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兄弟重逢

  極樂館已經被火焰包圍了,熊熊烈火在夜空中肆意的燃燒著,將這個罪惡的極樂之地徹底吞噬,無數的人正從這裡出逃,他們密密麻麻,好像掙扎求生的螞蟻一樣。

  這是一場漂亮的突襲。由源稚生帶領著執行局的精銳發起,在猛鬼眾大舉東進的時候,這位蛇岐八家的新任大家長並沒有老老實實的待在關東,而是出人意料的玩起了斬首行動,帶著本家最精銳的力量直撲極樂館這個猛鬼眾的大本營和最重要的斂財基地。

  源稚生的思路很清晰。雖然猛鬼眾的幹部們都出動了,但最重要的王將、龍王和龍馬三人卻沒有發現蹤跡,很有可能他們依舊待在極樂館中,這是斬首的好機會。就算他們不在極樂館也無妨,推平極樂館,也能斷了猛鬼眾的資金來源,讓他們無法長時間的持續作戰,再不濟拔掉猛鬼眾的大本營,也能打擊猛鬼眾的士氣。

  本家反攻的號角就從這一刻開始了。

  源稚生靜靜的坐在山頂,繫著代表哀悼的白色領帶,聽取著櫻的匯報。

  「……本家的布置已經完成,但他們卻先一步放火了,所有的賭客、荷官、服務員都被先一步驅散,我們來晚一步,他們可能已經撤離。」

  「老大,那些逃走的人要全部抓回來嗎?他們中肯定混有猛鬼眾的人。」夜叉惡狠狠的看著那些狼狽逃竄的人,試探性的給出了建議。

  源稚生搖了搖頭,「這件事有執行局去負責,他們會進行檢查的,耐心一點兒。」

  烏鴉開著悍馬回來了,他小跑著湊到了幾人的身邊,「執行局已經檢查過了,出逃的都是普通人,一個鬼都沒有,猛鬼眾的人早就轉移了。」

  「那我們這是又白跑了一趟?」夜叉皺起了粗眉,「媽的,怎麼感覺我們的每一步行動都被預料到了,有內鬼啊!絕對有內鬼!」

  源稚生皺起了眉,沉默不語的望著山下的極樂館。

  「不管怎麼樣,極樂館都是猛鬼眾最重要的資金來源,端掉它的話我們也是取得勝利了。」烏鴉寬慰著源稚生,「老大你不用擔心,他們絕對來不及轉移那些現金的,我們的進攻還是奏效了。」

  源稚生搖了搖頭,指著極樂館的位置緩緩道,「不會白跑一趟的,你們仔細聽,有人在唱歌。」

  「啊?」

  三人不由得一愣,這種時候還有人唱歌,瘋了吧?屏息凝神,仔細去聽,竟然還真的聽見了一道婉轉悠揚的歌聲。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

  別記風情,聊報他,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三千弱水東,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來路失,回首一場空。」

  可惜的是對方唱的是中文,而且歌曲古風盎然,烏鴉三人都聽不太懂,只能大眼瞪著小眼兒,在源稚生身後面面相覷。

  「是坂東玉三郎的《楊貴妃》」源稚生起身離開,「我去下面看看」

  「老大你認真的嗎?」烏鴉和夜叉臉都綠了,不是吧!一首歌而已,有必要親自去看是誰唱的嗎?

  櫻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她看得出來,源稚生的步伐似乎都沉重了不少,就好,像忽然被悲傷包圍了起來一樣。

  源稚生心緒翻湧的走下了山坡,《楊貴妃》他很熟悉,曾經去聽過坂東玉三郎的專場,但那個聲音他更熟悉,因為曾經有一個人就在他的身邊,用這樣的聲音哼唱著歌曲。

  那是個他拼命想要遺忘,卻怎麼樣也無法遺忘的人,哪怕自己早就把他扔在了井中,但也依舊會在夜晚造訪自己的夢境,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逃出去的噩夢。

  是你回來了嗎?稚女……

  源稚生懷著忐忑、期待、恐懼、悲傷的複雜情緒推開了已經著火的極樂館大門,極樂館內的大廳,一半是柏青哥區,另一半則是各種賭檯,只是現在卻已經處處都是火焰了,紗質的帷幕在燃燒、木雕的仕女在燃燒、滿地的紙牌也在燃燒中捲曲了起來。

