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北城激動道：「那個孩子根本就沒有死對不對！你怕我嫌棄沈溪，故意騙我！」
李佳慧看著他，緩緩的搖了搖頭，神情哀默，聲音滄桑疲憊：「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看他。」
謝北城慢慢的鬆開了手：「好，您身體好了，帶我去看！」
李佳慧看他如此較真，嘆息道：「吳家村有個水庫，水庫旁邊有一條小路，很少有人走，從小路上去，大概二十分鐘，就能看到一棵很大的松樹，松樹旁邊有個小土堆。二姨說，那個位置好，山清水秀，看得又遠，他睡在那裡，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看著她濕潤的眼眶，謝北城竟然有些失望。
他多希望孩子死了只是謊言，他希望那個孩子是被二姨交給了章瓊，被章瓊轉賣給了別人家。
這樣的話，他一定能找到自己和沈溪的兒子。
沈溪進來的時候，病房的兩個人都整理了表情。
沈溪心裡悶著事，也沒太注意他們的神情，聲音不冷不熱的：「兩個護工輪流照看，你有什麼需求，告訴他們就行，我白天要上班。」
醫生說了李佳慧沒什麼事了，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況且，她說服不了自己和她太過親近，守在床前盡孝這種事，她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李佳慧點著頭：「我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了，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
沈溪「嗯」了一聲，轉身出了病房。
夫妻兩人心裡都有事，回去的路上沒怎麼說話。
回家吃過晚飯，謝北城仍舊坐立不安，找了個工作的藉口從家裡出來。
李佳美再次看到他的時候，明顯驚訝。
「二姨，沈溪有過一個孩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他開門見山。
李佳美沉默了片刻：「溪溪自己不知道吧？」
謝北城：「她失憶了，不知道，我聽岳母說，她當時把那個孩子給了你，你是不是給章瓊處理掉了，你告訴我他的下落……」
李佳美驚訝的皺眉打斷道：「什麼給章瓊了？那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我給埋了！章瓊做的那些事我也是後來聽別人說的，我和她都沒怎麼打過交道，怎麼可能交給她處理？」
她語氣堅定：「況且溪溪那時候還是學生，未婚先孕本來就不光彩，我不可能告訴別人的。」
話已至此，由不得謝北城不信了，最後問了一句：「那個孩子埋在哪裡了？」
李佳美顯然已經不悅：「吳家村一個水庫邊上。小謝，溪溪當年也是被人害的，她不是亂來的人，你就算介意，要和她分開，也絕對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她！」
謝北城徹底失望了，喉結滾了滾：「我沒介意，我就是想知道她的所有事。」
李佳美不屑道：「男人都是這樣的，我在醫院工作，人性的事啊，看得比你們誰都多。我知道你家有錢有背景，但是你如果因為這件事羞辱溪溪，讓她在你家抬不起頭，那你也不算什麼男人！」
謝北城點了點頭：「我會對她好的。」
回家進門，遇到從兒童房出來的沈溪。
「兒子睡了？」謝北城走過去。
沈溪「嗯」了一聲：「你忙完了？」
兩人一起回臥室，謝北城道：「忙完了，有個事要和你商量。」
沈溪：「你說啊。」
謝北城：「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你媽那邊，要不要接她到家裡來……」
「不要！」沈溪冷聲打斷。
謝北城看著她，欲言又止。
沈溪眉心微動：「謝北城，我發現你現在很愛管我的事，是不是我媽私下讓你故意來說和的？」
謝北城：「你覺得你媽是那樣的人？」
沈溪收回視線。
李佳慧的確不是那樣的人。
謝北城解釋道：「你媽已經離婚了，現在一個人住，腿腳又不便，我才想著請她一起過來的，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都說了，是和你商量。」
沈溪知道，李佳慧現在孤苦伶仃，的確可憐，可是要讓她主動和好到這樣的程度，她現在真的做不到。
她冷聲道：「過年她會去我外婆那裡，你不用可憐她。今天好累，我想睡了。」
她用睡覺的來逃避這個話題，謝北城自然不會繼續多說什麼。
接著兩天沈溪都沒過問李佳慧的事，也沒去醫院。
倒是謝北城每天會去一次，當然，是背著沈溪去的。
他看得出，自己出現在病房的時候，李佳慧的目光會往他身後看，然後掩藏起失望。
謝北城出現在醫院，與其說是想修復沈家母女的關係，不如說，他想知道更多關於沈溪的事。
「溪溪她懷孕的時候，還好吧？」他已經不怕李佳慧胡思亂想了，他就想知道，那最痛苦的一年，沈溪是怎麼過來的。
李佳慧愣了一瞬，嘆了口氣。
不該知道的謝北城都知道了，現在隱瞞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不太好，那段時間她精神很差，胃口也不好，還只當是腸胃炎。而且放學她還要去兼職，在餐廳做服務生，端三個小時的盤子，有時候累得回到家倒床就睡。」
謝北城的心臟揪起來。
那個時間他在做什麼呢，他生意正做得風生水起，意氣風發。
他的沈溪，懷著他的兒子，一邊忙碌學習，一邊兼職打工。
李佳慧目光沒有焦點，淡淡道：「等我們發現她懷孕的時候，已經顯懷了，肚子隆起，做什麼都累，還時常犯困，就喜歡吃酸的，年紀小啊，怕被人笑，背著我吃檸檬，哎，沒見過哪個女人戀酸戀成她那樣的。」
謝北城想像著那畫面。
大著肚子的沈溪像個小懶貓一樣，走到哪兒都迷迷糊糊的要睡覺，手裡拿著檸檬，時不時的舔一口。
如果他陪著她，那一幕會是多麼的溫馨。
可惜他不在，所以那一切對沈溪來說，都是災難。
「休學以後，她肚子越來越大，怕被人看到，就整天窩在她的小屋子裡發呆。到了晚期，她身上開始浮腫，晚上還老是腿抽筋，我搬到她的房間和她一起住，不止一次聽到她抽筋痛醒痛哭。」
謝北城知道女人懷孕的不易，晚檸懷喬喬的時候，儘管身邊全是照料她的傭人，但是屬於孕婦的苦，別人替代不了。
晚檸也會抽筋，但是有專業的療養師給她做按摩，所以抽筋的次數很少，她本來就是千金的小姐，懷孕以後更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呵護著。
同樣都是女人，懷的孩子同樣都有謝家的血脈，為什麼沈溪那麼苦啊。
李佳慧繼續道：「醫生說，這個孩子不能拿掉，不然溪溪她很可能就不會再懷孕了，我不知道讓她生下孩子是對是錯，可是不管生不生，懷孕的事實已經存在，對溪溪的傷害，也永遠都在。只是不知道傷害她的那個男人，這些年睡得是否安心。」
謝北城的喉結滑動幾下，默默的垂下頭。
他不是不敢承認自己就是那個人，他只是怕自己坦白以後，沈溪會知道當年的事，勾起她的痛苦回憶。
失子之痛，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李佳慧望著他：「小謝，你說，是什麼樣的禽獸，才會對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下手做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