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空的,」一頭小黑貓氣急敗壞地從一個鑲嵌於岩石上的海螺中跳出,仰首看向正等著它的一行人:「姐姐,我們再尋下一個,」它就不信全都是這樣。閱讀
韓穆薇瞧了瞧橫眉怒目的小九兒,無奈地與沐堯對視一眼:「這已經是第十七處了。」
離開了宗門駐點,他們便從海底往東行,小九兒無意中踩到一塊碎骨,頓時就找到了發橫財的路子。上古遺址現世,無望海動盪,無數海妖葬身海底。可妖死了,藏身的洞府還在,小九兒打的便是要去繼承那些海妖遺產的主意。
沐堯看著幹勁十足的小黑貓,不禁搖了搖頭,他們在無人小島上都待了幾個月了,這海底能動的早就被那些存活下來的海妖翻了個遍,哪還會留下什麼?
「小九兒,」韓穆薇右手一招,正在尋尋覓覓的小黑貓便到了她的掌上:「姐姐給你看看,」抬起它圓圓的小貓臉,「眉雖繁茂但卻短,兩眼清亮有神,天庭飽滿,財梁豐高。」
小九兒眨了眨貓眼,姐姐這是在幹什麼?
韓穆薇嘖吧著嘴:「嘖嘖嘖,依著面相,你就不是個撈偏門的,」揉著小貓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九兒啊,咱們現在已經出了深海,這眼瞧著就要上岸了,你是不是該死心了?」
不能撈偏門?小九兒的兩眉慢慢地耷拉下去,完全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瞧著已被塵微忽悠傷了的小九兒,沐堯忍不住笑出了聲,就連一旁的顏汐和金琛都傻了,給九幽翎貓看相,她怎麼不上天啊?
韓穆薇給它順了順毛,扭頭看向沐堯:「我們還是儘快上岸吧。」
這都在海底耗了近一個月了,也許是因為之前的海底動盪,海妖受驚不小都躲起來了,他們在海底穿行了二十多天,竟只遇著幾頭深海姣妖,還繞著他們走,再待下去已然無意義。
「好,」沐堯手指划過東西一片:「你是準備直接入城,還是走漁村?」
「漁村,」韓穆薇沒多想,只是想感受一番那裡濃濃的煙火氣。
塵微的選擇與他一般,沐堯手指東西方向:「離此地四千餘里,就有一個小漁村,我去過,那裡很祥和。」
「走吧。」
……………………
「娘,」一個瞧著十分瘦弱的小姑娘,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灰色大褂子,頂著一頭亂糟糟似被狗啃過的稀疏枯黃頭髮,緊緊抱著懷中的東西,赤著腳飛快地跑進一個破落的院子:「優優回來了。」
「咳咳……,」正坐在院子中織著漁網的婦人,面無血色,雙唇泛紫,見女兒回來,便放下手中的活,拿起置於一旁已被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棍,一雙枯瘦掌心有著明顯老繭的手撐著站了起來:「怎麼總是這般急躁?」
優優見娘起身,趕緊跑進院中唯一的一間土坯屋裡放下藏在懷中的油紙包:「我來扶娘。」
婦人垂首看向女兒舉著比蘆柴棒粗不了多少的雙臂,心中疼得緊,把左手輕輕放於她平攤著的小掌上:「咱們進屋吃餅子,」也許當年她不該貪心這份骨肉親情,生下她,這樣優優就不用受這麼多罪,還一直擔心受怕。
瞧她這張怎麼曬都曬不黑的皮子,婦人是既憂心又自豪,坐到屋中用枯樹樁做成的凳子上,放下木棍,拉過女兒,輕輕拂開被糟亂髒污的發掩住的眉眼,她的優優太漂亮了。
「娘,你是不是又想爹爹了?」小女孩抹了一把臉,她娘說她長得像爹爹,可爹已經死了,她沒見過,扒起頭髮,仰著小臉:「看吧,」看她就跟見著爹爹一樣。
婦人搖了搖頭:「娘不是想你爹,」那個神仙一樣的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然他不會不回來尋她的,「優優,你記住無論如何咱們別把臉全露出來。」
