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青銅鉞刀

  第209章 青銅鉞刀

  在這個年頭,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幾個薊北鄉親被派了出來,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楊家子弟,但就算再怎麼訓練有素,也得知道要去哪報信才行——他們只知道杜乘鋒去了建康皇城,剩下的就一概不知了,這讓他們能怎麼找?

  「那天上飛的怪物都能直接找到劉先生,你們就不能找到杜先生嗎?」

  這是李木匠在他們出發前說的話,那個老好人第一次對著眾人發了脾氣。

  於是這幾個楊家子弟也只能先去建康皇城那邊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碰到點運氣。

  但他們的運氣顯然沒有多好,只因為杜乘鋒眼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他只知道自己是在李家村,但李家村具體在哪個縣,這個縣又屬於哪個州府,這個州府又隸屬哪一道,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光顧著追那灰黑火鳳的他又哪裡想起過要問這些東西,更何況眼下的他也沒心思去追問這些玩意了。

  他正仔細研究著,那兩塊青銅碎片。

  這兩塊碎片,還是從那青銅鉞刀上打下來的,一塊是他撿的,另一塊是從那灰黑火鳳肚子裡掏出來的,雖然只是殘片,但杜乘鋒總覺得,這玩意或許也能磨一磨——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先處理另一件事。

  「你能不能滾出去?」

  杜乘鋒轉過頭,看著蹲在他面前的灰黑火鳳。

  「這是我的臥室,誰讓你進來的?」

  「來打一場罷。」

  灰黑火鳳梗起了脖子。

  「既然伱我都不想退讓,那就讓我們……」

  噗哧。

  灰黑火鳳這邊話還沒說完,杜乘鋒手中的虛影之劍,就已經捅進了它的肚子。

  一劍捅進去還不算完,杜乘鋒左劈右砍,甚至一頓猛剁,直接將這灰黑火鳳劈翻在地,甚至細細的切做了臊子。

  可即便做完了這一切,杜乘鋒的臉色仍舊頗為難看。

  只因為就在他收起劍的那一刻,這灰黑火鳳,居然又重新凝聚出了身形。

  「哦,哦!就是這個!再來!再來啊!」

  灰黑火鳳的表情愈發地癲狂起來。

  「思想是殺不死的!思想是殺不死的!再來啊!再把你的劍捅進來!」

  「……算了。」

  杜乘鋒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懶得管這鳥人了。雖然理論上他確實可以再剁這鳥人一遍來泄憤,但這種在他眼裡的毆打手段,怎麼看都像是在獎勵這個灰黑火鳳。

  當然,理論上來說,多殺上幾次,或許真能將這灰黑火鳳幹掉,畢竟他已經看到了,在重新凝聚身形之後,這灰黑火鳳身上的火光明顯黯淡了幾分,不過眼下他卻沒時間跟著鳥人乾耗了,他還有更危險的敵人要面對。

  「算了,你既然這麼想要的話。」

  用虛影之劍將灰黑火鳳釘在旁邊的牆上,杜乘鋒拿起了那兩片青銅碎片,放到了磨刀石上。

  第一片碎片是刃口的斷茬,老舊的刃口顯然已經不能使用了,不過透過那纖薄的邊緣,杜乘鋒也還依稀能感受到,這玩意在當初是多麼的鋒利。

  並非是斧的鋒利,斧頭的刃角要相對稍大一些,這能讓斧頭更加堅固,劈砍起來也更加有力,而這鉞刀上的刃口,反而更接近於「刀」,雖然也可以用作劈砍,但很明顯,這種相對較薄的刃口更有利於切割。

  又或者說,割肉。

  當鉞刀的殘片放在磨刀石上的時候,塵封在昔日裡的,那些古老而詭秘的東西,便紛至沓來。

  而杜乘鋒,也依稀感受到了,某些東西。

  和後世的鍛造不同,這青銅鉞刀是被一體鑄造而成的。剛剛被打磨完成的青銅鉞刀可不是如今這滿是綠鏽的樣子,而是金光閃閃的模樣,只有尊貴的戰士才有資格使用這些閃耀著金光的器具,這會讓他們顯得更為勇猛,更為不凡。