  源稚生愣住了,他的呼吸都停頓了片刻。

  有一個穿著繡著曼珠沙華廣袖和服的身影且唱且舞,旁若無人的在火海中演奏著盛大的曲目,在他的身旁,還有一位穿著素淨和服的妖嬈女子拍打著節拍,一臉痴迷的為他伴奏。

  這是一場盛大的演出,這兩人都是表演者,只有源稚生這個闖入者是觀眾,這是為他一人演奏的戲曲。

  起舞的人緩緩轉過臉來,源稚生的心臟隨著這個動作也捏緊了,終於,那人徹底的轉過臉來,對著源稚生露出了一個嫵媚到極致的笑容,那是一張源稚生無比熟悉的臉,雖然他已經長大了不少甚至還畫著淡妝,但源稚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源稚生心臟驟停,喉嚨也變得乾澀了起來,那一刻,他本能的張了張嘴,想要喚出那人的名字但又停下,動作竟然顯得那麼的滑稽可笑。

  「哥哥~你回來了?」

  源稚女笑靨如花的跟源稚生打起了招呼,一如多年之前的那一天一樣。

  源稚生握緊了手中的兩柄刀,不發一言的盯著源稚女。

  注意到他動作的源稚女嗤笑一聲,「哎呀~還真是正義的朋友啊,源家主?不,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大家長了吧?真是可喜可賀啊!哥哥,你現在一定已經成為正義的朋友了吧?」

  「真是太好了,不管你殺了多少人,沾染了多少鮮血,你都成功了呢~」

  周圍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氧氣正在迅速被火焰消耗,極度的缺氧會讓正常人在極短的時間裡陷入暈厥。

  哪怕他們兩兄弟是皇,也無法不依靠氧氣進行呼吸。

  兩兄弟在火場中對視著,源稚女帶著嫵媚的笑容,源稚生則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但漸漸的,源稚生的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他扯了扯嘴角,溫和的對著源稚女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見了,稚女」

  他的話語中滿是輕柔,但卻已經拔出了蜘蛛切和童子切,這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我很高興你還活著,稚女,但,我必須要再次殺了你,因為,你早就不是我的弟弟了,你是一隻極惡之鬼啊!

  如果我放過了你,那被你殺死的那些人又該如何呢?他們的公道和大義又在哪裡呢?

  呼~要恨就恨我吧!我必須得這麼做,與其讓自己的弟弟變成一隻惡鬼留在世上繼續殘害無辜,我寧願自己來殺了他!內疚、痛苦,這些我已經經歷過了,也已經做好了一直背負的準備,所以……

  請你再一次死去吧!就……死在這裡吧!不過,這一次你不會孤單了,哥哥會來陪你的。

  他緩緩抬頭,然後,再一次愣住了。他其實已經做好了迎接稚女那怨恨或者兇惡的眼神,哪怕他的眼中全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也無妨,反正自己也不打算活下去了,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就讓這一切在這裡結束吧!

  過去自己追求的正義的朋友,現在肩膀上扛著的皇的責任,還有那遙不可及的天體海灘夢想……

  一切就在這裡終結掉吧!已經足夠了。

  但他抬起頭後,卻看到了一雙充斥著憐憫的眼神,稚女,在憐憫我?

  「哥哥,你還真是可悲啊~」

  源稚女低聲說,驚訝於兩人之間關係的櫻井小暮將長劍奉上,就好像為要出征的丈夫祈福的溫順妻子。

  「你是龍王?還是王將?」

  「我是龍王,猛鬼眾的二把手,地位的話,差不多就相當於你沒有繼任大家長之前那樣吧?」源稚女笑了笑。

  原來,稚女就是龍王啊!這麼說來的話,這些年,他一定又殺了不少人了吧?

  「稚女,一起留在這裡吧!」源稚生握緊了手中的劍,神色一正,嚴肅的開口了。

  這一切的罪孽,就在今天徹底的結束吧!別擔心,這一次哥哥會陪你的,到了地獄後,我會和你一起贖罪的。

  「真是可憐啊!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面對源稚生的決然,源稚女只是翻了個白眼,眼中滿是憐憫,接著,他又調皮的對著源稚生吐了吐舌頭。

  「才不要呢!我還有要去見見繪梨衣和我們的父親呢,不會死在這裡的。」

  源稚生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繪梨衣還能理解?父親?我們是孤兒啊!哪兒來的父親?