這個漁村雖然很淳樸,但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不乾淨的心思。相公讓她來這裡等,她就等著,可身子一天天的潰敗,她有些急了,真怕哪天自己走了,才將將滿五歲的優優也活不了。
「娘,優優知道,」小女孩又把頭髮扒拉下來。
她怎麼這麼省心,婦人將女兒攬進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拉出一直被掛在其脖子上的祥雲玉牌,再次教導女兒:「優優,這個玉牌是你爹留下的,你無論如何都要保存好,若是有一日見到有著同樣玉牌的人,你就拿出來。」
「嗯,」有著一雙水靈桃花眼的小女孩重重地點了點腦袋:「優優還知道要告訴人家爹爹叫韓穆郡,我叫韓優優,」好像就這麼多了。
「對,娘的優優真聰明,」婦人又看了一眼玉牌,便將它放回女兒的衣下,拿了塊雜糧餅子,分給女兒。
她來自世俗界,本是一州府之女,對傳說中的京都韓家是仰望已久,所以在路遇一自稱仙長會耍弄仙術,又慈眉善目的老者,便迷了眼,竟不顧父母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跟那老者來了修仙界尋仙途。
可是到了修仙界,老者看她的眼神就不對了,那讓她想到了被京都韓家仙人滅殺的國師府,也許是心中有了懷疑,多了幾分謹慎,她漸漸地發現了許多不妥,開始極力虛與委蛇。幸在老者帶她回宗門的路上遇了敵,而她則趁機跑了。
可修仙者豈會那麼容易被擺脫?也是她命好,遇上了在外歷練的韓穆郡,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救了她。聽了她的事之後,他沉凝了許久,便給她講了一些蒼淵修仙界的事,沒兩天就留下了一套功法和一隻儲物袋離開了。
韓穆郡離開後,她不敢在外行走,藏在東洲靠海的凡人漁村中,按著功法口訣開始修煉。引氣入體時才知自己是單水靈根資質,因為資質好,她的修為增長得極快。
而第二次見面就狼狽得多了,她因修煉時的靈力波動引來了一個邪、魔外道,拼命殺之後,竟不慎中了寒、毒。而韓穆郡則是因歷練遇上了仇家,無意生吞了一團異火,逃至漁村。一寒一熱,他們便成了好事,而她無悔。
只是沒想到的是很快仇人追來了,韓穆郡不得不離開,這次他走時留下了一隻儲物袋,他的身份玉牌便是於儲物袋中發現的。也就是到那時,她才知道他姓韓名穆郡。
韓穆郡離開後,她便按著他臨走時留下的話,來到了這個小漁村,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有了喜。她來自世俗,在修仙界除了韓穆郡便再無其他親人,她想生下這個孩子。
天意弄人,懷胎六月,她發現自己總是會忽冷忽熱,靈力也變得越來越凝滯,生下孩子才知,一寒一熱並不能相抵相消,她體內的寒、毒還在。
這五年來她都是靠著韓穆郡的元陽在抵抗寒、毒,可近一年,封存的元陽將要耗盡,寒、毒已臨不可控,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三個月前,一個老鬼途經小漁村,發現了她,說待完事後要收她為徒,那老鬼身上的氣息與當年那個老者是一模一樣,已經三個月過去了,再湊一湊,她就夠靈石請大滿叔送優優去墨岩城了。
小女孩咬著餅:「娘,優優是不是可以修煉了?」等有了修為,她便可以為娘治病,娘就不用那麼痛了。
「是,」婦人撕下一小塊餅子放進嘴裡:「等過些日子娘就教優優修煉。」不要怪她,現在優優還不能修煉,身上有靈力波動很容易會被發現。
只有送去墨岩城,她才有可能平安長大。只是不知優優是否有靈根?承了她爹的還好,若是襲了她,也不知韓家能不能護住她?
