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伐山,破廟,斬神
伴隨著杜乘鋒前進的腳步,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濛濛細雨之下,跪在地上的人們都沉默的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銀白人形,雖然他們很多人都曾經崇拜過這位太白星,甚至恨不得為其效死。
但眼下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兩邊相遇,他們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是,你們怎麼都這個表情?」
眾人的注視之下,杜乘鋒卻先開口了。
「這有什麼的?」
「我們只是……」
為首的百姓張了張嘴,一時間卻沒能說出什麼話。
雖然同時崇拜兩位仙家,確實沒什麼問題,畢竟這兩位仙家,對他們也都算有救命之恩。
可眼下他們在大張旗鼓的祭拜一位仙家的時候,另一位被他們冷落了的仙家找上門來,這種干感覺實在是……
「無所謂的,說了無所謂的。」
杜乘鋒只是搖頭,他這種社恐的人實在是見不得這種場面。
但他這副姿態卻讓更多的人低下了頭,尤其是人群中的趙老二。
在看到這位太白星的時候,趙老二一度摸向頸間,那是他佩戴鐵製小人的地方,每次心有迷茫的時候,他就會拿出那個鐵製小人,回想起當初的那份救命之恩,回想起那劃破天際的英姿。
雖然沒能親眼看到那個身影,但趙老二一直都覺得,那個身影能指引自己前進的方向,甚至能激勵他一輩子。
可現在……
鐵製小人,沒有摸到。
眼下掛在頸間的,是剛剛在廟宇里領到的刺蝟護符,代表著豐饒與富足。
「不是,我沒……」
趙老二的腦子有些亂,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下這種情況,他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那銀白身影一步一步從遠處走來。
直到那銀白的身影,走到他的面前。
「是叫趙老二是吧,苦著一張臉幹什麼呢?」
杜乘鋒搖了搖頭,隨後抬起手拍了拍趙老二的肩膀。
「說了沒多大事……別,不許跪下,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可以給父母跪,這個是感謝生養,你可以給老師跪,這個是感謝教育,但是不要因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跪下,比如現在這樣。」
「我,不是,我……」
趙老二整個人已經涕淚橫流,一時間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他甚至都已經沒辦法看清東西,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
是淚水的原因嗎?還是因為心中的混亂?亦或者,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那三尺不到的身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大了?
這一刻,有這種感覺的甚至不止是趙老二自己,其他的濟水鎮百姓們也都陷入了迷茫——明明眼前這位太白星,怎麼看都還是三尺不到,可就是這三尺不到的身軀,此刻卻顯得比他們任何人都要更為高大。
就好像,視線被吸了過去。
「看我幹什麼?你們就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嗎?你們看我幹什麼?」
杜乘鋒抬手一指廟宇中的神像。
「你們不是在給它磕頭嗎?」
「我們……」
原本還在對著神像焚香叩首的百姓們頓時就有些尷尬。
「我們,我們只是……」
「只是什麼?」
杜乘鋒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
「你們為什麼要對這玩意磕頭?」
「她,她她她……」
一群濟水百姓支支吾吾半天,終究還是有人主動站了出來。
「她救了我們的命,所以我們在這裡給她立廟,我們只是感念她的恩德……」
「我們只是感念她的恩德。」
趙老二也主動站了出來。
雖然臉上的淚痕都沒擦乾淨,但趙老二還是決定站出來,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確實,他感念這位太白星的恩義,但這段時間裡通過祭拜白媽媽領到的糧食也不是假的,這些糧食解了他家裡的燃眉之急,其分量比那份救命之恩也相差無幾了。
「所以我們才祭拜她,才為她立廟……畢竟她真的為我們做過事情,真的救過我們的性命。」
「無所謂的,這種事情無所謂的。」
杜乘鋒仍舊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反正在你們看來,就是它給伱們運了糧食對吧?」
「對。」
眼看著面前的太白星又抬手指向那尊白媽媽的神像,趙老二和一眾百姓們也跟著點了點頭。
畢竟事實就是如此,如果沒有這位白媽媽給的糧食,他們根本活不過這段時間。
「你們也覺得對,那就太好了。」
杜乘鋒咧開嘴笑了起來。
緊接著,厚重的大刀,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對著神像,杜乘鋒舉起了刀。
「這是幹什麼!」
百姓們大驚失色,他們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明明兩邊都是救下他們性命的仙家,怎麼突然就刀都掄起來了?
