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要和她做義兄妹?

  不知不覺半月過去了。

  清晨起來,天就灰濛濛的,就算裹了兩張被褥,都感覺到有些冷意環繞在周圍。

  屋裡的暖爐似乎也抵擋不住冬日的寒意。

  迷迷糊糊之間,聽見了外邊傳入了古雨兒激動喜悅的聲音,她才慢慢轉醒。

  「哇!是雪啊,我第一回看見雪!」

  緩緩睜開了迷濛的眼睛,翻了個身,朝門口看去,緊閉著門,也能感受到外邊闖入的歡喜。

  十一月中旬就來了雪,難怪她覺得有些冷了。

  蜷縮在被褥中,容素又閉上眼睛,睡了一小會。

  過了好一會兒,實在沒有了睡意,她才慢吞吞地從床榻上爬起來。

  穿好衣裙,披著帶著保暖的皮毛披風,推門出去。

  一出門,就迎面撞上了走過的沈裴清。

  他穿著一身深色錦服,披著一件灰色披風,披風四邊縫製著光澤亮麗的上好狐皮,襯得他矜貴顯赫,眉眼間深峻中透著清冷,猶如那下凡歷劫的神邸,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目光都已經和他對上,正打算和他打個招呼,哪知他視線一剎間就收回,直徑地走過去了。

  見此,容素微微一愣,待她反應過來時,沈裴清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道盡頭。

  眼睛盯著他離開的地方,不由深思了會兒。

  沈裴清在半月前就開始和她有幾分疏遠之意,其實也說不上疏遠,他們本就沒有多親切。

  只是他從總是會抓著她話柄找茬,到現在的看見她也都忽視不見,除非由她把脈,也許她問,他便會答。

  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想什麼,不過倒是得出了結論,此人喜怒無常,不用理會便是。

  沒再去想沈裴清如何,正準備去廚房尋些吃食。

  這時就有人來找她了。

  「容大夫,城主大人有事相邀。」

  說來也奇怪,有人對她冷漠相待,那就有人對她熱情款待。

  嚴良從幾日前,就總會時不時派人來找她過去,話中是說了解百姓的病情,但她去了,就會抓著她下棋,不然就是品茶談書。

  這倒是令她也看不懂嚴良此舉為何意了。

  「好。」將思緒拉回,容素淡淡地點頭。

  跟著小廝算是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嚴良的城主府,本要拐彎,小廝卻叫住了她。

  「容大夫,不是書房呢,請隨我走吧。」

  這就讓她納悶了,之前都是在書房見面,如今怎麼換了的?

  帶著疑惑,她還是跟著小廝走。

  走了約莫半刻鐘,終於來到了一處院落。

  院落的門庭前偶有積雪,兩邊種著快要結花的梅花,稍稍新艷的色彩已經展露出來,還有自帶的香味也時不時飄散,縈繞鼻尖,清香撲鼻。

  小廝側過身,低著頭:「容大夫,請進吧。大人在裡邊已經等候多時了。」

  她點了下頭,往裡走,心中不免生出了疑惑,為何要約到此地見面?如何都想不通,看來只能去瞧瞧嚴良賣什麼葫蘆了。

  推門進去後,包圍在身邊的冷意已經慢慢被屋中暖爐的溫熱驅散,換來了她淺淺的吐氣。

  「哈哈,倒是我疏忽,竟然沒讓人給容大夫備好暖手的小爐子。」

  嚴良從一屏風走出,滿臉笑意,眼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單純只是在笑。

  看見他,容素行了禮,也不繞彎子,直接問:「城主,不知邀我到此地是為何呢?」

  他只笑了笑,而後揮手,就有侍衛上前,見他對侍衛低語幾句,侍衛點頭就出去了。

  「先入座吧。稍等我就告訴你。」嚴良請她入座,笑著自己坐下後,開始動手悠閒地做起了茶。

  容素這時才瞧見擺在桌上的做茶工具,想了想,坐在了嚴良的對面,安靜地看著他做茶。

  他拿起了茶夾夾著茶葉子放置在茶爐之上,烤乾了茶葉之後,又將茶葉碾碎,放置於茶碾中細細研磨。

  待到研磨而出的茶粉十分細膩後,又取出了茶粉開始篩去顆粒較大的茶粉。

  完後,才將篩出的正在粉末細膩的那部分,放在了容器中,開始注入清水,一點一點地放入。

  他的手法輕鬆熟練,似乎做過上萬次一樣,注入的水,也剛剛好,讓茶和水都保持著一定的粘稠。

  這一步完了後,他去拿了早就放在一邊備好的木炭,挑選了小几塊,放進了茶爐中,又將茶水架上,開始燒火燃燒。

  他認真地侍弄了好一會兒,見燒得差不多,就開始溫盞,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點茶。