歐……歐……
海鳥環水捕魚,紅日之下水波粼粼,出海的漁民陸陸續續地返回,海岸邊極為熱鬧。
韓穆薇戴著帷帽和沐堯迎風立於一葉小舟之上,眺望遠處炊煙,二人紅衣隨風拂動,熠熠水光之上,煞是好看,小舟不急不慢地往岸邊漂蕩。
有在海岸邊正在理漁網的漁民瞥見,還以為是海中仙客,頓時吆喝吵鬧的村民小聲點,免得擾了仙客。
「滿大娘,」一個三尺余高的女娃娃跑來海岸,找到了她熟識的婦人:「今天有螺子魚嗎?」
「呀,優優來了,」豐滿的婦人手腳利索地理著漁網,嘴巴努了努一旁的小木桶,小聲叮囑道:「不要大聲,這個你拿回家。」
優優取出一顆小小的靈珠遞了過去。
今天當家的收穫不少,豐滿婦人高興,便搖了搖頭:「這些都是死的不值錢,你拿回去讓你娘好好收拾煮湯喝。」
這韓家母女也可憐,男人死了,就只剩孤兒寡母,但韓氏踏實守著,從來沒叫人說出點不好來,她從心眼裡喜歡,經常給她們送些賣不掉的雜魚,反正自家也吃不完。
優優抿了抿小嘴:「那行,大娘家要是有破了的漁網可以送去我家,我娘織的漁網是最結實的。」
「好,快回去吧。」
用力拎起地上的小木桶,優優便準備離開,只是剛一轉身,就見著兩個身著紅色漂亮衣服的大人上了岸,立時就愣住了,兩水亮的眼睛盯著男子掛在腰間的玉牌,她放下小木桶跑了過去。
「唉唉……,」驚得滿大娘趕忙放下手裡的漁網追了上去,那些修仙的都是惹不得的,優優可是韓氏的命、根、子。
韓穆薇來到一個收穫頗豐的老漁民攤前,垂首看著那些海魚,笑問道:「老人家,這些怎麼賣?」在海里遊蕩許久沒什麼感覺,但看到炊煙,她便動了心思。
「仙子若是喜歡,隨便拿,不用錢,」老漁民生活在海邊一輩子了,早就見慣了那些修仙人的嘴臉,今天這風向好,來了兩個客氣的。
不用錢她可不要,韓穆薇抬首望向老漢,拿出一塊下品靈石:「給我兩條三波魚,還有一把嫩海藻,再來些海螺,」他們還有六隻儲物袋的海貝。
老漢盯著那塊下品靈石,心中極為猶豫。
韓穆薇抬眉問道:「不賣嗎?」
「賣,」老漢聞言瞬間彎腰挑新鮮的大隻的拿了兩條:「這是三波魚,您看放哪?」
一旁的沐堯轉身垂首,正好望進小人兒漂亮的眸中,蹲下身子輕語問道:「你可有事?」
好漂亮的大人!優優想起娘親的叮囑,便拿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祥雲玉牌:「我……我叫韓優優,我娘說我我爹叫韓穆郡。」
「啥?」韓穆薇剛接過海藻,便被這嫩嫩的童音驚得鬆了手,忽的轉身蹲下,伸手輕輕拂開娃娃亂糟的發,仔細打量:「桃花眼、小瓊鼻,」長得還真有點像三哥,「娃娃,你剛說你爹叫什麼名字?」
「韓穆郡,」優優將自己的頭髮扒拉下來:「娘說不能露臉。」
是不能露臉,這娃娃與其說是像三哥,還不如說是像六姐韓穆琦,韓穆薇咽了咽口水,望向身旁的沐堯。
探查完身份玉牌的沐堯點了點頭:「是韓穆郡的身份玉牌,」為什麼別人家就這麼容易添個女娃娃?
三哥出宗歷練已經有近十年了,上次烏來秘境他就沒趕回來,難道是出事了?但魂牌應該無事,不然她這肯定有消息:「你娘呢?」
「我娘在家,」提到娘,優優就兩眼冒水光,極為忐忑地小聲問道:「你們能救救我娘嗎?」大力抹了一把眼淚,連帶著塗在眼角的灰都糊了。
韓穆薇嗓子眼似被灌了鉛一般,一把抱起她:「走,告訴十三姑姑,你家在哪?」沐堯撿起地上的海藻跟在後頭。
「我我,」被抱起的優優顯得很是侷促,兩隻黑黑的小手團成一團,單薄的肩膀緊縮著,儘量不讓髒髒的自己貼近漂亮姑姑:「我家在南邊,」十三姑姑是爹爹的姐妹,那她是來尋她們的嗎?