  踏踏

  源稚生只當他在說胡話,既然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那就無需多說什麼了,源稚生雙手持刀,猛虎下山般沖向了源稚女。

  刀光掠過,連火焰都被一分為二,源稚女笑了,他不退反進,一把紅色的長刀逆勢上挑,比源稚生還要快的刀光掠過,與那兩把古刀撞到了一起,勁風吹拂而過,讓火勢也變得更加洶湧了。

  熊熊火焰照耀著刀身,刀身反射著火光,火光刀光糾纏在了一起,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刀身的碰撞聲也混雜在了一起。

  兩人在火場中快速的移動著,靈活的閃避著火焰的灼燒和刀刃的逼近,源稚生的攻勢凌厲非常,充滿了陽剛之氣,而源稚女的攻擊卻優美無比,宛若翩翩起舞,但他揮出的每一刀也都隱藏了殺機,只是,他總是在最後的時刻悄然減輕力度,這才沒有傷到源稚生。

  他知道,論血統的話自己要在哥哥源稚生之上,那傢伙曾經評價哥哥為,「最弱的皇」,之前的時候他還有些不忿,但現在親身體驗過後,源稚女卻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事實了。

  皇的血統極其強大,遠超一般的混血種,源稚生的力量、速度都達到了一個非人的程度,擁有言靈·剎那,以神速斬聞名的劍聖犬山賀,也不過是源稚生的磨刀石,同時經受過最正統的劍術培養的他,在技巧上也早就已經登峰造極。

  唐竹、袈裟斬、逆袈裟、逆風、突刺……劍道招式眼花繚亂,柳生新陰流、鏡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薩摩式源流等劍道流派輪番上陣,兩人打的難解難分。

  蜘蛛切逆刃橫劈,童子切突刺而進,源稚女以逆袈裟破之,強大的力量震開了蜘蛛切,刀身與童子切的劍刃碰撞在了一起,源稚女的刀也是鍊金刀具,與童子切、蜘蛛切不分上下,但在力量上他卻占盡了優勢。

  一隻手的力量就已經頂住了兩把刀的夾攻,同時還有餘力左手揮拳,源稚生以袈裟斬相迎,源稚女飛身而起,一腳踹在了源稚生的胸膛上,就宛如被一隻橫衝直撞的野牛來了一下。

  這股力量將源稚生瞬間從火場中撞的倒飛了出去,櫻一躍而起,一把接住了他,源稚生噔噔噔的踩在了地上,疑惑的看向了火場,剛才,稚女為什麼留手了?

  他也是鏡心明智流的免許皆傳,也就是俗稱的劍聖,自然也能看出,在剛才的交鋒中稚女明顯是留手了的。但他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身為極惡之鬼的稚女依舊不對自己下殺手?他不是兇惡嗜殺的鬼嗎?不是猛鬼眾的龍王嗎?

  「大家長,你沒事兒吧?」

  櫻急切的詢問著,她的臉色煞白,這樣強烈的情緒是不太可能出現在忍者身上的才對,但在這一刻卻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櫻的身上。

  「老大,你沒事兒吧?呼呼~櫻跑的太快了,我們都追不上……」

  「我靠,裡面的是什麼怪物,老大你都打不過?」

  烏鴉和夜叉大呼小叫的聲音響起,在發現情況有些不妙而且火勢愈演愈烈之後,櫻率先坐不住了,她不顧一切的狂奔了下來,夜叉和烏鴉兩個人抱著槍也沖了下來,他們跑的氣喘吁吁,可依舊落後了櫻一步。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看著扶著老大的櫻眨了眨眼睛,他們自發的拉開了一些距離,警惕的看著火場中的模糊人影,做好了隨時開槍的準備。

  「哥哥~我們很快就會再次相見了,你要好好保重哦,希望你能喜歡我們送給你的禮物。」

  源稚女隔著火場對著源稚生揮了揮手,然後轉過身來,帶著櫻井小暮消失在了火場之中。

  什麼玩意兒?哥哥?烏鴉和夜叉驚了,那個傢伙是老大的弟弟?他們似乎明白了什麼,回過頭來有些擔憂的看向了源稚生。

  「老大,那真是你……」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是猛鬼眾的二號人物,超越了皇的極惡之鬼,龍王。」

  三人沉默了,耍寶的夜叉和烏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總不能說:老大,為了正義,我們快去宰了你弟弟吧!現在追還來的及……

  雖然老大肯定說幹得出來大義滅親的事情,但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說的這麼直接的啊!

  叮~

  眾人的手機突然同時響起,打破了沉默的氛圍,源稚生忽然想到了剛才稚女所說的禮物,他有些不安的迅速掏出手機,然後,他整個人都傻掉了。

  【猛鬼眾王將襲擊源氏重工,關東支部死傷慘重,前任大家長政宗先生已確認死亡,上杉家主失蹤,源氏重工出現大量蛇形死侍,本家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