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北城離開半個月後,沈溪在工作上從最初的手忙腳亂,逐漸也有些得心應手了。
甚至在黃達出差以後,她敢一個人去簽合同。
當然前提是,合同的相關事項之前早就已經敲定,現在只是走一個流程而已,說幾句場面話,沒有什麼談判的難度。
沈溪第一次獨當一面,拿到簽好的合同的時候,十分激動,迫不及待的給黃達發消息:合同搞定了!
黃達交代了她幾句:簽了合同一般吃頓飯就可以散了,你如果不想吃,找個藉口走人也沒關係。
沈溪想了想,吃就吃唄,吃飯又不是吃人,只要不喝酒就行了。
反正之前跟著黃達練習了好幾次,她拒絕喝酒時的演技差不多已經沒什麼破綻了。
而且以後也不可能每次黃達都陪著她。
一行人到了餐廳的包廂,客套落座,等待上菜的時間,閒聊了幾句。
沈溪含著禮貌的笑意,認真傾聽客戶說的話,及時給予反饋,算得上是遊刃有餘。
菜上桌之後,果然有人提起酒杯:「為了我們兩家的合作,先干一杯。」
沈溪微笑著站起來,倒了一杯茶水:「實在抱歉各位,我酒精過敏,滴酒不能沾,我以茶代酒,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剛才那人一皺眉:「沈小姐,沒有你這樣的吧,合同才剛簽呢,就不認人了?你這樣的藉口老掉牙啦,今天必須喝一杯!」
沈溪知道,只要第一杯酒戳破了她的謊言,後面就有無數杯酒,她非被灌醉不可。
對方已然不滿,說話也有些刻薄了,但她並沒有生氣,面帶為難的從包里翻出自家醫院開的醫生證明:「羅總,我真不是忽悠你的,你看,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我別碰酒,不然這可是要命的事吶,真出了事,在座的各位也很麻煩,你也不想被我連累,對吧?」
被稱為「羅總」的男人並不買帳:「什麼醫生證明,我想要我還能開一堆呢。」他掏出手機按了「120」,然後把手機放在桌上:「喝,真要出了事,我立馬給你打電話!」
沈溪心裡罵著羅總的祖宗十八代,面上仍舊帶著笑意:「羅總,我這條命還要留著為梵歌奮鬥、為我們兩家公司創收呢,可不敢拿來開玩笑!黃總早就告訴我,說羅總你喜好這一口,他還專門讓我給你帶了一箱好酒,就在車庫後備箱呢,在座的大家都有,走的時候我給你們送車上去!」
她再次端起茶杯,「等黃總出差回來,他再陪你好好喝一頓!」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知趣的人都會就此打住。哪知道羅總就是不知趣!
只見他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上,裡面的酒盪了大半出來,灑在桌面上。
他的聲音冷淡又尖銳,帶著濃濃的攻擊性:「我看,你們公司合作的誠意不怎麼樣嘛。今天這個合同,有些細則還需要商議一下,至於以後得合作,我們也還需要再考量一下。」
合同的字早就簽了,不管他如何商議考量,真要毀約,違規的就是他們,他現在說這話,只是為了撒氣,基本上沒什麼威懾性。
沈溪心裡明鏡兒一般,她也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會耐著性子好言道:「羅總,梵歌是非常看重和貴公司的合作的,也很期待以後有更長遠更深入的合作。我作為梵歌的員工,本該為了公司利益赴湯蹈火,但是前提是,我得保住命,才有繼續放光發熱的機會不是?還請您高抬貴手,不要為難我了,好不好?」
她的姿態放低得低,語氣和神情都真摯誠懇,眼底甚至透著一絲壓抑的無奈,看起來怪可憐的。
但是羅總高高在上慣了,在他眼裡,別人不喝酒,就是「看不起他」「不給他面子」!
他冷哼一聲:「現在是你為難我!連一個小小的助理都不給我面子,你還真以為你們梵歌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公司了?你這樣的工作態度,你的上級知道嗎?要不要我現在給黃達打個電話,你信不信,他分分鐘開除你!」
沈溪的臉色慢慢的冷了下來。
這就是她刻板印象中的應酬和酒桌文化。
是她最討厭的那一種。
她獨自一人站著,感受著周圍人赤裸裸的注視,手指慢慢的蜷緊。
腦海里迴蕩著謝北城的話:你是謝太太,不用看人臉色;你是謝太太,你有任性的資本;你是謝太太,你不要和那些人計較,格局打開,你們不應該是一個層次的人。
謝北城說的所有話,只有一個宗旨:沈溪,你不能受委屈!
別自找委屈,也不能讓別人給你氣受!
之前黃達談這個合作的時候她也在旁邊,也和對方公司的人吃過飯,但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可能是今天黃達不在,對方敢這樣為難一個「小助理」,也可能是,前幾次這個羅總不在,沈溪沒摸准他的脾氣。
但是羅總是對方公司這次合同的決策人,在座的都是他的下屬,就算他出言不遜,也沒人敢說什麼。
沈溪暗暗的提了一口氣,正要語氣嚴厲的懟回去的時候,之前和她打過幾次交道的另一個男人對羅總道:「羅總,沈助理是真的不能喝酒,她一個小小的助理,不要為難她了吧……」
「有你說話的份?!」羅總一聲冷訓!
他斜昵著說話的男人:「這麼為她說話,該不是收了他們公司什麼好處吧?」
那人無奈的看了沈溪一眼,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沈溪聲音冷淡了許多,禮貌也所剩無幾:「羅總,我們梵歌做事向來光明正大的,從不違規,你不必這樣說話!」
她有一種想要主動撕毀合同的衝動。
和這樣的人合作,真是噁心!
但是,這份合同是黃達談下來的,黃達背後,還有很多其他員工的努力,她就算是謝太太,是老闆娘,也不能這樣任性,置別人的勞動成果於不顧!
羅總對她的這番話嗤之以鼻,身體轉向另一側,根本不看她,擺明了是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如果是沈溪真的是普通員工,此刻為了不得罪他,為了保住工作,一定會主動端起酒杯去低頭認錯。
但是,她不是普通員工。
現在,她已經沒了和這樣的人周旋的耐性。
沈溪的雙手緩緩的撐在餐桌邊緣,決定以牙還牙。
她的聲音冷淡得和剛才判若兩人。
「羅總,我和貴公司的廖董曾有過一面之緣,聊得還算投機,或許我可以打一個電話試試,看看他能不能賣一個人情給我,把你這樣的人,分分鐘開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