韓穆薇的神識探向南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破敗的茅草小院,立時邊和沐堯離開了海邊,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漁民。
滿大娘一拍大腿:「我就說韓氏不是普通人,瞧瞧人夫家找來了,」不怪她看不上村里那些只會胡吹的爺們,瞅剛那兩人的打扮就知是厲害人。
來到用土坯小院外,優優便掙扎著下地了,推開木門,興奮大叫道:「娘,優優找到姑姑了。」
「呃……,」院中的婦人癱軟在地,渾身顫抖,冷汗珠子一滴一滴地從額上滾落,聽到女兒的聲音,她怕驚著孩子,便咬著牙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韓穆薇感知到一絲陰寒之氣,立馬閃身跨入院中,來到婦人身邊,一把擒住她的命門,精純的靈力瞬間湧入其經脈,查探她的情況:「噝……,」看到經脈中凝滯的靈力,不禁凝眉,這是中了死氣?
收回靈力,抱起地上的婦人走向土坯茅草屋,小優優緊閉著嘴流著眼淚,不敢哭出聲,亦步亦趨地跟在韓穆薇身後。
屋子雖破敗但勝在乾淨,將婦人放於床上,韓穆薇拿出一顆明生丹塞入其口中。死氣不同於屍氣或是陰冥之氣,只要不是自身的,一般都是可以用靈力驅除,婦人的情況明顯是發現得晚,讓死氣侵入了經脈,凝滯了靈氣。
「嗚嗚……,」小優優見韓穆薇給她娘餵丹藥,頓時忍不住了,被淚沾濕的髒污小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韓穆薇裙擺的一角:「姑姑,我娘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她娘最近總是不停地重複叮囑她一些話,她害怕。
「你娘不會有事,」韓穆薇抬手就是兩個清潔術,她實在是看不得這個小泥人了:「師兄,你先迴避一會,我要給優優換身道袍,」正好她幼時穿的衣服都沒扔,雖然不是很好看,但至少乾淨。
優優一聽她娘沒事,便立馬止住了哭,緊緊抱著自己的小身子:「娘說不能換,」換了漂亮衣服,她被壞人抱走怎麼辦?
這東洲是遍地魔頭嗎?韓穆薇一手托著腦殼:「那行,咱們等你娘醒了問過她再換,」她現在有點擔心三哥,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扔下這孤兒寡母,又至今未歸?
不過半個時辰,躺在床上的婦人便開始渾身顫抖,周身冒著惡臭的黑色煙霧,婦人神情痛苦,咬破了嘴唇,韓穆薇趕緊拿了塊布塞入她口中。
盤坐在院中的沐堯看著擺放在跟前的兩條三波魚和一把嫩海藻,不禁笑了,看來只有待婦人驅除了體內的死氣,他才能等到塵微做的飯。
「你餓嗎?」一隻已經被強行洗乾淨的小人兒蹲到他的對面,肚子咕隆咕隆地叫著,看著地上的魚,咕咚咕咚地吞咽著口水:「我給你烤魚吃好嗎?」
沐堯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拿出了一塊蓮子糕:「吃吧,」沐家小兒多,個個都像餓狼,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祖宗,反正回家沒給帶好吃的,就都是不可饒恕,久而久之,他的儲物戒中都會備有一些哄小兒的吃食。
