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醉酒

  節日一過,喧鬧的硝煙似乎也在一點點消逝。

  新的一年開始了,人們新的忙碌也開始了。

  一早,容素就站在了院子裡邊,等著沈裴清從偏房出來。

  這兩日,沈裴清都睡在蕭老大夫的房間裡,蕭老大夫就睡在書房裡邊,以需要好好鑽研為由,讓出了房間。

  沈裴清也是推脫不了,最後只能去了偏房歇息。

  想著事情的時候,沈裴清已經和蕭安從書房裡邊一前一後走出來了。

  蕭安還伸手拍了下沈裴清的肩膀,十分讚嘆地說:「和你交流畫作,當真是一大快事。就是可惜了你和容丫頭這麼快就得離開了。」

  面對這樣的稱讚,沈裴清很沉穩地接住,雙手拱起行了一個對長輩的禮,淺聲說:「這些日子,感謝前輩的招待。」

  「哎,哎,好說,好說,容丫頭啊!你的縫合手法,老夫我定會好好鑽研的!你也要好好消化老夫給你的那本書冊啊,那可是老夫幾十年的經驗之談!」蕭安笑著擺擺手,然後看向了容素,一副叮囑她要好好繼承衣缽的樣子,這耳提命面的,聽得容素都無奈了。

  告別了蕭安後,兩人即可起程回宣城。

  一路上,兩人似都安靜地沒有說話,但都能從彼此間感覺到一種特別的氛圍。

  兩日後,抵達了宣城城門。

  剛下馬,就聽見了古雨兒急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容姐姐!」

  緊接著,就瞧見一藍一粉的人影由遠及近向她跑來。

  古雨兒和蓮心立馬圍住了她,一臉憂色圍著她看來看去,似乎在確認她有沒有受傷,在知道她沒有受傷之後,才安然放下心來。

  手腕更是被古雨兒一把拉住,只見她欲哭要哭的樣子:「容姐姐,你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就走了呢?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麼?」

  蓮心眼睛也在蕩漾淚珠望著她,比劃著名:容姐姐,你真的沒有受傷吧?

  圍著她的兩個姑娘,都用那種擔心受怕的目光盯著她看,容素略微感覺到有點開心,但又有點煩惱。

  正想著要怎麼開口的時候,她們身後剛好趕來的古雲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表情,就先一步出聲:「雨兒,蓮心郡主,先讓阿素回去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要問的話,等她休息完之後再問吧,她這奔波了許久也累了。」

  古雲的話一出,兩個姑娘就只能收起一臉還有很多話沒問的表情,委屈巴巴看著她,都默認了古雲的話。

  感激地看了眼古雲,而後在一堆人簇擁下去了晉安王府。

  回去晉安王府,她當真是被古雲和古雨兒給趕去休息了,迫於無奈,只能聽命地回到房間。

  其實她也有點累了,兩日兼程地騎馬,雖然過程中,偶爾也會和沈裴清一起找個空地休息,但還是有些疲倦。

  另一邊沈裴清,剛邁腳進房門,身後就傳來古雲的聲音。

  「沈兄。在接到阿素的書信時,其實很驚訝,你受傷了,為何是她先一步離開了宣城,而不是石頭。且這幾日石頭都沒有去找你。沈兄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用意嗎?」

  這溫和的聲音,和問出口的話實在不相配,話語中聽出了對上深深的打探。

  沈裴清微垂了下眼帘,眸底一片冷寂,聲音清淺地調侃著古云:「看來古大夫的善解人意只用在了容素身上了。」

  「不要轉移話題,沈兄你知道我想要問的是什麼的。」古雲的態度十分堅決,甚至還有點咄咄逼人,他凝視著沈裴清的背影,袖下的拳手緊握。

  沈裴清閉了閉眼,在睜開眸子的那一瞬,似下定了某種決心,轉過身來,正視著古雲那雙看似溫潤實則此刻多了許多憤然的眼睛。

  他淡定地說:「之前的話,就當我違背了諾言。我無法再幫你和容素撮合了。」

  一種不言而喻的感覺在古雲心裡滿滿蔓延開來,他害怕的事件就像是滔天駭浪,此刻在衝擊著他的心肺。

  握緊的拳頭在微微發顫,他直面沈裴清,強迫自己鎮定一些,語氣冷硬:「所以沈兄一開始在玩弄我嗎?」

  沈裴清明白古雲肯定會生氣,畢竟是他一開始提出了這種提議,可當時的他完全沒有那麼看清自己的內心,以為只要將她推給別人,或許自己等待時間的流逝,慢慢忘記那種不過是一時錯覺的錯誤感情。

