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山。
這座山地處偏僻，景色也很一般，平日裡極少有人會來到這裡。
只不過山上有座山神廟，據說早些年還挺靈的，這些年倒是沒聽說哪個衣錦還鄉的貴人來此還願。
估摸著是不靈了，這會怕是都香火斷絕了。
陳濁站在山腳下，一邊扣著鼻子，一邊抬頭往山頂上看。
晉陽山並不高，莫說是修士，就算是普通人，用上大半天的光陰就也能爬到山頂。
陳濁扣完鼻子，隨手拍了拍褚依的肩膀，搖頭嘆氣：「你瞧，這就是個鳥不拉屎的……」
陳濁話還沒說完，忽然哎喲一聲。
他伸出手，抹了一下臉。
手上滑滑膩膩儘是些乳白色的不知名之物。
陳濁甩了甩手，頭頂飛過幾隻鳥雀，不知名為什麼，叫聲難聽至極，比之烏鴉還更顯沙啞。
只不過此時聽來，就像是在嘲笑陳濁一般。
陳濁一邊甩手一邊罵娘，他又想往褚依身上抹上一把，褚依趕緊後退幾步。
陳濁悻悻然的縮回手，褚依這時正要往山上走，陳濁卻忽然叫住了他。
「不用上山了。」
「啊？」
陳濁搖了搖頭，眼神之中多了一絲複雜，「洛毅被騙了，這座晉陽山，沒有他要救的人。」
憑他的修為，不敢說整座山的風吹草動皆入他眼，但是這座山中到底有沒有活人，他心裡很清楚。
這是一座空山，空無一人。
洛毅被騙了。
——
撫仙鎮。
洛毅走在前面帶路，墨黎和慕容谷雪一左一右的跟著。
慕容谷雪偶爾扭頭看幾眼洛毅，然後再視線下移，瞧上幾眼墨黎。
她眼中滿是好奇，這麼個小矮子，咋個就能撕裂虛空嘞？
好厲害啊。
慕容谷雪一抬頭，就看見前面不遠處那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她眼睛一亮。
「呀！有好吃的！」
慕容谷雪幾個蹦跳就跑了過去，一雙大眼睛盯著那蒸屜里的肉包子，鼻子抽動幾下，滿臉喜色。
「香~真香！」
店鋪老闆是個中年大叔，微胖，笑呵呵的說道：「小姑娘，買幾個嘗嘗？我家這包子，整個撫仙鎮都是出了名的。」
慕容谷雪扭頭望向洛毅，洛毅一愣，「沒錢？」
「沒錢！」慕容谷雪很是理直氣壯。
洛毅手中忽然出現了幾個銅板，說實話，自從境界越來越高了之後，這種東西便用的越來越少了。
動不動便是成百上千的元靈幣，錢不當錢。
三個銅板，五個肉包子。
慕容谷雪雙手捧著，笑容滿足。
她還遞給了少年墨黎一個，墨黎有些害怕，沒敢要。
她就又遞給洛毅，洛毅倒是接過來一個，但是沒吃，靜靜的看了許久。
慕容谷雪吃的高興，三口一個，一點都不含糊。
腮幫子鼓鼓的。
洛毅忽然說道：「小時候家裡窮，每次和娘親路過這裡，都假裝不在意的扭過頭，但其實當時我每一次悄悄偷看，都被娘親看在眼裡。」
慕容谷雪安靜的聽著，就連吃包子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三人又走過了那胭脂鋪子，洛毅終於吃了一口肉包子，他扭頭向那胭脂鋪子看去，忽然笑了笑。
「後來，等我長大了一點，每次再跟娘親走過這條街，就能看見娘親其實每次也會悄悄看上幾眼這間胭脂鋪子，但是，我從沒見她走進去過。」
「就連離近了看一看都沒有過。」
慕容谷雪輕輕的咬了一口包子皮，她扭過頭看向那家胭脂鋪子。
裡面賣的當然都是些當之無愧的「胭脂俗粉」。
但是對於小鎮的女子來說，這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
就這樣，洛毅走在前面，一路都是回憶。
回憶都是舊人舊事。
洛毅說了很多，像是說給慕容谷雪和少年墨黎聽。
但其實，是在說給自己聽。
三人走到一處街角，往裡拐就是一條小巷。
巷子叫荷花巷，據說是早年小鎮一位挺有學識的官老爺給取的名字。
說是希望這荷花巷走出去的年輕人，都能出淤泥而不染。
寓意是好的，淤泥也是真的。
這條小巷，雞屎鴨糞遍地，原本的青石地板早就開裂了，有些地方直接露出了下面的土地。
每逢颳風下雨，這條小巷裡可謂是雞犬不寧。
尤其是雨季，小巷中便滿是污泥，雨大的時候，還會流進院子裡，很是麻煩。
一些早已經開裂鬆動的青石板，不小心踩到一旁，另一旁就會忽然翹起，然後濺起無數泥水。
很是煩人。
可就是這樣一條小巷，洛毅一走就是十多年。
洛毅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沒有拐進這條巷弄，而是徑直走入了另一條小巷。
當年小舅不肯跟自己入京，後來據說是出門遠遊，但具體去了哪裡，洛毅不知。
這次回來，正好可以去看看。
小舅名叫顏郁白，雖然是個單身漢，但是當年卻有不少鄰里的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很羞澀。
當年的洛毅不懂，為什麼這些人看到小舅就會臉紅？
如今卻是懂了。
洛毅帶著二人來到顏郁白家門口，洛毅嘆了口氣。
家裡應該是沒人。
那老舊的木門沒有上鎖，其上已經鐵把手更是已經鏽跡斑斑。
洛毅推開門，果然，家裡空無一人。
小院內，所有的布置都和當年一樣。
但是……
唯獨少了一桿槍。
那桿槍曾經一直被顏郁白放在小院的角落裡，放的很隨意，與那些鋤頭掃把安靜的待在一起。
洛毅在小院桌旁坐了一會，曾幾何時，他曾在這裡與小舅共飲。
只不過如今，物是人非。
洛毅暗自嘆了口氣，不知道小舅當年去了哪裡，現在又身在何處？
天邊的火燒雲已經逐漸淡去，夜色緩緩籠罩了撫仙鎮。
洛毅起身，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他體內的傷勢並無大礙，今夜調息一晚便可痊癒。
明日……
出發去往京城。
算算時間，陳濁應該已經到了晉陽山了吧？
洛天宸當時是說楚夢璃會去晉陽山，但是對於洛天宸的話，不能不信，但是也不能全信。
一路靜思，不知不覺間，洛毅便已經帶著慕容谷雪回到了自己當初和娘親一起生活的老宅子。
就在這時，洛毅忽然反手握住了暗陵，面色陡然沉了下來！
屋內，亮著燈光。
這棟老宅子中，竟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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