優優有些猶豫:「可可以吃嗎?」好香啊,但娘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可以,」沐堯輕輕地拉過她的一隻小小纖瘦的手,將蓮子糕放在她的掌中:「我是沐堯,裡面那個在救你娘的女子姓韓名穆薇,是你爹爹的妹妹,也將是我的妻子,」說到此他不禁淺笑,「所以優優,你該叫我十三姑父。」
優優小口地咬著蓮子糕,好吃地眯起了一雙桃花眼:「十三姑父。」
「真乖,」沐堯拿出一根髮帶,動作十分輕柔地給女娃扎了一個小揪揪,看著枯黃稀疏的頭髮,他斂下眼睫:「優優,日後要多吃一點,不然會不漂亮。」
「好,」十三姑姑說等娘醒了,他們就要帶著她們離開小漁村去墨岩城找大伯祖,然後回天河老家,在這之前她得吃多點,長得漂亮點。
還是女娃娃可愛,沐堯給她拿了只蒲團:「坐下吃。」
一晃三日過去了,婦人體內的鬼氣終於被全部驅除。
韓穆薇查探了情況,便幫她掩了掩被子角,轉身出了屋子,見那個如清風皎月般的男子正戴著不知從哪來的漁夫帽,坐在院中嫻熟地織著漁網,頓時就樂了:「大師兄,你這手藝是剛學的?」
沐堯打完最後一個結,抬首望向她:「閒來無事就將院中未織好的漁網拆了,拆著拆著就知道該怎麼織了?」
翻看剛織好的漁網,扭頭瞅向蹲在一旁的娃娃,笑著問道:「優優,你是識貨的,覺得這漁網織得好嗎?」整張臉露了出來,簡直就是六姐韓穆琦的縮小版,以後三哥有的擔心了。
「好,」小優優仔細查看了一番,認真地點了點腦袋:「十三姑父織得很好,不過沒有娘好。」
韓穆薇拉過她,抱在懷裡:「告訴姑姑,你見過你爹爹嗎?」這孩子早熟得讓她心都疼了。
「沒有,」小優優玩著自己的衣角:「娘說爹爹被大仇人殺了,所以我們要躲起來。」
啥?韓穆薇擰起眉頭,所以這娃娃才披著個小泥人外殼:「你今年幾歲了?」
「五歲半,」優優立馬回道:「我娘已經準備開始教我修煉了,」她一定很努力很努力,然後變得很厲害很厲害,還要為爹爹報仇。
說到這沐堯便出聲了:「優優的靈根屬性和寒逍老祖的是一樣。」
冰靈根,韓穆薇頓喜:「優……」
「你們是什麼人?」驅除了死氣,面上不再顯的那麼暗沉,但由於被死氣纏身已久,虧空極大,婦人依舊極其病弱:「為何會在我家?」說完便朝女兒招了招手,「過來娘這裡。」
「你醒了,」韓穆薇放開小優優,站起身:「我是韓氏穆薇,韓氏穆郡的十三妹妹。」
「娘」小優優像只小乳燕一般投向婦人:「他們是十三姑姑和十三姑父。」
婦人攬著女兒的手微微一緊,後看向韓穆薇:「是他讓你們來找我們的嗎,」為什麼他不自己來?
韓穆薇搖首:「我三哥不知去向,是優優認出了我大師兄掛在腰間的宗門祥雲玉佩,我才知道你們,」說完便拿出了自己的宗門身份玉牌,扔了過去,「你可以查看。」
婦人接住那塊祥雲玉牌,輕輕捻了捻:「你們進屋吧。」
回到屋中,婦人想要給他們泡茶,但卻發現家中就只有兩隻碗。沐堯見狀,取出了一套青瓷茶具,泡了可以凝神靜氣的清凌竹葉茶。
「三嫂,」韓穆薇也不知道該怎麼叫,但這孩子都有了,她也就順勢姑且先這樣叫著:「你可知我三哥的去向?」
婦人攬著優優,低垂著首,略顯羞澀:「我……我與他並沒有成親,」他們這也算是無媒苟合了,但是他她願意,「所以你還是喚我陳氏雅茵吧,」看著二人的氣度也非出自尋常人家,她不敢高攀,「據說他是歷練是遇上了仇家,至於仇家是誰,我……」
既然三哥都把身份玉牌給了雅茵,大概也是對她有意,韓穆薇還有一個疑問:「那你們怎麼會在這小漁村?」東洲有天衍宗的駐點,且大伯就在駐點裡做事,按說三哥應該讓這母女去那呀?