  點茶難在需要很好的耐心,要分七次往燒好的藥膏裡邊注沸水,需要一邊注水,一邊用茶筅輕輕拍打水面,一直到茶麵出現白色的泡沫,才算是完成。

  等到他做完,他就端起了一杯遞了過來給她。

  「容大夫且嘗嘗我新得來的夏銀雪。此茶乃東安那邊才特有的茶葉子。聽聞此茶有蘭花清香。」

  茶竟然有花香味,這倒是出奇,容素謝了後,接過淺淺地喝了一小口。

  才入口,就有一股淡淡的蘭花香味湧入了唇齒之間,味道醇厚,香味更是直鑽喉嚨,口齒留香,大抵也可以用此來描述這類茶。

  放下手中茶盞後,她看向了嚴良,他正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她,似乎在等著她的評價。

  想了想,她才想出詞句來評價此茶:「色香味俱全,是好茶。」

  嚴良一聽,眉眼舒展了笑意,也做了一盞給自己品嘗。

  他喝了口後,眼睛微亮,笑意加深,讚嘆道:「果然如容大夫所言,是好茶,也不枉費我派人去到千里外的東安買來此茶。」

  茶是好茶,可她不是那附庸風雅之人,做茶品茶皆是高門貴女閒暇時候才會做的事情,她出生於普通人家,甚至家境談不上好,這種雅事只知其二不知其一。

  現在她更想知道嚴良邀自己來是為了何事。

  「城主,茶品過了,不知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嚴良表現很淡定,不急不慢,笑意盈盈:「不知會門軒的情況如今怎樣了?」

  見他問及此事,容素心裡更是疑惑,他每日都會派人前去會門軒查看,會門軒情況如何,他無須問她,也是可知的。

  容素索性不回答,默默喝起了茶,她不喜歡多費口舌說一些別人一查便知的事情。

  對方似乎看出她的意思,便笑了笑,也不介意她這樣對待。

  「其實,我邀容大夫來此,的確別有用心。」

  嚴良終於要說是什麼事了,容素才抬眸看去,等著他的下文。

  他看了眼她,好似在看她此刻的表情,不知他用意,索性面無表情。

  容素此舉已然被嚴良看出了些端倪,他笑著直接開口了。

  「容大夫無須如此,此處我是按照我當年小時候見過的一處地方所復原的。」

  此話一聽,容素心裡更疑惑了,他小時候和自己又有何干係,為何要與自己說此事。

  他仿佛看出她的想法,繼續淡聲說:「那年我還是一個流落街頭的乞兒,剛因戰亂失去了雙親,流浪在了中洲一個小鎮上,靠著去酒樓後門撿豬食狗食勉強活著。」

  沒想到眼前這位華貴又不愁吃穿,大權在握的城主,竟然也有過這樣的光景。

  容素心裡這般感慨,但面上也不插話,只是聽他說,同時也在等他說目的。

  對方似乎已經沉浸在過往記憶中,臉上覆著一層淡淡的感傷。

  「一日,我高熱十分嚴重,險些就要活不下去,那日也如現今這般寒冷,我饑寒交迫,痛苦絕望之際,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救了我,她的聲音,她的樣貌,雖然如今我不記得多少,不過她的名字,我還記得,且她救我於危難之際,我至今難忘。」

  聽到這裡,容素隱隱約約有些聽明白了。

  他抬頭看著她,眼裡帶著一絲期盼和緊張:「不知容大夫生母的名諱叫做什麼呢?」

  果然如此,容素沒有表現什麼情緒,淡聲回了他:「謝憐。」

  這話一出,嚴良雙眼已然濕潤起來,眼尾微微紅了,聲音略微哽咽。

  「果然,果然是她的孩子,你的背影好像她,雖然你的長相與她不太相似,大概你是長得像你的生父吧,不過你的背影,你的眉眼還是和她有一點相似的。」

  瞧著他又含淚又激動,容素也不知該如何表示,只能沉默著。

  對方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連忙笑了笑,來掩飾自己的失禮。

  「抱歉,一時間有些難以壓制心裡的激動,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能碰見恩人的孩子。多年前,恩人救了我的命,如今恩人的孩子,也就是容大夫你,又救了我的百姓們,如此大恩大德,我一生難忘,無以報答。」

