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以後媽有顧叔叔照顧,你就放心走吧。」
都說人死前最後消失的是聽覺,這話還真不假。
莊言死了,死於55歲這年,養子親手拔掉了他的氧氣管。
55歲過世,說年輕不算年輕,說老也不算老,提到的人只會說一句可惜,畢竟再熬幾年就可以退休享福,現在好了養老金都白交了。
恍惚間,莊言感覺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軀殼,漂浮在半空中看著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身體。
得了癌症的人本就很醜,加上車禍毀容,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堪入目。
在拔掉他的氧氣管後,養子非但沒有傷心,反而露出了笑。
莊言苦笑著想,生前他就是個討人嫌,父母對他棍棒式教育沒有疼愛,用心養大的兒子冷漠拔他氧氣,死後就連結婚三十年的妻子也不在他身旁,活脫脫的一個眾叛親離。
回顧往生滿是遺憾,他好像從來沒為自己活過,一輩子都在討好和順從,活成了個窩囊廢,一個背景板。
如果能重來,如果真的有來世,他再也不要過這樣的人生。
……
「莊言,晚晚怎麼還沒到?是不是路上有什麼事耽誤了,這都十一點了,你打個電話催催……」
母親唐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莊言錯愕的看著她。
記憶里的唐靜滿臉皺紋,一頭白髮,不該是如此年輕的模樣,而且她十年前就去世了。
見他不出聲,唐靜不滿皺眉:「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這場訂婚宴絕對不能搞砸!」
莊言看向周圍,熟悉的布景,熟悉的人,還有他這具恢復五感的身體。
莊言終於意識到自己重生了,還重生到了他和夏晚訂婚這天。
因為夏晚遲遲沒來,台下的賓客已經出現了騷動,唐靜臉色難看,看向莊言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親生兒子,一臉嫌惡。
上流社會,現場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夏晚今天要是缺席,那無疑是把莊家的臉面踩在腳下。
莊言沒有給夏晚打電話,因為知道她不會來,乾脆直接往外廳里走去。
唐靜叫住他:「你上哪去,我讓你給夏晚打電話,你沒聽到嗎?」
莊言平淡道:「她不會來的。」
唐靜臉色不佳:「你怎麼知道她不會來,她出什麼事了?」
他當然知道,畢竟上輩子的他從白天等到了晚上,最後在熱搜上看到她在醫院裡陪著顧前過生日。
顧前就是夏晚的白月光,也是他養子口中的那個「顧叔叔」
前世的今天,為了兩家的臉面,他站出來賠禮道歉,一邊為夏晚說好話一邊給她補理由,結果晚上才知道夏晚逃婚去陪顧前了,兩人的親密照還迅速登上熱搜,全網都知道夏晚為愛逃婚,然後怒罵他是個橫插一腳的第三者。
看到熱搜的莊言,猶如當頭一棒。
圈內朋友紛紛來安慰他,要綠的有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因為這件事,上輩子的他到了五十歲,都被拿出來嘲笑。
如今他重生的這個節點剛剛好,一切都能挽回。
「她現在正陪著顧前過生日,距離這裡300公里外,自然趕不回來。」
唐靜一怔,隨後對著莊言破口大罵:「一個女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麼用,真是個廢物!今天來了這麼多人,我們的臉都被你給丟光了。」
「不想丟臉就退婚。」
唐靜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你說什麼?」
莊言重複:「我說退婚,這婚我不結了。」
唐靜怒不可遏:「你要是敢去退婚,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上輩子唐靜沒少用這話來威脅他,莊言笑容和善:「好的阿姨,請問我現在可以出去退婚了嗎?」
莊言個頭很高,有187,唐靜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時候都需要仰頭,還沒等她從這聲「阿姨」反應過來,莊言已經伸手推開了她。
唐靜被推的一個踉蹌,她不可置信地望著莊言走進電梯的身影,只覺得陌生極了。