雅茵抬頭:「那時我中了寒毒,他又有強敵來襲,便叫我先來小漁村等他,」就再沒以後了。
沐堯看向眨巴著雙眼靜靜聽著話的優優:「這麼說穆郡並不知道你有了娃娃?」
韓穆薇見雅茵點首,立馬推算時間,後頓覺不對:「那個時候正逢寒逍老祖宗回宗,韓氏一族舉族遷徙,」哪個仇人敢這般為難她三哥?
韓穆郡也不傻,讓女子來此等候,這一片凡人居多,又臨海。即便他出事了,雅茵拿著他留下的身份玉牌,若是運氣好遇上天衍宗的門人來東洲歷練,也能得襄助。
至於為何沒讓她直接去墨岩城,沐堯想到優優的靈根,便多嘴問了一句:「三嫂可是水靈根資質?」
雅茵身子一顫,不過還是老實回答了:「是。」
韓穆薇長吁一口氣,墨岩城離此地可不近,東洲不是中洲大陸,這裡遍地是沒有忌諱的魔修,於一個將將才練氣中期的水靈根女修確實危險。
「三嫂先調息一番,」沐堯拉著韓穆薇準備退出土坯茅草屋:「兩日後,你們隨我們去黑岩城的宗門駐點。」
見他們要出去,雅茵忽的站起,問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韓穆薇點首:「我並沒收到消息,等將你和優優送到宗門駐點,我和大師兄便去找人。」
雅茵張了張嘴,她想請他們直接去尋人,但懷中的幼兒讓她無法開這個口,沉凝了許久,才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調息用不了兩日,一夜就夠。」
沐堯沒有意見:「那就明日出發。」
來到院中,韓穆薇取出了農家小院往空地一拋,雙手打著結印,腦中飛快地捋著近年來的一些事情。
「對了,」雅茵拉著優優跟了出來,見到院中多了一農家小院是明顯一愣,不過只瞬息便回神了:「韓穆郡之所以會逃到海邊是因為他無意中吞了一團異火。」
「異火,」韓穆薇看向沐堯:「能吞的異火,又能讓三哥逃到海邊,那定是無主的異火。」
沐堯點首,認同這個觀點:「據我所知東洲會生異火的地方便只有連指山,」而連指山離這並不遠,不過卻與墨岩城地處相反的兩個方向。
連指山?韓穆薇怎麼覺得這地方有點耳熟,細細思慮:「大師兄,那不是你當年被偷襲的地方嗎?」
何止是他被偷襲的地方,沐堯輕笑:「是,」連指山還是他得到風翼黃金戰甲的地方,沒想到他又要再臨那地了。
有了這個推論,他們便有了頭緒,韓穆薇拱手說道:「三嫂,若是你還能想起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們,」當初的那些細節於他們尋找韓穆郡是十分重要。
「我知道,」雅茵不傻,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而除了那個大仇人,她是最後一個與他接觸的,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多謝,」韓穆薇扭頭看向天邊,紅日已近西沉:「大師兄,我們去海邊買點海物回來,晚上我要給你們做好吃的。」
他正等著呢:「好。」
不提這個,雅茵都忘了,趕緊拿了十顆小小的靈珠給優優:「隨你姑姑、姑父一起去。」
「不用,」韓穆薇看向那靈珠,便知是雅茵織漁網賺回來的:「優優在家陪你,我們去去就回。」
「那……那好。」
出了小院,韓穆薇便傳音問道:「你當年在連指山怎麼會遭偷襲?」以前不了解,但熟識了之後,她就對那事充滿了疑惑,這不能怪她,裡面的疑點太多了。
沐堯就知她要問:「那個時候我將將金丹初期,一直在尋找鳳鳴劍上的鳳目,東洲傳出有星曜石出現,我就來了,只是沒成想所謂的星曜石只是個陷阱,是有人意在引我來此。」
「大概也是我該出事,」牽著韓穆薇的手,他看向海天相接之處:「我在連指山得了風翼黃金戰甲,損耗了一口心頭血,正是虧虛之時遇上了無極宗的常清凌,她估計是看出我有異,所以攔下了我。」
這接二連三的巧合便註定了那次悲劇,韓穆薇鼓著腮幫子,擰著眉心思慮著:「你說在東洲這一片,有人膽子會那麼大嗎?」寒逍老祖宗剛回來,就滅殺她韓家人,她想不通這其中會有什麼大仇?
