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這天氣跟散不開的霧似的,瀾江天天頭上頂著片陰雲,偏偏又不見落雨,氣溫倒是一天比一天冷。
這幾天上籃球排球網球這種室外體育課就是去受折磨,大冬天的上這課也沒個遮風擋雨的地兒,周圍就一圈連風都擋不住的鐵網。
要是趕上起風又不下雨,沒點兒雨這課想停都沒轍,只能站球場上被風打得暈頭轉向。
今天路無坷她們運氣明顯不怎麼好,這種天氣讓她們撞上了個正著。
許濃濃照舊過來喊路無坷一起去上課,她剛午休完從被窩裡爬出來,去籃球場的一路上被凍得直哆嗦。
這種天氣路無坷倒還受得了,就是眼睛被風吹得直泛難受。她一直有這毛病,風稍微大點兒她眼睛就能被吹紅,用奶奶的話說就是她哪兒哪兒都嬌氣,身上哪裡都碰不得。
北風吹得籃球場邊上的樹梢直晃,老師拿著點名板數人頭。
「這種天氣最適合裹被子裡睡覺是不是?挺可以啊,瞧著一個個睡眼惺忪的,都從被窩裡爬起來了。」
許濃濃她們那體委說老師只要你不扣分,我們現在就給你表演個不可以,回去一頭鑽被子裡。
許濃濃對站她後頭的體委說,科代表要起到帶頭作用啊。
瀾江大學那一兩年大學時光就這樣,後來的路無坷想起大學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跟學習無關的,平淡又瑣碎的。
老師點完名就讓她們練球去了,許濃濃跟路無坷從筐里拿了個籃球打算去邊上的籃球架那兒練。
許濃濃一看到這裝球的塑料筐就想起之前下課和路無坷搬球去器材室,沈屹西堵人堵到那兒去的事兒。
女孩子其實都蠻聰明的,男生女生之間那點事沒法兒逃過她們的火眼金睛,當時光沈屹西那舉動她就知道他是在追路無坷,果然現在路無坷都他女朋友了。
沈屹西不是那種一眼看過去覺得還過得去的普通帥哥,而是就算扔一堆長得好看的裡面那張臉也一騎絕塵的那種,再加上這人路子野,要不然也不至於一堆女孩兒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的。
他這種人沒活在規則里,哪個女孩兒真遇上他這種能做到一點兒悸動都沒有。
許濃濃記得初中那會兒班裡很多女生喜歡陳冠希,小學那些小孩兒在追韓星的時候她們跟個小大人似的,拿著用陳冠希做屏保的諾基亞,說以後要跟這種男的談戀愛。
那時候她們中間還流傳一句土掉牙的話,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事實證明女生不管到了多少歲都對這種男的毫無抵抗力,某種程度上來說沈屹西也算這一類的,就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壞,每個女生都會被吸引。
別說別人,光許濃濃自己宿舍里就有個暗戀沈屹西的,不過她這舍友膽小,從別人那兒討來了沈屹西的號碼加上了,但一年過去了愣是一句話都沒敢跟他說。
最近她這舍友知道隔壁宿舍的路無坷是沈屹西新交的那個女朋友,每次在走廊上碰見路無坷總沒忍住多看幾眼。
許濃濃抱著球,先是試探地問了一句:「無坷,聽說你最近跟沈屹西在一起了?」
其實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界限是涇渭分明的,只不過這條線有深淺之分,比如許濃濃和阿釋在路無坷這裡,許濃濃和她之間隔著的那條線要比阿釋的深得多。
這話如果換成阿釋說會顯得生分,但從許濃濃嘴裡問出來就是不合適。
路無坷跟許濃濃的關係還沒到可以聊這個話題的地步,但許濃濃明顯沒意識到,可能在她那裡她跟路無坷的關係比在路無坷這裡要好一點兒。
路無坷雖然平時脾氣算不上好,但情商可不低,不至於因為這點兒小事把人際關係弄僵,況且這種問題她也沒什麼不好回答的。
她點頭:「嗯。」
許濃濃好奇地問她:「那跟沈屹西談戀愛是什麼感覺啊?」
路無坷不太想回答問題的時候方式就是敷衍,她過都沒過腦,答非所問:「他人挺好的。」
結果這話剛說完,身後一道聲音接過了她的話。
「搞半天就給我發個好人卡?」
路無坷沒被嚇到,反倒身邊的許濃濃被嚇了一跳,回頭就看沈屹西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
沈屹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雖然只是隨意地一瞥,不帶任何情緒,但他這種人莫名讓人有點發怵。
許濃濃識趣把球給了路無坷:「無坷,我去那邊玩兒啊。」
不知道為什麼,路無坷感覺許濃濃有點緊張,她多看了她一眼。