  是了,器具。

  這柄青銅鉞刀,最初只是用來割肉的。

  不過這倒不是平常用來割肉的,而是祭禮的時候用來切割祭品的。那些圍在祭壇邊上的人,會將祭品的血塗抹在身上,繪出凌厲的紋飾,而祭品的血肉則會被他們供奉給冥冥中的鬼神,用來換取那些遠超凡俗的力量。

  「是換取?不是祈禱?」

  杜乘鋒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但那一絲靈感又太過微弱。

  但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就是這些圍在祭壇旁邊的人,也就是昔日的所謂「殷人」,在對待鬼神的時候,不是以什麼信徒的姿態——這與其說是一場供奉,倒不如說是一場交易,殷人奉上祭品,而鬼神們也要給予回饋才行。

  「真的有鬼神這種東西嗎?」

  杜乘鋒總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畢竟這世上若是真有鬼神這種東西存在,他沒道理完全不知道。起碼就他自己的經歷來看,他真的沒發現,這世上有什麼能被稱作鬼神的玩意。

  如果真有鬼神在世的話,別說他了,就算那無名巨人,也早就樂得跑去打了,又怎麼可能悶在皇陵里把自己悶死呢?

  但如果說鬼神不存在的話,那他接下來看到的東西,就完全解釋不通了。

  在獻祭了祭品之後,這些執行祭禮的殷人居然真的獲得了力量。

  莫名的力量在這些殷人體表的花紋中涌動著,這讓本就強壯的殷人戰士們變得更為兇狠,更為凌厲,而在獲得了這份力量之後,這些殷人戰士們便跳起了狂野的舞蹈,並對著祭壇大喝著,像是在感謝鬼神的賜福。

  但在杜乘鋒看來,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動手之前的熱身運動。

  而事情果然也像他預料的那樣,這些戰士們在跳完了舞之後,就去將戈矛取了出來,成群結隊的樣子,明顯是要出門砍人。

  而這片青銅殘片所帶來的畫面,也在這裡結束了。

  「嗯……」

  恢復了意識的杜乘鋒一陣皺眉,他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沒什麼問題,就是正常的戰前祈禱然後出征,至於殺個倒霉鬼祭旗這種事,到現在也一樣是有的,這都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可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靈感總是在提醒著他,這畫面中還隱藏著某些別的東西。

  這樣想著,杜乘鋒便拿起了,第二塊青銅殘片。

  第二塊青銅殘片更靠近刀背,上面殘留的刃口也相對較少,想要打磨這種東西,用磨刀石很可能不行——好在杜乘鋒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時候了,他如今傢伙事比較齊全,在意識到這玩意不太好摸之後,他乾脆從懷裡摸出一張鹿皮來,改成了擦拭。

  而這一次,他所感受到的東西,比起剛才的那份古老詭秘,就更接近「人」的部分了。

  這段畫面應該是出征之後的事情,強悍的殷人戰士們大勝而歸,但戰爭這玩意總會有個死傷,終究還是有兩個殷人戰士不幸折損,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我們把他們的完整的帶回來了。」

  那幾個殷人戰士們一邊大笑,一邊大哭,勝利的喜悅讓他們笑容滿面,但不管多麼濃重的喜悅,也無法沖淡他們心底的哀傷。

  死了終究是死了,是不可能活過來的,即便是冥冥中的鬼神,也無法做到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但是鬼神能讓他們繼續與戰士同在。

  「拜託了,司祭。」

  「嗯。」

  手持著青銅鉞刀的司祭點了點頭,隨後脫下了身上的長袍,露出了比戰士們還要堅實強健的身軀。

  強壯的司祭扛起了兩具屍體,帶著戰士們走進了古老的山谷,山谷之中,數座巨大的爐鼎正日夜不休的焚燒著,在指揮戰士們揀選了兩大筐礦石之後,司祭便讓戰士們將礦石分別丟進了兩座爐鼎里。

  緊接著,那司祭便將兩具屍體,也分別拋進了爐鼎之中。

  高溫將屍體徹底焚毀,與那些礦石燒出的金屬熔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伴隨著冗長而繁複的咒文,滾燙的熔液被傾倒出來,灌入了早已準備好的范具之中。