「這是幹什麼?」
一直都在觀察著這邊的白毛刺蝟也看愣了,它一時間也沒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馬上,這白毛刺蝟就突然感覺到,莫大的危機。
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這是,想殺我?」
這個想法是如此的荒謬,如此的不真實,要知道它甚至都沒有露面,這鐵皮人甚至都不知道它到底在什麼地方——隔著百里之遙,這鐵皮人居然要殺它?
這鐵皮人能怎麼殺它?這鐵皮人怎麼可能殺得了它?
難道就只是砍一個,泥木雕塑?
只是這樣的辦法,居然還想要殺它?
「這根本就不是我!」
百里之外的白毛刺蝟瞪起了眼睛。
「只是一個泥木雕塑而已!怎麼可能殺得了我……」
錚——
刀刃划過。
偌大的泥木塑像,登時便被一分為二。
震驚,不解,驚愕,還混雜著幾分不安,百姓們都已經看傻了,他們實在無法理解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們曾經崇敬的太白星,居然會砍殺他們供奉的仙家?
為什麼,明明他們是如此尊敬這位太白星,這位太白星卻要殺死他們,心中的神?
「為什麼?你們居然問我為什麼?」
一刀劈開泥木塑像的杜乘鋒連連搖頭。
「當然是你們讓我失望!你們就是這麼做的嗎?你們的堤壩呢?你們的水渠呢?你們現在跪在這裡幹什麼?」
「我們……」
站在前排的趙老二張了張嘴。
「我們只是想要感謝……」
「所以呢?你們到底在感謝什麼?」
杜乘鋒一指身後的那個被砍成兩段的泥木塑像。
「你們不感謝身邊一塊幹活的兄弟,也不感謝生你們養你們的父母,也不感謝那些支撐著你們的家人……你們要感謝的,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她,她可是白媽媽啊……」
趙老二渾身顫抖,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地上那被劈成兩半的泥木雕塑。
「那是救了我們性命的仙家……」
「那就讓它站起來回答我!」
杜乘鋒直接將大刀插在了手邊的地上。
「它要是什麼仙家,那就讓它站起來回答我!來啊!讓它站起來啊!」
「這……」
趙老二半天說不出話。
只因為這泥木雕塑確實不可能站起來。
然而趙老二不知道的是,這泥木雕塑本來其實是能站起來的,在香火願力的作用之下,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讓泥木雕塑站立起來,簡直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只是,能做到這一切的白毛刺蝟,卻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
就像倒在地上的那尊神像一樣,遠在百里之外的白毛刺蝟,已然被一分為二。
「這種事,居然也能……」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白毛刺蝟苟延殘喘著,此刻的它甚至連呼吸都成為了一種奢侈。
明明它已經贏定了,明明它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明明那個鐵皮人已經滿盤皆輸,明明那個鐵皮人根本不可能有翻盤的機會……
但它還是出了岔子。
當那些凡人給它立起塑像的時候,當它享受那些凡人香火的時候,當它得到那份龐大力量的時候,當它覺得大局已定的時候。
那個雕像,也就……
「跑!」
用盡最後的力氣,白毛刺蝟撐起身子,對著一旁還在發愣的灰毛老鼠大喊著。
「快跑!」
「……跑?」
看著地上那一灘刺目的血跡,灰毛老鼠不知不覺間已然雙目泛紅。
它為什麼要跑?有什麼理由要跑?明明它已經獲得了力量,明明它已經變強,明明它甚至都已經超越了當初的常老大,明明它已經強到了這種地步。
可是它依舊,什麼都保護不了。
五個妖的關係,它保護不了,那些被殺死的老鼠,它保護不了,身邊的白毛刺蝟,它依舊保護不了。
難道它從未變過?即便得到了力量,它也從未變過?
