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幸福的定義

  顧峻最近連治癒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別說去拯救Jason了。

  顧峻對Jason的關注少了很多,除了安排專人給Jason送飯保證一日三餐,他自己只是隔幾天才會去一趟,所以竟不知Jason給江執言的畫已經完成了初稿。

  Jason是有江執言聯繫方式的。

  從不與外界交流到主動聯繫江執言,Jason的進步可真大啊!

  顧峻問江執言:「你想去看?」

  「我可以去看嗎?」

  江執言徵求顧峻的意見,顧峻點頭:「當然可以,你明天……算了,我明天陪你一起過去吧。」

  江執言找Jason買畫本來是為了顧峻,在能看到畫作初稿的前夜,江執言莫名竟有了幾分屬於自己的期待。Jason會用什么元素來表達幸福,如果把這幅畫送給糖糖,會不會對糖糖有所觸動?

  帶著這樣的想法,江執言罕見有些失眠。

  第二天上午公司沒什麼大事,江執言連公司都沒去,直接跟著顧峻去見了Jason。

  Jason的住處看起來不錯,更不錯的是Jason的狀態。

  「你看起來狀態可真不錯!」

  江執言由衷稱讚Jason。

  Jason則在看顧峻。

  顧峻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事實上怎麼可能?

  Jason怕觸碰到顧峻的傷心事,沒有問顧峻什麼,卻對江執言表達了歉意:「網上那些視頻……我很抱歉。」

  Jason說的是傅虹接受採訪的事。

  Jason管不了傅虹這樣做事,更刪不掉網上那些視頻。江執言只是想買畫而已,不該被傅虹利用輿論網暴。

  江執言毫不在意:「傅女士是一個成年人,她有她的想法,她要做什麼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只要定製畫沒問題,咱們的交易正常完成,外人怎麼想不關我們的事,你說對嗎?」

  一個想買畫,一個願意賣,雙方協商好了價格,當事人滿意,外人有啥可議論的?

  之前的Jason可能會讓人覺得他精神狀態不正常,現在看著已經好多了,交易完成後不會有人說江執言是騙Jason簽約的!

  江執言定製時說想要一幅讓人看了就感覺幸福的畫作。

  對於「幸福」兩個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沒錢的人覺得有錢了就會有幸福,江執言不缺錢,那什麼對他來說是幸福呢?人類所需求的除了物質還有情感,Jason也沒餓過肚子,但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他沒有感受過「幸福」,直到顧峻找到了他。

  Jason畫了他理想中,江執言會感到幸福的生活狀態,他畫了一個花園。

  小小的花園有一扇大大的格子窗。

  窗邊的房門已經開了一條縫,露了一個小小的鞋尖,從格子窗往裡看,則是一個彎腰的側影。不大的花園裡除了各式的鮮花還放著一個澆花的水壺,石板路上水漬未乾,一個五彩斑斕的小皮球滾落到了有水漬的地方。

  江執言一向是對藝術品無感的,《黑海》觸動不了他,《宿命》他也不喜歡。

  初見Jason的這幅畫,江執言也沒有一眼驚艷。

  可多看兩眼,江執言卻腦補出了許多畫外之意。

  花園裡滾落的小皮球一定是屬於一個小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知道。

  那露出了鞋尖的小腳也沒法分辨孩子性別。

  澆花的水壺和皮球差不多大小,小孩子應該是提不動的。從窗戶里看見的側影很纖細,應該是一個女人。窗戶能看見女人側影卻看不到孩子頭頂,孩子應該還小,至少個子不到窗戶高。孩子不大的話,女人可能還很年輕……江執言腦子裡忽然出現了連貫的劇情:

  女人在花園裡澆花,孩子在花園裡玩球。調皮的孩子用皮球踢倒了放在石板路上的水壺,水灑了,小皮球也打濕了。女人可能罵了孩子也可能沒罵,她顧不上澆花的水壺和打濕的皮球,帶著孩子重新回到了房子裡。

  小皮球把水壺撞倒時,孩子是不是也摔了?

  膝蓋和手掌有沒有破皮?

  是不是哭啦?

  江執言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很想知道。

  從畫面上看,孩子還想離開屋子到花園裡呢,女人的側影彎著腰,應該是怕孩子再次摔倒。

  孩子這麼著急,是想繼續玩球嗎?

  不,可能是聽見了家門口的動靜,知道有人回來了。

  整幅畫的視角,不僅是看畫人的視角,還是畫中人的視角。年輕的媽媽在家裡陪孩子,年輕的爸爸回到家看到了花園的情景,孩子雖然摔了聽見爸爸回來的聲音又急著往外跑,媽媽怕孩子摔倒彎腰護著……這幅畫是「爸爸」的視角。

  江執言這樣理解著。

  他覺得自己理解對了。

  儘管「爸爸」沒有在畫裡出現,媽媽的樣子看不清,孩子也不知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江執言已經忍不住代入了自己。

  江執言看起來不缺錢也不缺家人,江家人口可多了,和江執言同輩的兄弟姐妹都有好多個。

  可江執言卻沒有家。

  他有房子卻沒有家。

  他可以買豪宅,豪宅里卻沒有家人在等他回家。

  江執言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憐,他那麼會投胎,運氣也不錯,一輩子都不會缺錢花……但他沒有家啊!自從父母意外去世後,他就成了沒有家的「孩子」。

  畫作的色調明明很溫和治癒,江執言埋藏在心底的傷心事卻被勾起來了。

  他眼裡有水汽聚集。

  他不想在顧峻和Jason面前哭,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有蟲子飛進來了,真討厭。」

  顧峻沒有戳穿江執言。

  這幅畫的定義是幸福,卻把江執言惹哭了。顧峻對Jason說道:「看來你沒有理解透江總的需求,你再畫一幅新的——」

  江執言聞言立刻放下了手,他上前一步擋在了畫作前。

  「你又不是我,你咋知道Jason沒有理解透我的需求?不用畫新的了,這就是我想要的畫,我喜歡這幅畫。」

  江執言說著還使勁拍了拍Jason的肩膀:「你真的是個天才,你一定會紅遍全球,會讓世界畫壇瘋狂的!」

  為什麼要換一幅新的。

  江執言剛才把自己代入到了「下班回家的爸爸」,把彎腰的側影代入了糖糖,他和糖糖有了孩子,他有了想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