  「你來,你也來。」

  待熔液完全冷卻之後,那司祭便從一眾戰士之中挑了兩個人出來,他們與那兩個故去的戰士交情最深,同樣也是最為悲傷的。

  而在將他們叫出來之後,司祭便揭開了范具,將裡面鑄好的斧刃遞給了他們。

  「去吧,將你們的兄弟帶回去,把你們的兄弟打磨好,記得每天都要擦拭他們……他們會繼續和你們一起戰鬥,他們在看著你們,不要讓他們失望。」

  「多謝!」

  戰士們連忙接過了這珍貴的寶物,隨後奉上了自己的一部分戰利品,作為請司祭出手的代價。

  當然,為了酬謝完成這一切的鬼神,他們同樣也獻上了祭品。

  「這……」

  看完了這一切的杜乘鋒終於找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這,不就是在鍛造煞氣刀兵嗎?

  只是和他認知中的不同,這並非是先打造兵刃,然後通過殺人來讓兵刃沾染煞氣——這殷人司祭的行為卻是反了過來,從一開始熔鑄的階段,就將屍體拋入爐中,與金屬熔液一同混合,最後澆築出兵刃的形狀。

  區別很大,甚至堪稱巨大,不管手法還是思路,都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這殷人司祭用的是屍體,不是活人,但就結果上來看,凶煞刀兵依舊被製作了出來。

  「這怎麼做到的?」

  杜乘鋒感覺自己的常識又被挑戰了。

  不過這種事他倒也已經習慣了,畢竟他的常識被挑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當他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麼顛不破的真理的時候,這個見了鬼的世界總能帶給他一點新的驚喜。

  然而他還是有點懷疑,他總覺得這種做法搞出來的兵刃,肯定和他之前見過的煞氣刀兵有很大的區別。

  而在接下來的畫面中,他也確實看到了那些區別。

  區別就是,用這種辦法做出來的凶煞刀兵,更為兇猛,也更為強力。和他見過的那些後來的凶煞刀兵不同,這些殷人用同伴屍骨鑄造出來的武器,從一開始就有著不可思議的威能,揮舞著這些兵刃的殷人戰士簡直如同猛虎下山,摧城拔寨不在話下。

  至於杜乘鋒為什麼能看到這個,當然是因為手持這柄青銅鉞刀的司祭也參戰了,在意識到前線折損了人手之後,這位強壯的司祭就將鉞刀綁在了杆子上,做成了大斧的模樣,而那揮舞著大鉞砍殺敵人的樣子,卻比那些戰士都要來的更為勇猛。

  「把你們的命都交給我!」

  一邊這樣高喊著,那司祭一邊劈砍著周圍的人體,而伴隨著這份恐怖的殺戮,那些血氣居然真的匯聚在了司祭的身上,流淌在司祭體表的那些凌厲花紋里,為他本就強悍的身軀注入更多的力量。

  一時間,這司祭竟越戰越勇。

  而在這司祭的身邊,其他的戰士們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們肆意的斬殺著周圍的一切,將那些敵人屠戮一空,只是片刻的功夫,這座有著完整城防結構的古城就已經被屠戮殆盡,這就是敢於傷害殷人戰士的結果。

  那麼,這些殷人戰士的人數,又有多少呢?

  五個人。

  算上司祭本人在內,殷人只用了五個人,就殺光了一整座城池。

  這便是殷人最習慣的戰法。

  排兵布陣?不需要。猛將沖陣?也不需要。真正的強者不需要攜帶弱者來拖累自己,他們自己就能殺光一切。

  但是在殷人看來,這仍舊不夠強。

  「如果我能再強一點,這點小事我一個人都能做到。」

  這是殷人司祭在血戰之後的感嘆,明明是大勝之勢,他居然還在自責,還在責怪自己不夠強。

  「不過還好,只要多完成幾次祭禮就行了。」

  殷人司祭嘆息著。

  「只要再完成七次祭禮,我就一定能做到了,只要再完成七次祭禮,我就能變成真正的鬼神……可惜了,我知道的還是太多了。」

  知道的還是太多了?

  為什麼會這麼說?

  杜乘鋒整個人突然一怔。

  原本捉摸不到的靈感,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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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吃飯了,大家也早點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