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依舊保持著緊扣源稚生頭頂的姿勢,好像隨時都會把他的腦袋狠狠撞在牆壁上。【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赴死的楚君是愚蠢的人,想去陪同楚君一起送命的加圖索君你也是愚蠢的人,可我不得不承認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內心深處居然在羨慕你們這些愚蠢的傢伙。」源稚生輕聲說,「不知不覺,以至於和你們待在一起的我最終好像也變成了愚蠢的人。」
「什麼意思?」愷撒微微皺眉。
「加圖索君,你是個驕傲過頭,又正義過頭的人。」源稚生直視著愷撒的眼睛,一句一頓,「我的內心也有驕傲的一面啊,我也不想被你一口一個『虛偽的日本人』、『卑鄙的敗類』這樣稱呼……其實我也想過要成為……『正義的朋友』啊。」
「正義的朋友?」愷撒挑了挑眉。
「對,正義的朋友,就好像特攝片裡的奧特曼和金甲戰士,日本的每個小朋友都喜歡他們,因為他們是正義的化身,每個小孩子幻想著要當正義的朋友。」源稚生的語氣沒來由的認真,「就比如說我的妹妹,她就很喜歡看奧特曼,我經常被迫要陪她一起看奧特曼。」
「你在諷刺我?」愷撒皺了皺眉。
「沒有,真的沒有。」源稚生搖搖頭,「我的妹妹叫繪梨衣,是上杉家的家主,一開始我確實是被迫陪她一起看《迪迦奧特曼》這部劇,劇情講的是從外星來的怪獸壞蛋侵略地球,地球人對抗宇宙人屢戰屢敗,然後正義的奧特曼就登場了,經過一番苦戰後把怪獸打跑了,剛開始我覺得這種特攝片真的幼稚又低級,特效假得離譜,每一集還都是一模一樣的套路,但繪梨衣卻很喜歡把這部劇翻來覆去的看,似乎這部特攝片有什麼神秘的魔力似的,我也別無選擇,只能陪著她翻來覆去的看。」
「但是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就是這種讓我一開始覺得幼稚到低齡兒才適合看的特攝片,看著看著居然真的吸引到了我。」源稚生輕輕嘆氣。
「我變得開始期待奧特曼的登場,期待主角舉起神光棒變成光的模樣,期待奧特曼變換形態力戰怪獸的英姿,期待迪迦發射哉佩修姆光線把敵人炸得粉碎……哉佩修姆光線是迪迦奧特曼最厲害的技能,只要使用出來就多半能把反派怪獸給打敗。」源稚生說。
愷撒依然皺著眉,靜靜地看著源稚生,直到現在他還搞不懂這個日本人的真實想法,為什麼忽然就開始聊起奧特曼。
如果不是他也需要時間來恢復體力,他絕不會聽源稚生在這裡和他講這麼鬼扯的話題,而是把這個傢伙揍暈在這裡,然後下樓去救援楚子航。
可源稚生卻仍在自顧自地說:「每次繪梨衣看奧特曼的時候,連片頭也捨不得跳過,她似乎很喜歡那首主題曲。有一次我答應陪她去家族神社的山裡去看雪景,但因為突如其來的緊急任務我脫不開身,我爽約了,繪梨衣和我賭氣,我怎麼哄她都哄不好,最後我學會了『迪迦奧特曼』的主題曲,唱給她聽,她這才原諒了我,那首主題曲我至今都還記得歌詞和調子……」
「靜かに朝焼けが,大地を包んでく
いつもと變わら好夜明け
はるかに続いてく繰り返し的中で
……
Wanna take you,baby,take me higher
愛を抱きしめてい末
Gonna TIGA take me,take me higher
勇気抱きしめて強く
熱い鼓動を信じて!」
在斷了電一片漆黑的大廈長廊上,日本黑道宗家的大家長、蛇歧八家的天照命、獨一無二的混血種皇帝源稚生輕聲唱著特攝片《迪迦奧特曼》的主題曲「Take Me Higher」,而加圖索家繼承人、超「A」級混血種、卡塞爾學院的學生會主席愷撒·加圖索靜靜地聆聽著……場面一度詭異到可怕。