  可是,經過好幾回出生入死,好幾次的困境相隨,他的心漸漸已經無可自拔地為她而傾覆。

  「如果古兄要如何憎惡我都無所謂,從現在開始,我們各憑本事,無論最後她會和你還是和我一起,我都能接受,因為我有爭取過,我就可以不遺憾。」

  沈裴清直面自己的內心,在對古雲說出這番話之後,頓覺一直壓著心的那顆石頭終於落了地,仿佛有種撥雲見月的暢快。

  可古雲卻不是這般想,袖下拳頭早就攥緊,像是被人背叛了一般,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慌,還有不安,甚至憤怒,在交錯地擊毀他此刻為數不多的理智。

  他當場也是看出了沈裴清對阿素有好感的,當初他也想過要和沈裴清一起公平競爭,也想過無論阿素最後選擇誰,他都能夠坦然接受。

  但是!眼前這個人竟然如此狡詐,明面一套,背後卻耍著另一套!

  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線「啪」的一聲斷掉了。

  「咚」一聲,拳頭已經朝沈裴清的臉狠狠地砸過去,沈裴清卻一動不動地承受住古雲的一拳,右邊臉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主子!」剛回來的石頭一踏入門,就看見了古雲大夫打了自家主子一拳頭,且主子還沒有還手,看得他心驚肉跳,忙快步走過去,伸出手就要攻擊古雲。

  下一秒,沈裴清抬起手指揩去了嘴角的血絲,右邊臉火辣辣,用舌頭頂了下右邊,然後輕聲制止了石頭:「這是我和古大夫的事。」

  石頭一聽,來回在他們兩人之間看了看,古雲滿臉震怒,自家主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令他一時間滿頭不解。

  又擺正姿態,看著古雲,他這次更是理直氣壯了些,好像那一拳正合他意,可以消除他對古雲的愧疚,可以有理由正式追求容素。

  「這一拳,就當做是我還你的。今後,我們各憑本事。」

  留下這句後,沈裴清轉身就回了房,石頭看見也緊跟上去,還悄悄看了眼滿臉冷沉的古雲,那一眼嚇得他趕緊把視線收回,這可是他第一回瞧見這般發怒的古雲,以往他都是平和溫潤的人,很少生氣的。

  所以主子究竟是怎麼惹怒這麼一個脾氣好的人?

  怎麼也想不通,貌似主子和古大夫之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過節才是。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是因為容姑娘嗎?

  驚人的想法在腦中閃過,然後石頭恍然,再之後又好像知道了什麼秘密一般,驚訝不已,同時也憂喜參半。

  夜裡,在宣城的禧樓大堂角落處,古雲接連不斷地倒酒喝。

  桌面堆放了好幾壺七倒八歪的酒壺。

  雙頰沁滿了紅光,他倒了一杯又一杯,烈酒入肚,才能感覺到心裏面複雜的情緒沒那麼難受。

  他大口喝了一杯,頭暈腦漲,忽而望見對面有一身影走過,似那一直被他好好藏在心裡的女子,忙伸出手,想要去呼喚,可嘴巴就像是被粘糊住了一般,怎麼也沒有辦法開口。

  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子和另一個男子走了,心口就如同被刀割了一般疼痛難忍,撕心似的抽痛。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很想要,想要和你一起的...」

  趴在桌上,平日裡的溫潤矜持,穩重全然不見蹤影。

  現在的古雲就只是個為情所困的悲傷男子,他忘情地喝著酒,想要用酒來麻痹自己,忘掉內心的恐懼。

  想到沈裴清正式地表達對阿素的真實心思時,他真的很憤怒,那種對方說話不算話的姿態令他憎惡。

  明明是沈裴清自己先放棄了阿素,明明是他答應過會幫自己和阿素一起的,可到最後卻反悔了!

