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師兄弟的約定
「盡力？什麼叫盡力？師兄你有多大的把握？」路明非露出諷刺的笑，「一成？還是兩成？那如果你盡力了，還是死掉了呢？然後你就解脫了，留我們這一堆人在你的葬禮上哭的稀里嘩啦？留下個『勇敢的獅心會長英年早逝』的名號你就滿意了？」
雖然白爛話講的不少，嘲諷人的技能也點滿了，但路明非很少對楚子航露出這一面，然而此刻，他對楚子航的話里卻極盡刻薄的用詞，仿佛是為了激怒對方似的。
然而楚子航並沒有被激怒，他的情緒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七年的時間，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暴躁易怒，對任何看不順眼的事都冷眼相對的孩子了，楚子航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對你笑臉相迎，那是因為你的身上有值得人家巴結的利益，有的人嘴裡爛話講個不停，但他卻是真的在意你。
而路明非和那個男人，顯然都屬於後者。
「我不相信宿命論，但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面對的事，我嘗試過逃跑，後來我後悔了。」楚子航緩緩地說，「在愷撒看來，或許我這種人活的很累，但我相信你理解我，就像你因為你夢境的故事而改變，你也是花了五年的時間才走到今天，我整整等待了七年，我終於讓自己學會了直面恐懼，學會了怎樣不逃跑。」
「所以連儘量活下來這種話都是騙我的？」路明非氣的開始冷笑。
「是的，是騙你的，面對那種東西，我不會給自己留退路。」楚子航點點頭，「在沒有我的時候，我的媽媽和夏彌就能好好生活，失去了我也沒什麼兩樣，七年前我以為一個自私的決定後悔至今，七年後我也想再自私一回，有些『因』一旦埋下了，只有一條路走到黑才能看到『果』……哪怕這是條斷頭路。」
「還整上因果論了？」路明非陰陽怪氣地說，「我怎麼不知道師兄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
「我不信佛，不信道，我也不信『神』。」楚子航語氣無必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們私下裡都是怎麼評價我的，說我死板，說我固執，說我不知變通，我不否認，你們的評價很對，我必須要從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帶回某些東西，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得把該留在那個雨夜的東西還回去。」
「但你的命是該留下的東西麼？」路明非嘆了口氣，「只是因為對你重要的人留下了，你覺得孤獨罷了，說到底我們都是害怕孤獨的人。」
「是的，路明非你看我看的最准，你們說我特立獨行，但我只是害怕孤獨。」楚子航點點頭，「我怕自己孤獨的死去，也害怕對我重要的人死的孤獨。」
「師兄，你的計劃呢？」路明非知道自己勸不住這麼根軸木，妥協般的問，「假設真能復刻七年前的場景，你打算怎麼做？」
「沒有計劃。」楚子航搖搖頭，「唯一的計劃就是不回頭，如果有車就踩死油門，如果有刀就握緊刀柄，如果什麼都沒有至少我還有言靈和『暴血』。」
「然後前面是山就砍山，是海就斷海，是南牆就撞得頭破血流，哪怕是神明也不要命似的揮刀狠狠砍祂對吧？師兄你當自己熱血小說漫男主啊？你還蠻適合混日本黑道的，因為某些方面來說，你比野田壽那小子還中二。」一口氣吐了一大段槽後，路明非緩緩嘆了口氣，「師兄，你這不就是在找死麼？」
楚子航沉默著，不置可否。
路明非也沉默了很久，期間只是接連不斷的嘆氣，最後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行吧行吧，那就不要大張旗鼓的了，這次就咱們師兄兩個人去會會那個所謂的『神』吧。」
