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防共
華懋飯店,老房間。
劉愷已經在翹首以盼了,周清和一進門他就繃著身子站直。
「老闆!」
周清和嗯的一聲對他一淺笑,走到沙發坐下,「家裡好嗎?」
劉愷跟過來快速點頭回覆:「家裡都好,就是老家那邊有點急,憲兵司令部換了人,很多貨出不去,老家那邊缺衣少糧的,舅舅是催了好幾次讓我們想想辦法,但您不在,我們也實在是有些不敢動。」
周清和思索的眼神點了下頭,「我回來了我會處理,再過兩天,等我把上海的事情壓下去,到時候接著讓憲兵給咱們送貨。」
「那感情好。」劉愷大喜:「那舅舅那邊我通知一聲?準備進貨接貨?」
「可以,正好有些情報要你傳回去。」
停止上海的亂象那是曾海峰的事,周清和來找劉愷主要就是把在日本時期的有價值情報匯總匯總傳回去。
「您說,我記著。」劉愷對自己的記憶力頗有信心,畢竟當特工的,誰的記性還能特別差了。
嗯嗯的聽著周清和說了五分鐘,劉愷就繳械投降了。
「等等等等,我找張紙。」劉愷急慌慌的打開抽屜拿紙筆,「老闆,你這信息量也太大了!你去日本是把天皇的老巢給抄了麼?」
「雖然沒有.但是也差不多。」
這一個中國課的資料庫,看的東西可太多了,周清和也得挑著有營養價值的選看。
「嘖嘖,老闆,你這記性真好。」劉愷欽佩完端坐,「您說,我記。」
「好,不過這東西,你要找人送回去,發電文時間就太久了,最好香港約下戴老闆,親自交給他,這樣最安全。」
「行,我明白,我安排。」
「好。」周清和繼續訴說。
說的本來就比寫的快,劉愷一開始本著這東西要交給戴老闆看的想法,字跡工整,好表現一下。
一分鐘後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簡略寫法速記都不行,太特麼多了,都是緊要的內容。
隨便寫吧,龍飛鳳舞,能自己看懂就行了。
半個小時後,劉愷發現自己不是太年輕,而是太蠢了,老闆邏輯清楚的能說半個小時,他的手都已經寫麻了,寫的看著書面上的文字,都有種不認識這個字的感覺。
「差不多了,就這些。」
「呼。」劉愷癱倒在椅子上,只剩下苦笑的看著周清和:「老闆,你是怎麼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記下這麼多內容的?」
什麼什麼編號的部隊,在什麼什麼地方,準備達成什麼目的,而他們軍隊的現狀又是怎麼樣。
執掌軍隊的是誰,和誰又發生過矛盾,軍隊裡又有什麼問題。
這些都不是容易記的東西,很多東西毫無關聯,反正讓劉愷來,他自覺肯定不行。
真就是入寶庫空手而回。
「慢慢看就行了,檔案室里拿文件,拿回辦公室對著地圖看,很容易的。」周清和當時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情況。
「容易.嗎?」劉愷有些懷疑人生,「哎,您在日本是什麼職位。」
「中國課的小班長。」
「嘖,怪不得。」那就對上了,劉愷撣了撣紙張,難怪情報關係到全繫到全國各地的軍隊,簡直是五花八門。
「那您這次回來呢?」
「領事館武官。」
「怎麼不在憲兵司令部了,那我們做事還方便麼?」
「因為我晉升大佐了,做事沒什麼區別,反正憲兵司令部我也有人。」
「您升大佐了?!」劉愷震驚的站了起來:「就那種小日本的聯隊長的大佐?」
「叫太君。」
「嗨,太君,你滴呦西。」
「你還是閉嘴吧,東西儘快給戴老闆送過去。」
「是,小日本可真慷慨啊。」劉愷嘖嘖稱奇,就差周清和穿個日本軍服給他摸一摸。
信息給完,周清和約見曾海峰。
曾海峰一看見周清和,就開始跟周清和吹噓殺的戰績了,幾大幫人一起殺,又是爆破又是暗殺,曾海峰殺的是很爽啊。
「行了行了,這些話伱留著跟戴老闆說,我找你有事,有沒有損失,情況怎麼樣?」
「死了兩個,受傷的,逃回來的倒是問題不大,不過有三個人受傷後被捕了,應該是在中統那幫人手裡。」
曾海峰這裡主行動,和日本人拼殺一場,就不可能全是好消息了,這也在大家的預計之中。
「人我到時候幫你去看看,能救的話我幫你救。」
等事情穩定下來,從牢里撈幾個人出來,對周清和現在的身份其實不是問題,只要給個理由。
曾海峰眼睛一亮,「你是準備用交換的手法,用人換我們的人停手?這招可以啊,給日本人的理由都有了。」
是有這個想法吧,不過這只是個備選方案。
周清和問道:「重慶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對跑到河內的汪逆,戴老闆那邊是個什麼態度?」
曾海峰搖了搖頭:「不好說啊,具體的事情我倒也不清楚,但你說汪逆跑去了河內,時間也不短了.