莊言腳步輕盈,心情輕鬆,他看著電梯門上的自己,不說品貌非凡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身形挺拔,帶著健康的朝氣,沒有黑眼圈,沒有皺紋,也沒有胃癌。
他摸著胃,等結束了,他就去吃一頓火鍋犒勞自己。
現場很吵,莊言從電梯裡出來,不大不小的議論聲就傳到了他耳朵里。
「夏晚怎麼還不來,該不會是逃婚了吧?」
「好好的一個訂婚宴結果女主不在,莊家今天可要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莊言也怪可憐的,追了夏晚有三年了吧,好不容易熬到訂婚了,結果出了這種事。」
「莊家如今的地位根本配不上夏家,要不是夏老爺子和莊家是舊識,怎麼可能輪得上莊言,夏晚逃婚也是情有可原。」
「莊言再差也比顧前那個小明星好吧。」
「聽說顧前和夏晚從小就認識,當初要不是夏老爺子棒打鴛鴦把顧前趕出了國,只怕這兩人搞在一起孩子都有了。」
顧前是個流量明星三天兩頭上熱搜,關於他跟夏晚的關係早已不是秘密,粉絲還很熱衷於磕這對CP,說他倆是絕配。
莊言雖然是夏家內定的女婿,但在夏晚那兒遠遠比不過和她從小認識的顧前。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要不是夏老爺子跟他們一家是舊識,這麼「好」的婚事也輪不上他。
上輩子的莊言也是在訂完婚後才知道夏晚對顧前用情至深。
別人能一眼看明白的事,只有他傻乎乎的相信夏晚和顧前是異父異母的兄妹。
在知道夏晚有這麼個「白月光」時,莊言不是沒想過退婚,但兩家的利益綁定,生意來往,父母威逼……種種原因下不是他說能退就能退的,最後他還是和夏晚訂了婚乃至結婚。
毫無感情的商業聯姻,哪怕結婚20多年,夏晚對他沒什麼感情,她心裡只有顧前這個白月光。
莊言的一腔熱情慢慢變冷,之後便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工作賺錢上,和夏晚湊合著過,連孩子都是都是抱養的。
誰知道這一湊合就是一輩子。
想到前世莊言為了父母以及家裡那些生意,不斷妥協忍耐,以犧牲自我為代價去討好所有人,最終得到的結果卻是一身病。
死過一次的莊言徹底看開了,有些東西強求不來,比如親情和愛情。
人越擔心什麼,什麼就會控制你,所以現在的莊言已經不再害怕失去,也不用顧慮什麼。
「訂婚宴當天未婚妻去陪別的男人,這麼大的屈辱,我要是他,我當場退婚!」
「莊言不敢退婚,畢竟他們家和夏家有生意往來,今後還得依靠夏家合作。」
「那豈不是今後老婆出軌他守門?」
「這也太窩囊了吧,這個婚難不成非結不可?」
「除非莊言離開莊家,放棄繼承權,莊家百億資產,換你們,你們願意嗎?」
莊言頂著這些聲音出現,看到他,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有打量,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準備看莊言笑話的。
五十歲的莊言什麼大風大浪他沒見過?他行得正坐得端,根本沒帶怕的,步伐矯健的走上台。
莊言扯了扯領帶,放鬆自己的喉嚨,然後從司儀手裡接過話筒。
「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我說兩句就走,首先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場宴會,夏晚今天有事來不了現場了,我接下來要宣布的是,我和夏晚取消婚禮,她對我無意我也對她無心,從今往後,我和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不敢相信的發出聲音。
莊言這是當眾宣布退婚?
莊家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豪門聯姻是說能退就能退的?不得安排個公關準備一下?
雖然夏晚心裡是有別人,但夏家有錢啊,婚後各自生活,也不是不行,而且夏晚長得多漂亮啊,就這條件拿出去,就算她真出軌了也有一大把的男人去排隊追求她。
想像中的狼狽並沒有,站在台上的莊言猶如發光體的存在,自信大方,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柔和的燈光照在他身上,讓那張臉看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等從這張臉緩過神時,莊言已經從後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