這種荒誕無稽的氛圍就好像是在二戰期間的***國家聯合作戰會議上,日本帝國和義大利王國的首腦齊聚一堂,氣氛緊張到空氣都要凝固的程度,日本國的首腦望向義大利王國的首腦說那些反***國家的大軍就要進攻過來了,義大利王國的首腦點點頭說是啊,我的兄弟正在和他們艱難鬥爭呢,等我整頓大軍恢復元氣後也要去支援我的兄弟,日本國的首腦忽然笑笑說是啊要打仗了,那不如聽我為你唱一曲《藝伎之歌》吧……接著日本國首腦就真的把自己的臉塗成了白色,戴上梳了髮髻的假髮,舞著兩把摺扇,像模像樣地表演起了扯澹的《藝伎之歌》。
愷撒本該打斷源稚生的,但他並沒有打斷,源稚生的歌聲出乎意料的好聽,他唱起歌來的聲音相當乾淨,而且每個音調都很精準,他唱起《迪迦奧特曼》主題曲時,和原版的那種熱血激昂的情緒又不盡相同,歌聲里似乎透著澹澹的悲憤和無奈。
源稚生一曲唱罷,愷撒竟是輕輕地鼓起掌來:「唱得不錯。」
「我也想變成正義的朋友啊,加圖索君,可是不是看過幾部奧特曼,學會奧特曼的主題曲就能變成正義的朋友。」源稚生的眼神有些泛起空洞,「最後我沒能變成正義的朋友,我變成了壞蛋。」
「我的手下、我的朋友、甚至我的整個家族,我們都是壞蛋。」源稚生聲音有些嘶啞,「夜叉以前是某個黑道組織的頭號打手,他發起狠來會毫不猶豫地把敵人的頭骨敲碎,烏鴉是高利貸組織的幕後軍師,要是有人還不上錢他甚至會派人綁架對方的妻子和孩子,櫻是個殺手,五歲就開始殺人。」
「我自己也殺過很多人,名義上我是執法人、斬『鬼』者,但我殺死的絕大多數的目標都是還未死侍化的『鬼』。」源稚生說,「或者說他們那時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被家族判定為危險血統,或是因為某些原因稍稍顯露出對家族意志的反抗,我就必須毫不留情地將她處決。」
源稚生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忽然想起那個叫宮本野雪的女人,他想起和宮本野雪的那場問答,身為天照命的自己也無法將對方的生命照亮,他深吸一口氣,然後自嘲地笑笑。
「加圖索君,你一定覺得我三番兩次欺騙你們很可惡很該死吧?但是我也做過遠比欺騙你們更深痛惡絕的壞事,不是一件兩件,而是很多很多。」源稚生誠懇的說,「這就是我們黑道的生存方式,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我們可以犧牲無辜者甚至可以犧牲同伴,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的東西,金字塔壘得只有那麼高,你想安穩的站在上面,就必須把身邊的人都踹下去,想要一部分人過的好,必須就要犧牲另一部分人。」
「我知道這不是正確的選擇,但這就是最理性的選擇,我沒有其他的選項了,我是天照命,但我照亮不了所有人,在『世界』這麼龐大的東西面前,你口中高高在上的混血種之皇也不過是一隻大一點的螞蟻,螞蟻是沒辦法拯救別人的,只能踩著那些體型更小的螞蟻爬得更高,這是我唯一能為我的家族做的。」源稚生輕聲說,「如果做盡壞事就能讓我的家人不愁吃穿不愁離別,那我變成最大的壞人也沒關係。」
「在遇到你們之前我的確是這樣想的。」源稚生點點頭。
「遇到我們之前?」愷撒反問。
「是啊,遇到你們之前,我以為世界上只有兩種人……聰明一點的壞人和愚蠢一點的壞人。」源稚生說。
「我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我堅信我自己的正義。」
「是啊,能堅信內心正義的人,都是幸福的人啊,我現在總算理解加圖索君你為什麼會對我這般憤怒了,說實話,遇到你們之前,我從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純粹的笨蛋,和你們一比,我好像就真的變成了加圖索君你口中『虛偽的日本人』。」源稚生閉上眼,「仍然是固執的認為世界上沒有完全意義上的好人……但你和楚君都是愚蠢的好人。」
「這是日本式的嘲諷?還是日本式誇讚?」愷撒扯了扯嘴角,不確定的問道。