重慶那邊真鐵了心要殺的話,怎麼到現在都沒點動靜呢?」
曾海峰嗤笑一聲:「我懷疑,我懷疑啊,校長那邊根本不想殺。
你說前陣子對上海下達的命令,是不計傷亡懲處漢奸,用命堆著去殺日本人殺漢奸。
怎麼到了個手握這麼多機密的汪逆身上,就沒一點動靜呢?
正常麼?
你別忘了,汪逆在黨內支持的人還是很多的,和平建國的說法,同意的人也不少,提出這個說法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吧?
不敢殺或者說,沒必要殺。」
周清和聞言微微點頭,心裡怎麼想的,那是最高層的機密,問是肯定不能問的,問了也不會是事實,不過從所做事情上,也許可以模糊的拿到一些判斷。
他從近衛文磨的口中聽到過一件事,近衛文磨在武漢會戰以後,派人去了一趟香港,見了去香港治療眼疾的夫人。
兩人準備和談,意圖和談,但是沒談完,被軍部的人發現了,談判中斷。
曾海峰補充道:「有件事很隱秘你不知道,就不久前高層開了會,開完會以後,成立了一個新的部門,防共委員會,防共,限共,溶共,反共,八字方針。」
「不是還在合作麼?」
「是啊。」曾海峰嗤笑一聲:「我們這邊打著日本人,上面已經想著對付紅黨了,風向變了。
日本人推行大東亞共榮,你看那近衛的申明,首要目的就是清除紅黨,不止我們這邊的紅黨,還有蘇俄的紅黨,對我們黨反而不是非殺不可,可以合作。
這是報紙上明確寫的。
我們這邊呢,也開始了,巧的很啊。
你要這麼兩件事結合起來看,你想想,汪逆那邊是非殺不可麼?」
有些話不好說,曾海峰是自言自語的喃喃:「有些人存在就是個傳聲筒,兩邊能說話,什麼都能合作啊。」
這就印證了周清和的猜測了,戰爭進入相持階段,有些事情就無形中改變了。
河內的事實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不過這可以利用,符合他當時從近衛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想的回收方案。
「不過紅黨那邊確實也要限制。」曾海峰搖搖頭,頗為感慨的說:「當年抗戰開始,我們把八路收編進來,你知不知多少人?」
「多少人?」
「四萬。」
「不多啊。」
「是不多,可你知道這一年多時間和日本人打著打著,打到現在多少人麼?」
「多少?」
「十五萬!」
「霍,他們有這麼多軍費麼?」
「誰知道啊,稀了奇了,日本人多難打?我們死了多少將士,這八路居然打著打著人數多了這麼多,一年到頭蹲著下崽也沒那麼快啊,你說校長那邊能不擔心?」
「是要擔心,擱我我也擔心。」
見完曾海峰,吃點東西,周清和返回領事館,去找長谷仁川。
長谷仁川正在辦公,見到周清和笑著招呼:「藤田,效果不錯,昨天只能算回來的第一天,都不能算七天的第一天,這青幫一收斂,我觀察租界的人對我們的風評都好了很多啊。」
「應該的,收拾青幫本來就沒那麼難,關鍵是竹機關的人要肯願意割捨利益。」
周清和示意了自己能不能坐下。
長谷仁川當然點頭,「我倒是好奇,你準備怎麼從竹機關的人手裡要來毒品?要不然青幫的人怕是又會開始搗亂。」
真要是不給利益,明擺著青幫的張笑林不可能乖乖的聽藤田和清的話,這都是為了利益走在一起。
只不過三菱的人要毒品利益,不在乎上海的利益,外務省和憲兵司令部要的是上海的經濟大局,不在乎毒品,大家要的東西不同。
「竹機關的人搞定一大半了,這件事先生你就不用擔心了。」
「哦?」長谷仁川給出一個驚訝表情:「竹機關的人你搞定了?」
周清和笑著不解釋:「我今天來不是說這件事,您昨天不是說重慶的人不配合,不願意見您麼?我想到原因在哪裡了。」
長谷仁川雖然想知道竹機關的人是怎麼被搞定的,但這個問題,他更好奇,畢竟他想了這麼久都沒想通。
注意力馬上轉移,身體前傾認真聽講,「什麼原因?」
「你們忽略了一個人。」
「誰?」
「影佐征昭。」
長谷仁川眉頭一皺,想不通,「他不是當時土肥圓去滿洲,來幫土肥圓處理特務委員會的事的麼?這件事跟他有關係?」
周清和點頭,「他和土肥圓達成協議,用上海的利益,換新政府成立後的利益,兩人達成一致以後,他替代土肥圓飛往了河內,現在應該在和河內的汪副主席討論合作的事宜。」
周清和扣了下桌子:「這件事一定是被重慶知道了,重慶那個姓蔣的能高興麼?重慶的一些人,比如軍統,不得在這個時候在上海表現表現?這個關頭,誰敢跟我們派去的人接觸?」
周清和一說完。
長谷仁川恍然大悟的一拍桌子,嚴肅道:「對了,那就對了!