許濃濃卻已經跟陣風似的小碎步跑開了。
沈屹西慢悠悠走了過來,路無坷手裡抱著籃球,目光從許濃濃身上收回來落到他身上。
他沒幾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路無坷問他:「你怎麼來了?」
「怎麼,籃球場你家的?我還不能來了?」他欠揍地說。
路無坷手裡的球立馬朝他身上扔了過去。
這小無賴樣兒。
沈屹西輕輕鬆鬆地就接住了她扔過來的籃球,笑:「怎麼就這麼點兒力氣,是我把你折騰過頭了?」
路無坷看著他幾秒,接過了他的話:「沈屹西,我真的渾身沒力氣。」
沈屹西緊緊盯著她的眸子。
她打的什麼算盤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在勾他。
有時候兩人只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包括那些沒法兒明著說的關於欲望的東西。
沈屹西悠悠閒閒地走近了她:「是麼?」
路無坷臉上淡定得不行,大眼睛無比單純地看著他,點點頭。
裝乖還裝得挺像那麼回事。
沈屹西笑了下,偏回頭來,意思意思一下:「來姨媽了?」
路無坷搖頭:「沒。」
「真我弄的?」
「我又沒有別的男朋友。」
這嘴甜的,一看就沒好事兒。
周圍人聲熱鬧,他們背後幾米遠處的籃球架底下就有幾個女生在練球。
沈屹西還真他媽上了她的計,還是自己上鉤的。
他真有點兒想親她。
她就是仗著現在在大庭廣眾之下為所欲為,知道他渾,但不至於給公共場合造成不良影響。
說完那句還十分無辜地說:「人好多。」
沈屹西真給她磨得沒脾氣了,笑了。
路無坷勾完他了明顯心滿意足了,說:「沈屹西你教我打球。」說完就想轉身往籃球架那兒走。
結果還沒來得及轉身,她的腰就被沈屹西兜住了往他身前扣了回去,籃球掉地上砰砰跑開。
「剛不是渾身沒勁兒?」沈屹西賤嗖嗖的,「怎麼說也是我乾的不是,不給你瞧瞧是哪兒不舒服怎麼行?」
路無坷沒想他真敢在這兒亂來,去擋他的手:「沈屹西!」
沈屹西:「這兒?」
路無坷拍開他的手。
她哪兒擋得住他,被他捏了一把。
她哼聲不小心從咬著的唇出來。
沈屹西聽著她聲兒笑了,又抓:「就這裡是吧?」
「我下次輕點兒?」
路無坷抓過他的手咬。
她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人都在後邊,視線全被他擋住了,他們在這兒做什麼別人看不見。
沈屹西發現這丫頭真的很喜歡咬人,他也不讓她松嘴,就讓她咬著。
沈屹西說她:「這會兒咬人就不怕讓人看見了?」
她也沒多用力,聽著他這話又使了點勁兒,看他虎口那兒留了個她的小牙印才滿意:「我才不怕。」
「喲,那你還挺厲害。」
路無坷白了他一眼,不理他,從他懷裡出來了。
沈屹西笑了,幫她撿上球跟了上去。
路無坷籃球真的打得不怎麼樣,從上次沈屹西來看她打球到現在就沒見她哪裡有長進,投十個能進一個都算好的。
也不知道她怎麼這麼折騰,選個擅長的不就行了,偏偏選自己不擅長的籃球。
女生一般選的比較多的都那些藝術體操健美操,這些對她一個學過舞蹈的人來說壓根沒什麼難的,輕輕鬆鬆就能過考,但她沒選。
沈屹西眼睛緊緊盯著她,腦子裡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過會兒他瞧著瞧著開口:「路無坷,就你這命中率,期末還想不想過考了?」
路無坷又一個球撞籃板上飛了:「……」
她看著球砰砰砰跑了好遠,說:「你又不教我。」
「還委屈上了是吧?」沈屹西笑,起身幫她把球撿了回來,「跟我開個口是會要你命?」
路無坷接過他遞過來的籃球:「不會啊。」
她說得挺溜的:「沈屹西,你教我打籃球,我不會。」
沈屹西以前沒把她追到手光看她那張臉都受不了,現在天天逮著親的看著更忍不了。
更別說他知道她現在在跟他撒嬌。
她撒嬌跟以前他以前見過的那些嗲著個嗓子撒嬌的女生不同,而是乖乖的,乖到人想把整個世界碰到她眼前哄她。
沈屹西舔了下唇:「行啊。」
他彎身去看她眼睛,笑:「男朋友教你。」
那天路無坷從投十個進一個勉強練到了十個進五個,雖然還是投得不怎麼樣,但好歹離及格線近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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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路無坷接到了舞蹈社學姐打過來的電話,自從那次校慶表演過後社團沒再搞活動,路無坷也很少再過去。