  「所以,我想要和容大夫你結為義兄妹,以後礦城就是你的靠山,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突然嚴良就提起要和她做義兄妹,這個消息有點讓她消化不良。

  容素心裡是牴觸的,因為她不喜歡再來牽絆了,有了朋友,已經讓她有了顧忌,再來一個義兄,那她就不再是那個孑然一身,為了報仇可以捨棄一切的人。

  不喜歡麻煩,這依舊是她的準則。

  「抱歉,嚴城主,不管救你的人是不是我的母親,即便是,那你的恩人則是我母親,你要報恩,就為她立碑刻墓上香就好,至於我救礦城百姓,不過是盡我之能罷了。我無意於和你成義兄妹。」

  將自己想說的都說出來,容素表情認真,不像是推脫忸怩的意思。

  嚴良從雀躍到漸漸冷靜下來,也聽出了容素的意思,她的確沒有想要做他的義妹,心裡不免有些失落,但他也不能強迫容素。

  「是我魯莽了,既然你不想,我肯定不會逼迫於你,不過我想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希望你可以允許。」

  望著他那滿臉的希冀,容素雖然也不怕再拒絕一番他,只不過多一個朋友似乎比多一個敵人要好些。

  「嗯。城主與我自然是好友。」

  見她答應,嚴良笑容又爬上了眼梢:「哈哈,好,那我以後便叫你,不知該如何叫你呢?」

  「阿素就好。」不過是一個名字,容素並不在意別人如何叫喚。

  「阿素,阿素,好啊,那以後你就叫我嚴大哥吧!」嚴良爽朗一笑。

  容素只是笑了笑,心裡自有想法,面上暫時就不駁他此刻的好心情。

  嚴良看人觀事,接觸的人自然也多,肯定是能察言觀色,自是看出容素並沒有表面上那般情願,到底還是對他有些隔閡。

  但無礙,他相信只要多些時間,一定能讓她認可自己這位大哥的。

  是的,沒錯,他不會放棄認容素為自己義妹的,這是志在必得的事情。

  後面他們又品了一會兒茶,聊了一會閒天。

  先前離開的侍衛回來了,嚴良用眼神阻止了侍衛,侍衛不解,但也沒有再動。

  容素自然看見了,但也沒有說什麼,準備要起來回去。

  就在此時,有小廝急匆匆過來稟告。

  「城主,不好了,又有人感染上了肺病!」

  一聽,容素皺起了眉頭。

  嚴良更是驚訝:「怎麼會?不是已經將城中所有的百姓集中起來醫治了嗎?」

  嚴良說這話的時候,犀利的眼神是看向了小廝的,顯然在責問。

  小廝微微顫抖著身子,低著頭:「是的,已經按照城主的安排,我們集中了百姓在會門軒,城中理應不會再有百姓患有肺病才是的,我們每日也定時去撒酒在患者的房屋。」

  「那怎麼還會有人患病?」嚴良眉頭也是皺成了一團,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愁著不行。

  容素凝思了片刻,想到了什麼,問那小廝:「那患病的人是否接觸,或者去過挖掘雲母的地方?」

  小廝聽了容素的問話,有點小慌張,抖著聲音回道:「我打聽了,是之前去過挖雲母的礦場的,但他之前並沒有肺病症狀的。」

  聽後,容素已經有了判斷,便看向了嚴良:「嚴城主,或許單單是醫治好了城中百姓也是治標不治本了。」

  聞言,嚴良越發不解:「阿素為何這樣說?」

  「我想去挖雲母的礦場看看。」容素向嚴良提出了這個想法。

  嚴良臉上不太同意,那裡早些時候已經封住,且他怕容素去了,萬一也染上病症,那他就罪過了。

  容素看出嚴良的想法,淡聲道:「請城主相信我,既然我能醫治人,也會有自保的能力,我想要了解下病症的來源,才能想出一勞永逸的辦法。」

  話都說到這份上,嚴良也不再拒絕,不過他還是關心地對她說:「請務必小心。」

  她點了點頭,隨後嚴良就安排兩個侍衛帶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