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言在看房子，顧峻則是看牆上的畫。
這些畫如果都是真跡，比這套房子可值錢多了。
「你們兩家雖然是差不多時間發家，沈家在南城這邊更占地利，沈家積累財富的速度應該比江家更快。沈二太太娘家也不簡單，建國前就是買辦商人，家裡的底蘊是很深的。這房子應該是特殊時期之後歸還給了沈二太太娘家又成了她的嫁妝。」
顧峻給江執言介紹，江執言聽得一愣一愣的，「你怎麼知道的比我還多？」
——到底是誰出身寒門啊，難道不該是他給顧峻做介紹嗎？！
然而江執言少時確實不學無術，對於藝術品一竅不通。
江執言覺得顧峻也不該懂。
顧峻收回欣賞牆上畫作的視線：「我老婆也是學畫畫的，我什麼都不懂怎麼和她有共同話題？」
顧峻覺得沈仲軍這房子挺不錯的。
不知道沈仲軍賣不賣？
如果不賣的話，他也可以帶許窈來參觀下沈仲軍夫妻的藏品，這裡有些畫應該挺符合許窈審美的。
江執言平白無故被顧峻塞了一把狗糧，看顧峻也開始不順眼了：「行了，你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傅虹差不多該到了。」
待客廳旁邊有一個休息室，江執言讓顧峻去休息室里等。
顧峻在休息室里翻閱架子上的書，試圖通過閱讀來獲得內心的平靜。
然而翻了幾本，沒有幾行字是真正被顧峻看在心裡的。
終於，江執言派去接傅虹的車到了。
傅虹確實有點被這地方驚到，特別是當她發現那些在拍賣行出沒的畫作就很隨意掛在牆上後，傅虹的態度已經端正了很多。
江執言是有購買藝術品經驗的，傅虹決定臨時改變推銷策略。
「江總比傳說中更年輕有為。」
傅虹的恭維讓江執言哈哈大笑，按照江執言自己的習慣這時候也會恭維傅虹比傳說中更漂亮，但傅虹畢竟是顧峻生母，江執言忍住了所有輕佻。
「傅女士客氣了，我們坐下慢慢聊吧。」
江執言肚子裡沒多少存貨，怕說多了露餡，寒暄幾句就直奔主題說想買Jason的畫作。
傅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作品照片冊讓江執言挑選。
江執言翻冊子的動作有點漫不經心，傅虹以為江執言只想買那幅《黑海》，正要用臨時更改的話術和江執言談判，江執言卻啪一聲合上了冊子。
「傅女士，我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吧，Jason確實是非常有天賦的畫家，不過目前來說Jason真正驚艷到我的作品只有《黑海》。這幅畫很有感染力，我個人是願意收藏的，除了《黑海》，我還想向Jason訂購一幅基調沒那麼壓抑的新作，用來當作送給我未婚妻的訂婚禮物。」
江執言一字一句背著顧峻教給他的台詞：「和傅女士見面只是初步說說我的想法，我更想和Jason當面聊聊。」
——顧峻不僅要留下傅虹，還要把Jason從國外叫回來！
江執言打了傅虹一個措手不及。
「Jason從來不接受定製畫，他只畫他想畫的內容。」
傅虹不假思索就拒絕了江執言。
江執言將作品冊還給了傅虹，「傅女士說笑了，我還沒有聽過哪個畫家從不接受定製畫的。可能畫家本人很厭惡定製畫，但傅女士作為Jason的經紀人，工作不就是幫客戶和Jason溝通嗎？」
傅虹都後悔和江執言見面了。
這人也太渾了，和傅虹想像中完全不同。
擁有那麼多財富，有這樣多藝術藏品的人，咋就這麼暴發呢？
真以為自己有錢就什麼都能買到是吧！
見傅虹不說話，江執言好奇道：「看起來，傅女士對我的提議並不感興趣？這倒少見了，於公，傅女士是Jason的經紀人，於私，又是Jason的母親，不管出於哪種身份，傅女士都應該積極幫助Jason賣出作品才對。藝術這條路可是很燒錢的呢，Jason又這麼年輕，寬裕的生活才能讓Jason心無旁騖攀登藝術高峰——「
傅虹打斷江執言：「並非全然如此，優渥的生活有時反而會麻痹畫家的創造力，多經歷一些波折反而能激發畫家的創造力，所以我不著急賣出Jason的畫作。」
江執言用自己的話翻譯了一下：傅虹不想Jason過得太舒服了，日子太舒服反而畫不出好的作品。
江執言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如傅虹這樣的卻沒有。
這天下居然有不想親生兒子過得太舒服的母親？
傅虹的反應打亂了江執言的節奏。
休息室里，顧峻聽了傅虹的話便以手握拳。繃緊的指關節泄露了顧峻的情緒，他覺得傅虹並非隨便說說，她是真的這麼想。
如果不斷的痛苦刺激能把Jason變成本世紀的「梵谷」，傅虹是不會拒絕的。
顧峻想起了《黑海》的感染力，想起在港口看見Jason時對方那種空洞的眼神。
顧峻忽然意識到，他被傅虹拋下固然生活很困苦，跟在傅虹身邊長大的Jason卻也未必多幸福。
短暫的失神後，顧峻的理智戰勝了感性。
「她在說謊。如果她不想賣掉Jason的畫就不會更改行程了，她或許不在意Jason的畫作能賣多少錢，但她絕對在意Jason的名氣。」
顧峻至今還記得父母爭吵的內容，傅虹覺得過早的結婚生子毀了她的前途，她本來是可以成為大畫家的，是家庭拖累了她，是那一眼望到頭的工作禁錮了她——不知傅虹離家出走後發生了什麼，顯然她已經將自己的畫家夢寄托在了兒子Jason身上！
Jason的畫作若沒有市場認可，開再多的畫展都沒用。
傅虹比任何人都想將Jason的畫作賣一個高價！
看到顧峻發來的簡訊，江執言心裡就有底了。
「是我太庸俗了。我不該用生意人的標準去衡量藝術，傅女士，我向你道歉，定製畫的事就當我沒提過。」
傅虹剛覺得自己策略對了，江執言話鋒一轉：「我今天還有一些別的事不方便陪傅女士了，這套老宅有不少藏品，如果傅女士感興趣的話可以留下來參觀。」
傅虹愣了。
江執言不僅不買定製畫了，他連原本看好的《黑海》也不要了？！
傅虹臉色有點掛不住，說話語氣硬邦邦的：「不用了，既然江總不方便，我這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