沐堯拉著她走向海邊:「經了我的事,東洲不怕天衍宗的明面上幾乎沒有,畢竟當年屍魔門差點被滅門,」當然像萬鬼門那般玩陰的肯定是存在的,「韓穆郡雖不是寒逍老祖宗的嫡系,但也是韓家人。」
韓穆薇點首:「況且那時候我也結丹了,」這麼一捋,那敢明目張胆狙殺她三哥的人就不多了,而且三哥修為不低已達築基巔峰。
「不要再想了,等我們去了連指山查看了再說,」那年收取了風翼黃金戰甲之後,他都沒來得及仔細探尋其他地方,這次去正好帶著塵微好好翻一翻。
次日天剛破曉,茅草屋的門便從裡面打開了,韓穆薇和沐堯聽到聲音,就立馬收功,出了農家小院。看著氣色好了不少的母女兩換上了乾淨沒有補丁的衣服,二人笑了。
「我們吃點魚片粥就啟程,」韓穆薇去了廚房端出了熬了一夜的粥:「快過來,」她跟沐堯已經辟穀了,但三嫂和小優優還虧虛得很。
小優優牽著她娘進了農家小院,坐到竹桌旁,後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的,剛洗過,垂首望著十三姑姑推至面前冒著香味的粥,咽了咽口水,等著十三姑姑動筷子。
「吃啊,」經了昨晚一餐,韓穆薇已經知道自家三嫂是來自世俗官家,也知三哥為何一開始會顧她一顧,皆是因全了那份緣分。
小優優見十三姑姑提了筷子,便立馬端起碗小小地抿了一口,解解饞:「好吃,」接著又低下頭準備喝第二口,只是在嘴碰到碗邊時,她連連抽動鼻子,本就沒什麼的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娘,又來了又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雅茵聞言,一把抱住女兒,剛端起碗的沐堯立時消失在原地,一陣鳳鳴聲飄過,人已至漁村外。
「桀桀桀桀,」伴隨著陰森恐怖的笑,一個個白骨人頭快速地飛向小漁村。沐堯當空一劍,無色的劍氣咻的一聲掃向白骨人頭,鈧一聲一排十三顆白骨人頭被從中劈成了兩半。
「誰?」蒼老尖細的聲音傳來,緊隨而至的便是一個似枯木的老頭,一雙死魚眼看向攔路的紅衣人:「讓開,不要壞爺爺好事,」他怎麼瞧著著漂亮小子有點眼熟?
「萬鬼門的賈人老鬼,」看到白骨人頭,沐堯就認出了來人:「你來漁村會有什麼好事?」想到小院中的母女,頓時鳳眸中冷光一閃而過。
沐沐……沐鳳鳴,這紅衣劍修是是是沐鳳鳴。賈人老鬼驚著了,立馬後掠:「老夫就是……就是掐指一算,算到師徒緣分已到,來來來接我徒弟,」看來上好的爐鼎是沒了,「我剛又算,之前好像算錯了,算錯了,師徒緣分絕了。」
「哼,」沐堯冷哼一聲:「你原本想要收誰為徒啊?」收徒,是找爐鼎吧?
「沒沒誰,」賈人老鬼見沐鳳鳴提劍上前,連連擺手:「絕對沒有,小兄弟,老頭子修煉不容易,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說著他還顫著手指向小漁村,「你可以問問那些漁民,我我賈人有沒有動過他們心思?」
沐堯知道這老鬼還有點底線,不然早動手了:「我問你,東洲連指山最近幾年可有什麼事發生?」
連指山,那不是沐鳳鳴出事的地方嗎?賈人老鬼用白骨耙子撓著頭:「沒沒什麼事發生,」他見沐鳳鳴斂下眼睫,立馬身子一顫,脖子一涼,頓時就似開了竅一般,「有有有,那個無極宗的清凌真人今年時有來連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