像曾經喚過很多次,本來就應該如此般。
明珞回頭,她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此刻,她對著他,也能心如止水般了-原來什麼事情都是有對比的,這個人雖然可惡,但因著明家人可能做的那些可怕事情,對他,她竟然也能心平氣和了。
雖然她還是不懂這個人,前世她也算跟他生活過好些年,她原來以為自己至少懂得一些,可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去相信自己前世的判斷-若是前世她真的對自己的殺父殺母仇人掏心掏肺,為他們左右為難,操碎了心,傷透了心,她還有什麼資格去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道:「王爺,這些事情,我都需要時間弄清楚。請您看在我父親的情面-如果真的有的話,就請給我一些時間吧。其實,王爺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更多更好的選擇?
他盯著她的眼睛,道:「阿珞,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娶你?」
明珞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他-她覺得他現在的問話和表情古怪得很,不過她本來就不懂他,現在也不想去費心再去猜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珞搖搖頭,有些厭倦道:「我不知道,總之不管因為什麼,都請王爺三思。」
她這副樣子,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如果她有養什麼情蠱,並且知情,不可能說這種話,是這副表情。
這事且再慢慢查吧。
不過她對自己先前的話反應也太過大-自己雖有刻意引導,但不過數語,她便立即懂了自己話中隱含之意,再聯繫之前在荷花亭她和明紹桉的對話,他不能不懷疑,她那裡,或者明家,必然是有些什麼事情他不知道的,還是,她父親的死真的和明家大房有關,還已經被她發現什麼端倪?
可是這事也說不太通-若真是明家大房出手害死了她父親,明家怎麼可能用她來種什麼情蠱?-或許,自己那個幻境,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可那也未免太巧了!
他沒有接她的話,而是道:「阿珞,你父親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並不能確定,我已經派人去查,但此事若真有古怪,你現在畢竟還生活在明家,就不要露出什麼異狀-否則,你怕是不能活著離開明家的。」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緊盯著她看她的神色變化。
明珞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心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這個人向來敏銳,自己的異狀他肯定是察覺了,所以才出言試探自己。
不過,察覺就察覺吧,她現在委實沒有精力再去和他費什麼心思去遮掩什麼,也沒有必要,所以她又給他行了一禮,客氣又疏離地道:「多謝王爺提醒,明家之事,我自有分寸。」
說完便直起身轉身離去了-原本她過來找他談話,是想打消他娶她的念頭,可結果倒是把她的心神全引到她父親和她母親的舊事身上,就是嫁不嫁他,似乎都沒有那麼緊要了。
趙鋮這次沒有攔她。
明珞在他的目光下離開了閣樓,下了樓,再接過了店員早已準備好的芙蓉糕,拎著出了如心齋。
此時離她進去已經有幾盞茶的時間,不就是拎盒糕點嗎,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冬芙在外已經等得十分著急,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接去鋪子裡問上一問的時候終於見到明珞走了出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她忙迎了上去,上前小心的接過了糕點,只是她看到明珞的面色,心中又是一驚,忙扶了明珞,道:「姑娘,您面色怎麼這般差,是心疾又發作了嗎?我們還是趕緊回去,您早些歇著吧,老夫人要是知道您帶病還特地過來拿糕點,怕是要怪奴婢們不知道分寸,不懂服侍姑娘了。」
明珞「嗯」了聲,也懶得應付她什麼,就由著她扶上了馬車-她實在累得很,想到今日在長公主府和明紹桉的對話,原本要將這對話要圓過去並不難-可若是,若是她父親和她母親的死真有問題,那麼她的話怕定會燒著某些人的心,讓人睡不著覺了,她得更小心處理應對才是。
她現在還身在明家,身邊一點自己的人脈勢力也沒有,若是有人想她死,怕是跟捏死只螞蟻差不多。
明珞回到明家之後,先回了自己院子換了身素淨的衣裳,淨了面,看著鏡中的自己面容異常的蒼白和憔悴,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拎了那盒芙蓉糕,去了榮壽堂給明老夫人請安。
明老夫人聽說孫女沒等賽花宴結束就提前回來了已經心有疑惑,及至明珞過來給她請安,看到她蒼白的面色,頓時心疼的不行,忙免了她的禮,拉了她到身邊坐下,摟著她道:「珞丫頭,你既是病了,就好好歇著好了,怎麼還特地跑過來給祖母請安,你看看你,這段時間,病就沒好利索過,現在都瘦成什麼樣兒了。」
明珞咳了兩聲,才低聲道:「祖母,如意夫人自嫁了孫大人,已經很少親自做什麼糕點,前些日子孫女好不容易求了她一盒芙蓉糕,今日約好了去取,如何能失信?而且您知道,這糕點放的時間久了,味道就不好了。孫女這病,您也說了,不是一日兩日了,不過幾步路的事情,又礙不著什麼事,況且孫女也想過來看看祖母,心裡才會覺得安心些,也才能好好歇下。」
這話說的,明老夫人聽得眼睛都紅了,心中是又感動又心酸,摟了她好一會兒,才命自己的心腹嬤嬤於嬤嬤親自送了明珞回她院子,待明珞睡下了,才回來稟報於她。
且說明紹桉。
在昇平長公主府,明紹桉看著景灝追上了明珞,又看到了肅王趙鋮上前說話-雖然幾人很快就分開,但這些仍然讓他十分不安-景灝是他引過去的,可他沒想到他和堂妹的對話演變成那樣,而那番對話甚至還可能也被肅王趙鋮給聽到了!