源稚生沒有回答愷撒的疑問,而是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加圖索君你的體力恢復得什麼樣了?」
「自己行動沒什麼問題。」愷撒疑惑道,「怎麼?」
「我也勉強可以走動了。」源稚生說,「但是為了節省體力,還是拜託加圖索君你像之前一樣帶著我一起行動吧。」
「你的意思是……」愷撒微微愣住了。
「我說過了,我也幻想著能變成正義的朋友,能變成愚蠢的好人啊。」源稚生說,「但我的立場沒辦法允許我化身正義……那麼就從變得愚蠢開始吧。」
「如果你一定要去救楚君的話……把我也帶上吧。」源稚生望著天花板喃喃道,「如果你們這些正義的笨蛋死光了……我這輩子都沒辦法變成正義的朋友了。」
……
滿目瘡痍的影壁層。
這裡在經過勐烈的爆炸後是一片死寂,除了遠處火場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和偶有的遺留的火藥被點燃的聲音,周圍靜得什麼都聽不見,氣溫相較爆炸之前陡然上升了幾十度,整片空間就像是一處巨大的火爐,炙烤得人口乾舌燥皮膚皸裂。
楚子航一邊緩緩前進著一邊壓低自己呼吸的節奏,他在仔細地傾聽這片空間裡的聲音,那隻龍形死侍擁有那麼龐大的體魄,它呼吸時,肺部也一定像一隻巨大的風箱抽送著……可這片空間實在太開闊了,楚子航不像愷撒擁有「鐮鼬」那樣偵查類的言靈,探聽到周遭二十米以內的動靜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可那隻龍形死侍的可攻擊範圍絕對不僅只有二十米,這不僅是一場考驗心理的戰役,更是一場反應力上的對決。
楚子航的前方是一座碎石堆成的小山,橫貫在整個影壁層的走廊上,楚子航如果想要不發出任何動靜的越過那座「山」,就必須要手腳並用,在碎石塊上緩緩攀爬。
攀爬的過程中,他的雙手會離開腰間的刀柄,而那座小「山」看起來怎麼都像是那隻龍形死侍最有可能藏身的位置,從那裡經過無異於用命去進行一場豪賭。
楚子航站在那座小「山」前,默默靜立了好一會兒,抽動了幾下鼻子,像是在空氣中嗅著什麼似的……然後楚子航做出了一個想當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後退幾步,然後像一支離弦的箭失一樣,勐然射了出去。
他並沒有直接躍上那座碎石壘成的小「山」,而是踩著壓在小「山」最底部的幾塊最巨大的碎石上,迅勐的竄到旁邊的牆壁上,以高速和慣性踩在牆壁間的裂縫中,沿一道弧形的軌跡前行。
當楚子航攀升到與那座碎石小「山」的頂端平行的位置,他一腳狠狠塌在一塊完整的牆面上,身子朝小「山」的頂端飛掠而去。
在半空中,楚子航將蜘蛛切和童子切同時從腰間的刀鞘中拔出,兩柄古刀的刀身在手中翻轉,被他反握著刀尖朝下,他的視線則是死死的盯住身下的碎石小「山,同時用鼻子勐嗅著空氣中的氣味。
當他的視線瞥到從石縫中滲出的那一抹金光,沁入鼻子中的血腥味最濃郁的那一刻,楚子航的身子勐然下挫,童子切的刀鋒狠狠刺入石塊的縫隙之中。
飛濺的血液像是黑色的荻花一樣斬開,巨大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楚子航腳下的那座小「山」砰然炸開,滿天的碎石飛落,龐大的黑影從石堆里現出了身姿,那對巨翼展開的瞬間捲起了狂亂的氣流。
龍形死侍的確就藏在碎石小「山」里,楚子航的判斷十分準確,如果說若隱若現的心跳聲和預判危險的第六感還不能讓楚子航鎖定這傢伙的位置的話,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是無法隱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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