重慶的一些人想賺錢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賺錢,而且軍統一定是接了姓蔣的命令,對我們實施報復,意圖讓我們改變主意,阻撓新政府的成立。
通了,全通了!問題居然出在這裡。」
長谷仁川有些懊惱的自嘲一笑,「我怎麼當時就沒想到呢?藤田,你適合當武官,這一個問題就能看出你的全局意識非常優秀。」
周清和微笑點頭,那是,拿著槍打十環不好打,拿著一張已經打了十環的槍靶,說是他開的槍,那可一點難度都沒有。
「不是您沒想到,主要是有些事屬於作秀,我們這種正常人根本不能理解重慶那些就知道給姓蔣的人拍馬屁的人的想法。
您想,重慶的人跟我們合作的好好的,突然就不幹了,我們以為是真出了什麼變故,實際上就是最上面那個人生氣了,下面的人不好跟我們接觸,你要說不想賺錢了?可能麼?」
「對對對。」長谷仁川篤定點頭:「重慶的貪腐非常嚴重,這種賺錢的機會,他們不會放過。」
「就算殺幾個人,能改變什麼?新政府不成立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們不可能通過殺幾個人讓我們改變主意,就是作秀,下面的人殺幾個人讓姓蔣的出出氣。」
「對,這話有道理,很有見地。」
長谷仁川點著頭,解決了一個大困擾,鬆了一口氣,「那就是說,只要等上一段時間,這個暗殺就會自動停止不對,藤田,你可等不了那麼久。
給軍部的軍令狀只有七天,
而這個矛盾幾乎沒可能解決了,以華制華是軍部的大戰略,成立新政府和重慶政府抗衡勢在必行,軍統如果不罷手,那上海的暗戰短時間內怎麼解決?」
「這個問題,其實我有些想法,我說來聽您評估一下?」
「嗯。」
「上海的問題,是重慶那邊的一些人想要表現一下,但是中國話,冤有頭債有主,真正的報復,應該讓他們去找河內的人,憑什麼對付我們上海啊?
如果他們的目光去了河內,那上海,可就沒事了。」
長谷仁川聽懂了,「你是說讓他們去刺殺汪副主席?」
「這還需要我們說麼?軍統的人肯定會有安排。」
「嗯。」
「我們是派人去河內,提供那人的行蹤給他們,讓他們殺,用這個條件,換他們在上海停手,內部情報,您說重慶那邊的人是不是就有理由在上海停手了?」
話沒錯,長谷仁川贊同,「可萬一真被他們殺了,這可是以華制華的大戰略。」
「當然是假的行蹤。」周清和輕笑,「大人物出行,行蹤有變動不是很正常?
反正行蹤我們給了,誰敢說是假的?
而只要過了這段時間,這時間一長,重慶那邊的怒氣消了,上海的事不也就過去了?」
「哦~」長谷仁川徹底明白了,於是笑了:「好主意啊,直接把他們引走,上海起碼一段時間平安無事,就算以後有事,七天時間內,總歸能平靜下來,這軍令狀也就過了。」
「還得您出去去談,到時候也得讓岩井公館的人,去河內跑一趟。」
「嗯。」
咚咚咚。
「長官,領事館門外,有個中國人求見,說是您以前的朋友。」
「我的朋友?帶進來吧。」長谷仁川朋友多了,也不知道是誰。
周清和沒忘記吩咐:「記得搜身。」
「嗨。」
曾海峰派的人馬上就走了進來,長谷仁川一看來人不認識,平靜如水的說道:「我們好像沒見過吧?」
中年人開口:「我們有位姓蔣的朋友。」
長谷仁川眉頭一挑,揮退了侍衛,「說清楚點,哪位姓蔣的朋友?」
中年人微微一笑:「長谷先生,重慶的朋友看到了報紙上的內容,他讓我帶話來,風向有些變了,他的壓力也很大,但是這件事還是可以談的,不過有件事希望長谷先生幫忙。」
「請說。」
「前幾天有幾位朋友被你們憲兵司令部的人請了去,希望長谷先生能幫忙撈出來,送到法租界,他們會自行離開,保證不再出現在上海。
而有了這件事在前,那麼重慶的朋友,也就有了理由,跟上面說,是用這個條件達成的一致,那麼上面鬆口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了。」
「藤田君,看來確實是你說的問題。」長谷仁川用日語說了句。
放幾個人對長谷仁川來說其實不算什麼大事,相比於解決上海問題,太不值得一提。
「人我可以考慮放,上海的暗戰需要馬上停止,我說的是立刻,要不然等到你們停止再讓我放人,恐怕你們的人撐不住審訊室的刑訊。」
「我們可以暫停,直到見面。」
「很好。」
重慶的事態暫時解決,這讓長谷仁川很高興。
「藤田君,現在就剩下紅黨了,只要解決掉紅黨的人,相信上海的清明馬上就可以到來。」
「紅黨可不好解決。」周清和無奈笑笑。
這長谷仁川也知道。
「不過我可以想想辦法,利用紅黨的一些心理,達成我們的目的。」
「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