「路明非，我說了，這件事只是我自己……」楚子航微微皺眉，想要說什麼卻被路明非抬手打斷。
「不全是因為你，師兄，你大可不必這麼自戀。」路明非搖搖頭說，「除了支持你，還有其他的原因，我不得不回去那座城市看看。」
「什麼原因？」楚子航的眼神透著不解。
「那座城市前段時間的暴風雨，一條高架的入口坍塌了，你應該有關注這件事吧？」路明非看了眼楚子航。
「嗯，兩個星期前，這段時間我一直有關注天氣和新聞。」楚子航點點頭。
「那場暴風雨里，有人失蹤了。」路明非眼神黯淡地說，「是葉勝師兄。」
「葉勝師兄？」楚子航狠狠地怔了怔，他怎麼都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葉勝師兄他……為什麼要去那座城市？他和這件事根本沒關係吧？」
「原本是沒關係……」路明非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唉，說到底，這還是我的責任。」
「什麼意思？」楚子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葉勝師兄的失蹤，怎麼會和你有關。」
「這要從蘇恩曦和酒德麻衣說起。」路明非解釋，他看向楚子航問，「這兩個名字，師兄你還記得吧？」
「高天原的老闆娘？和那個經常穿黑色作戰服的女忍者？」楚子航微微挑了挑眉。
「嗯，有關於蘇恩曦和酒德麻衣的事我不太方便說，但她們兩個是我認識很久絕對信得過的朋友，也都是很有本事的人。」路明非對楚子航解釋，「我有委託蘇恩曦和酒德麻衣幫我監控那座城市，檢測到元素亂流的前夕，她們就疾速在獵人網站上發布了一則任務，該死的湊巧，任務正好被葉勝給接受了……」
路明非把那天蘇恩曦對他說的話，隱去所有人隱私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對楚子航講了一遍，包括葉勝的身世，還有即將和酒德亞紀的婚禮。
路明非把所有的事講清楚後，楚子航沉默了一會兒，很是共情的嘆了口氣。
「沒想到葉勝師兄的身世，也這麼坎坷。」楚子航惋惜的搖搖頭，八婆的同情心有點泛濫了。
「誰說不是呢，好賭的父親，艱難的母親，病重的妹妹，和破碎的他。」路明非唉聲嘆氣的個不停，「這時候又恰好遇到他一生摯愛的白月光，簡直就是網文悲慘男主的標準模板了，所以師兄你我的童年都還算幸福了。」
「但是平心而論，葉勝師兄的遭遇，其實你沒有責任。」楚子航搖搖頭說。
「可是師兄，這是我們身邊的人啊，要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我還能視若不見，但是知道了葉勝師兄的事之後，我還能裝作不知道麼？」路明非露出苦澀的笑，「亞紀師姐還在等著他，這件事我甚至不敢讓師姐知道，還有葉勝師兄的母親和妹妹，這一切根本就不是金錢或者人情能彌補的，歸根結底，任務的發布者是我，如果葉勝師兄因為我的任務遭遇什麼不測，而我毫無作為的話，我會終生愧疚。」
「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麼做。」楚子航這一次支持了路明非的說法，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對路明非問，「你什麼會委託蘇恩曦和酒德麻衣他們一直關注那座城市的元素狀況？」
「是因為……好吧一開始是因為師兄你，我想用我的方法幫幫你，畢竟師兄你也幫了我很多。」路明非坦誠地說，「而且那怎麼說也是我們從小生活的城市，那座城市裡有我的叔叔嬸嬸，有師兄你的媽媽，有我們的同學和回憶……知道有這樣一個東西藏在城市裡，我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但我我的原因，占一大部分對吧？」楚子航輕聲問。
「少來了，師兄，你別自戀了，你的事最多也就算個原因。」路明非翻了個白眼，「是因為我的正義感太重了啊，從小我就下定決心做個拯救世界的英雄，男人做出點驚天動地的大事，多有成就感，而且這個世界上要真有『神』這玩意兒，誰不好奇，誰不想見見啊，校長他們大一開始就說我是命定的救世主什麼的……」