難道它依舊是當年那個陰溝里的老鼠,什麼都做不到的老鼠?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灰毛老鼠將斷成兩截的屍身拼湊起來,就仿佛那白毛刺蝟還活著一樣。
「你不會死的,你……」
兩截屍身依舊從切口處斷開。
而灰毛老鼠的雙眼,也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
破屋外面,聞到血腥味的野狗們終於忍不住了,對於食物的渴望終究還是戰勝了對於死亡的恐懼,這些眼冒綠光的野狗沖了進來,眼看著就要將那刺蝟的屍身啃食殆盡。
但它們得到的回應,卻是一隻爪子。
「殺!」
腥臭的狗血撒了一地,連同被撕出來的幾根喉管。
而灰毛老鼠的身形,卻已經徹底消失。
那灰色的身影已然化為一道離弦之箭,直奔百里之外的濟水鎮,這一刻灰毛老鼠的心中只剩下殺戮,它只想親自過去將那鐵皮人撕成碎片——至於能不能做到,這個甚至都已經不在它的考慮範疇了,它必定能做得到,一定能做得到!
「殺……殺!」
那箭矢一般的灰影一路衝鋒,無可阻擋地摧毀了路上的一切,不管是樹木,岩石,奔馬,還是行人,所有擋在它面前的東西都會被瞬間洞穿——即便那些行在路上的江湖客已然發現了危險,也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舉起兵刃防禦,但那道灰影仍舊洞穿了鋼鐵,也洞穿了它們的身軀。
這一刻的灰毛老鼠,有如神助。
又或者說,它就是神!無可阻擋的神!
「所以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遠方濟水鎮的廟宇中,銀白的身影還在放聲大喊著。
「祭拜這種東西能解決什麼問題!你們的糧食不還是沒找回來嗎?為什麼不去找那罪魁禍首?為什麼不去解決問題?」
這樣說著,杜乘鋒乾脆隨手一招,便抓了一隻老鼠過來。
只見那老鼠吃得腦滿腸肥,個頭之大竟如同小貓。
「看看!這才是害你們沒了糧食的罪魁禍首!」
「這……」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們都下意識地跟著點了點頭。
畢竟這位太白星說的確實是對的,這老鼠都已經吃成了這副樣子,顯然沒少禍害它們的糧食,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丟掉的那些糧食,一定是因為這隻老鼠。
「所以為什麼不乾脆,把老鼠徹底解決!」
這樣說著,杜乘鋒將老鼠扔在地上,一腳踩下。
與此同時,遠方那個正在一路狂奔的灰影,也如遭雷擊。
這一刻它終於意識到,剛剛那白毛刺蝟到底遭遇了什麼,在它們吞下這海量的香火願力時,它們就已經不再是藏匿於暗處了,它們的處境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安全,它們一直都處在危險之中!
就像是刀架在脖子上一樣,它們隨時都可能會死!
「不能死……不能死!」
這一刻,灰毛老鼠拼盡全力。
「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咚——
如同虛空之中有重錘砸下,灰毛老鼠的半邊臉頰瞬間便碎成一片爛肉!
但這灰毛老鼠,卻沒有停下。
那飛奔的灰影在半空中甩出一片鮮血,前進的方向卻驟然調轉。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這是灰毛老鼠在逃走前留下的最後話語,那惡毒的憎恨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但它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而遠方的濟水鎮中,看著腳下已經被碾碎的老鼠,杜乘鋒也輕輕嘆了口氣。
對於這份新想出來的技法,他掌握的還是有些,不夠純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