今天學姐打了電話過來讓她下午過去一趟,說有點事兒商量,這事兒挺重要的等下午大家聚一塊兒了再一起說。
路無坷當時在給陽台外快被阿釋養死了的花澆水,差點兒把它淹死了才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下午正好沒課,路無坷中午被沈屹西帶出去吃飯,回來後睡了個覺才過去。
學姐借了個舞蹈教室,往常她們舞蹈社開會都不會在舞蹈教室開,今天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兒。
路無坷照著學姐發給她的教室號去了三樓,到那兒才發現裡頭不止她們舞蹈社裡這些人,還有很多生面孔。
路無坷推門進去的時候大家圍成一圈正聊得很歡,歡聲笑語的。
她進來的時候大家都下意識朝這邊看了一眼,學姐見是她來了,朝她招招手:「無坷,這邊。」
路無坷帶上門走了過去。
學姐在自己旁邊給她騰個了位置,路無坷走過去坐下了,等坐下後她才發現這裡頭除去她們自己社團的人也不全是生面孔。
對面就坐著一個從沒說上過話但路無坷知道她名字的女生。
那女生也看著她,明顯也認識她。
學姐正好叫那女生:「盈盈,要不再給拉幾個你學舞蹈的朋友過來?這兒可不怕人多,就怕沒高手。我們平時上文化課的時候你們都是在學舞蹈,比起你們專業的我們這種業餘多了,肯定沒你們跳得好,你看看能不能再找點兒人過來?」
嚴盈盈就是個美人胚子:「可以啊,我身邊跳舞厲害的朋友多得是,我現在再找幾個過來。」
「那太好了,謝謝你啊盈盈。」學姐道謝。
嚴盈盈說不用,拿上手機去外頭打電話了。
嚴盈盈和之前在奶茶店見到的時候沒多大變化,還是白白瘦瘦的,胸大腿長,頭上扎了顆松鬆散散的丸子頭。
沈屹西的前女友無一例外都是漂亮的。
這裡頭應該就嚴盈盈事先知道是什麼事兒,其他人都不知道,學姐拍了拍手:「是這樣的啊,今天把大家找過來就是想把件事兒給大家說一下,大家都知道省里辦的那個特別有分量的獎吧?」
學舞蹈的人很少有人不知道,這獎項要是拿到了對於學舞蹈的人來說是獲利很大的,不管在工作上還是以後的升學上。
學姐就是個交際人才,哪兒都有她的人脈,這次也不知道是去哪兒找到的這條門路給大家爭取了這樣一個機會。
當然如果這件事她要是拿不到任何好處的話,學姐這種人精也不會費這麼大勁兒給她們組織這件事兒。
「這次上台是以學校的名義,所以我也找了舞蹈系的同學。」這裡頭已經坐了幾個嚴盈盈找來的舞蹈系同學,學姐友好地跟她們點了點頭。
「她們可能會比我們這些業餘的要專業得多,」學姐說,「所以這次比賽我打算讓我們社團和舞蹈系的同學一起配合。」
在這社團里玩的都是因為喜歡跳舞聚到一起的,只是單純喜歡跳舞沒那麼功利性,自然對學姐這個提議沒什麼異議。
嚴盈盈過會兒就推開門進來了:「我叫了四個朋友,她們應該很快會過來。」
「真的麻煩你了。」學姐趕緊招呼她回來坐下。
「沒什麼麻煩的。」
社團本來人就不少,舞蹈系這次少說也來了十個,不可能這些人全上舞台。
果然學姐說:「所以我們這次就俗氣地來個對戰,一對一,贏了的上台。」
一社團里的女生問:「怎麼個玩法兒?」
「抽籤咯,」學姐說,「待會兒我弄個紙條扔箱裡。」
學姐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平時一有事兒都是速戰速決,不會留事兒給自己添堵。
這次把大家都叫過來了就是想一次性解決了。
路無坷也是到了這兒才知道是這麼件事,如果一開始就知道的話她可能不會過來,跳舞對她來說早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趁大家都在做熱身準備的時候,路無坷去找了正在寫紙條的學姐,跟她說了自己不想參加。
學姐一直覺得路無坷在中國古典舞這方面很有靈氣,雖然她大學不是舞蹈專業,但基本可以和專業的媲美,這次準備拿去舞台上表演的就是古典舞。
但勸了她好幾次都沒勸動,學姐索性就讓她先別走,留下來看看也行。
路無坷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比賽沒有曲目限定,古典舞範疇內的就行,第一組毫無意外舞蹈系的女生略勝一籌。
到第二組學姐問有沒有人毛遂自薦,嚴盈盈站出來了,問學姐:「師姐,可不可以自己挑人?」
「可以啊,」學姐說,「如果你有想挑戰的人的話。」
嚴盈盈說有,說完看向了路無坷:「路無坷,可以嗎?」
路無坷坐在牆邊一直沒摻和這事兒,莫名其妙被點名,她抬頭看向了嚴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