楚子航只是平靜的看著路明非，目光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路明非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也編不下去了。
「好吧好吧，我就是為了師兄你調查的，你對我很重要，所以對你這麼重要的事我也想儘自己一份力。」路明非攤攤手，妥協道。
「我明白，你也對我很重要。」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師兄你跟我擱衛生間裡講這麼曖昧的話，像是雙向奔赴一樣，不怕夏彌吃醋麼？」路明非被楚子航突如其來的表白搞得有些彆扭。
「所以也是師兄的事，也交給我處理吧。」楚子航說。
「那不可能。」路明非斬釘截鐵地說，「我說了，這是我要解決的事，師兄你有自己要解決的事，別人就沒點要解決的事啊？我把葉勝師兄一個人丟那我心理過意不去。」
「你說葉勝師兄失蹤是因為你委託蘇恩曦他們發布了任務，但其實你發布任務也是為了我，所以歸根結底，這還是我的原因。」楚子航說，「這兩件事有很多的共通性，我可以順便一起辦了。」
「順便一起辦了，師兄你說的輕鬆，那你怎麼不把你的事交給我也順便一起辦了得了？」路明非反問，「照你這麼說，七年前的那天你還打算邀請我一起回家的，如果不是我一個人跑掉了，你和你爸爸就不會遇上那天的事了。」
「為什麼你一起，我和爸爸就不會遇到那件事？」楚子航不明白這個邏輯。
「總之我不可能放任師兄你自己一個人解決這件事，我連赫爾佐格都能解決，那東西難道比白王還要更棘手？」路明非幾乎是破釜沉舟地說出這番話。
赫爾佐格幾乎是他一己之力殺死的沒錯，但他沒告訴楚子航的是，殺死赫爾佐格讓他支付了半條命的代價。
楚子航的表情有些複雜，看得出來他還想說些什麼勸路明非，但他也了解路明非的性格，某些方面比他更軸。
咚咚咚。
這時候，外面響起敲門聲。
「就這麼說定了，師兄你要麼把航班取消，要麼給我也訂一張回去的票。」路明非去開門，經過楚子航的身邊時，壓低聲音在楚子航的耳邊說了這麼一句，語氣不容置疑。
門打開了，是愷撒站在門外，他往衛生間裡看了幾眼，看到兩個人時，目光顯然有幾分驚訝。
「你們這是在……」愷撒的目光在路明非和楚子航身上來回遊弋好幾次。
「我和師兄切磋呢。」路明非的爛話下意識就飆出來了，他連忙找補道，「學術，我說的是切磋學術。」
「你們在衛生間裡切磋學術？」愷撒伸手把吵死人的排氣扇給關了，「還把排氣開最大檔？」
「是啊哈哈哈哈哈，這不是怕在機艙里吵到大家麼，校長在睡覺呢，衛生間裡有氛圍點。」路明非點點頭，轉移話題道，「老大你呢，你來衛生間幹嘛？」
「上廁所……」愷撒不知道這個問題還能怎麼回答。
「上廁所……哦哦哦對，衛生間就是用來上廁所的啊，哈哈哈哈，你看我這問的。」路明非撓了撓後腦勺，尬笑幾聲後往外走，「不過在這裡切磋其實也蠻合適的，我是說學術。」
「好的，中國男人喜歡在衛生間切磋學術，我記得了。」愷撒看了眼楚子航。
楚子航也往外走，把這幾平米的空間讓給了真正有需要的人。
「老大老大，我來給你關門。」路明非很是殷勤地去幫愷撒關衛生間的門，臨了還不忘對裡面的愷撒問一句，「我和師兄過段時間可能要回家一趟，老大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玩玩？」
「不確定。」愷撒沒有給出準確回復，「學生會有很多事要處理，我也……加圖索家也有一些私事。」
「哦哦好，我們的行程也沒準，那就到時候再商量吧。」路明非把門掩上了。
「你的問題是什麼意思？」楚子航看了眼路明非，「你打算把愷撒也拉進來？」
路明非搖搖頭，他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敲出兩個字。
「『鐮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