想到那日在騎射場肅王和景灝分別對明珞說的話,憑著男人的直覺,他幾乎可以肯定肅王和景灝怕都對自己堂妹有幾分意思-也是,別的不說,他這個堂妹別的他現在是看不清了,但她那副皮相卻是頂頂好的,就是那性格怪戾,行事無常的小皇帝,也被他發現有好幾次看著明珞的目光有些異樣-想到此,明紹桉的心頭又是一陣心恨煩躁。
他妹妹明琇才是大魏未來的皇后,明珞那副相貌也本該給了明琇才是,生在她的身上,簡直就是浪費!
明紹桉在荷花亭將明珞先前說的話翻來覆去的思上了兩遍,越思心中就越是不安-所以這日他回了明府沒有直接去尋他母親,也沒有去尋祖母明老夫人,而是直接在外院他父親明尚書的書房一直等到明尚書下了衙。
然後他便將明珞還有景灝跟他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給了明尚書。
說完他就跪下請罪道:「父親,是兒子被三妹妹往日表現出來的乖巧性情所迷惑,一時疏忽,這才鑄下大錯,還請父親責罰。可是兒子聽三妹妹語氣,不知為何竟是對父親和二妹妹都心懷怨懟,她若是懷著這樣的心思念頭,遠嫁去西蕃也就罷了,可是若是嫁給肅王,肅王狼子野心,兒子怕屆時她不但不能給我們明家和二妹妹帶來助力,反而可能給二妹妹和姑母招來禍事啊。」
明尚書的面色沉得像是要掉下來,他坐在扶手椅上,手握成拳,心潮翻湧,也顧不上去追究自己兒子的妄舉,從牙縫裡冒出聲音道:「她的語氣,當真心懷怨懟?」
「是,一定不是兒子的錯覺。」明紹桉肯定道。
他點頭,緩緩道:「好,你且下去吧。記住,這事以後你就不要管了,為父自會處理。」
明紹桉看著自己父親凝重的神色,心中也莫名生出些惶恐,雖仍心有疑慮,還是應下了退下不提。
明尚書在書房盤旋良久,反覆思慮了一番,想到侄女久居內宅,她這番變化怕也是始於內宅,這樣想著心反而鬆了些,當晚,便去尋了自己夫人明大夫人周氏問話。
他將兒子明紹桉和明珞的對話挑揀著說了,然後對周氏道:「你那日跟我說珞姐兒性情有異,我本也不以為意,但今日聽紹桉之言,她卻似乎對我們大房頗有怨恨之心-我記得在此之前,這孩子都甚乖巧,從未有過這些異狀,和你,不說親如母女,但也甚為親近,和明琇明瑗兩姐妹也甚是相和,如何突然間就性情大變?」
「夫人,你在內宅,可有注意,她這些日子,身邊都接觸了些什麼人?跟她說過些什麼不妥的話?-例如,可有接觸過當年她母親身邊的舊人?」
明大夫人看著盯著自己眼睛的明尚書,忍不住心中就是一咯噔,失聲道:「老爺?」
她坐到身後的椅子上,眼睛就有些驚疑不定,但她細細將這些日子的事情過了一遍,心又慢慢定了下來,搖頭緩緩道:「應該沒有。老爺,當年容氏身邊的人,都死的死,賣的賣,並無剩下什麼人還留在家中。」
「明瑗那事之後,我也尋過她身邊服侍的綠荇細細問過,她也並沒有接觸過什麼不妥之人-只是不知為何,她最近身體常發病,性情也變得陰晴不定-依妾身看,這情形,倒像是歲數大了,心中有了什麼人似的,所以便對家中安排的親事開始不滿,也開始曉得替自己考慮起來。」
「聽你剛剛這麼說-妾身倒是突然有了個想法,那景世子突然說要跟太后求娶珞姐兒,這麼大的事,顯然不該是一時半會衝動決定的,妾身懷疑,珞姐兒和那景世子,怕是早就有了私情,說起來,這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有了些不一樣的感情也是正常。珞姐兒怕是誤會了老爺您,為了我們繡姐兒,定要把她嫁給肅王,所以這才對您,對我們大房心生了怨恨。」
明尚書緩緩點頭,這樣便說得通了,他的心便也放了下來。
也是,當年之事,早已灰飛煙滅,她一個小丫頭,長於內宅,怎麼可能會猜到什麼端倪,自己也是憂心太過了。不過她這副小家子的性子,又和景世子生了私情,要不要將她嫁於肅王,他還得和父親好好商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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