  簡直是太卑鄙了!古雲卻又恨自己,又怨自己,一直沒有鼓起勇氣將心思告訴容素,憎惡自己在感情面前竟這般猶豫不斷。

  啪嗒一聲巨響,握在手上的酒杯被古雲狠狠地摔在了地面。

  惹到了店小二的注意,一見古雲破壞了一隻酒杯,就要上前規勸,有人這時就伸手攔住了店小二,直接給了他銀子。

  「這是付他摔壞杯子的錢。」

  有人付摔碎杯子的錢,店小二便笑著連忙點頭接過,不再理會古雲那醉鬼行為。

  玉蘭看著獨自坐在角落喝酒,耍酒瘋的古雲,全然不是平日裡的溫潤君子模樣,不禁有些心疼。

  緩步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對面,直視著他。

  古雲仰頭喝完了一杯,突然見對面似乎坐著一個人,但因為醉意,視野已經有些眩暈模糊,看不清來人的樣子。

  但隱約看見是一個女子的輪廓,腦海中閃過的是容素秀麗的面容,是她來找自己了嗎?

  這個念頭出現之後,就像是藤蔓纏繞,怎麼也揮之不去。

  古雲興奮著笑了,伸手過去,輕輕握住了面前人的手,感覺到手中握住的小手似乎微顫,他不由無措起來,但卻沒有鬆開。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可以原諒我嗎?就讓我握一下,可以嗎?如果這是夢,請讓我再待久一點吧。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靜靜地待在一起。」

  他如此期盼望著對方,可視線太模糊,努力睜大眼睛,還是望不清面容,以至於他以為此刻不過是一場夢。

  望著古雲那恍惚的眼眸,溫潤還在,如溪水般清明的眼睛此刻蘊上了些許迷離,他醉了。

  玉蘭低眼看了看他輕握住自己的手,她的心是為之而距離跳動著,對他的情誼已經呼之欲出,都說醉酒看人心,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是不是代表他也是對自己有情呢?

  想法出現在腦海後,就怎麼也趕不走,她望著他那灼灼的視線,沒有像平日裡那樣隨和,反倒對了一層熱烈,是對著自己看來的專注。

  這是他第一次這般專心只看著她,心情壓抑不住地激動起來,玉蘭仿佛下定了決心,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張了張嘴,可話未說出口。

  「...阿素...我真的很喜歡...」

  轟隆一聲,有什麼在玉蘭腦中炸開,她愣愣地看著已經睡倒在桌面上的男子,他的手也鬆開了她。

  難過,苦悶,瞭然,悲憤,各種複雜的心情如同打碎了五味瓶,在心口盪開。

  盯著古雲紅暈的側臉,他已經沉靜地睡著了,眼角還掛著一滴澤光。

  玉蘭看著出神,而後還是伸出手,用指腹為他揩去那一滴淚珠,苦笑低語著:「我不是早就知道他喜歡的人不是我嗎?為何我的心還是這般難受。也許我還是對你抱著期待...真傻...」

  停在古雲眼尾附近的指尖,頓了下,她又用手指輕輕撥開貼在他側頰的髮絲,心情複雜悲涼,淺聲說:「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她。我會幫你的。」

  一陣微冷的夜風從外邊吹入,吹起了她的衣擺,還有扶在她指尖上的那幾根髮絲。

  又過了兩日。

  容素知道晉安王收蓮心為養女的宴席早就舉辦完了,就在她和沈裴清一起待在安榮鎮的時候,就已經辦完。

  雖然錯過了宴席,不過容素還是給蓮心備好了禮物,蓮心收到了一套首飾,笑的眼睛變成了月牙。

  她當成了寶貝一般抱了抱首飾盒,而後輕放在一邊,比劃著名感激容素:謝謝。我很喜歡。

  見蓮心是真心喜歡,容素這個送禮的人也是開心的,喝了口茶:「你喜歡就好。」

  目光看向了四周還有些積雪的樹蔭枝丫,看來冬雪即將轉逝,那春日的到來也快了。

  突然,面前的光景被人給擋住了。

  微愣了下,微微仰起頭,對視上了一雙如冷湖般幽深的黑眸。

  「有事?」見是沈裴清,容素收回了目光,淡定繼續喝著茶,心裡卻滿是不解。

  這兩日,此人十分詭異,以往不是她去找他診脈,那是很難看見他的,現在時不時都能瞧見他,所以他現在是很閒?

  滿腹疑惑,卻見沈裴清已經坐在了她身旁的位置,巋然不動,也不說話。

  容素挑了挑眉,側眸看向他,他沉靜地坐著,她看過去,就會很自然回視,這反倒是弄得她不自然了。

  蓮心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笑了笑,尋了個藉口就拿著盒子離開了。

  剩下她和沈裴清這男人大眼瞪小眼,容素鬱悶了,所以這廝又想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