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一頁頁翻過，從拇指那麼厚，變得沒剩幾張。

  白洛眼睛裡的失望越來越濃。

  就在這時，她漫不經心地一瞥。

  目光落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的內容比較滑稽，一群女孩鬼鬼祟祟地潛入臥室，圍著一個躺在床上，安然入眠的男人。

  這是隊員們襲擊「暫時死掉的隊長」。

  大部分時候，只要過凌晨1點，漆黑之影就會準時上床，任由其他人如何攻擊，連衣服的一角都不會破，褲子更是拽不下來，宛如和肉身融為一體。

  這導致眾人懷疑漆黑之影掌握雙重法則，除了「毀滅法則」之外還有「睡防法則」，只要睡著就會生成絕對防禦的領域。

  言歸正傳。

  漆黑之影的枕頭之下，壓著一本淡黃色的履歷簿，一半已然露出。

  白洛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拿起相冊，抽出那張照片，湊近仔細端詳。

  她的目光逐一掠過照片上的名字，突然，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

  …

  走出收藏室時，白洛的腳步輕盈得仿佛失去重量，腦海中轟鳴不止，心緒亂如毛線。

  和她想的一樣。除了那個叫卡芙妮的女孩，鸞尾花的其他人，包括不在的露露，都是原初的老隊員。

  這已經能說明某些事情了。

  她怔怔地站在客廳中央，凝視著那幅巨大的掛畫。

  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握著貓人族女孩的手，並肩走出一所三流學院的大門。

  男人奪下她的法杖，遞上一對閃耀藍光的雙劍。

  手指在虛空中點了兩下，如同在觸摸某種無形的事物。

  旋即，男人低下頭，用溫和的聲音對她說：

  「你並不是廢柴，在我眼裡，你是未來的傳奇劍士。」

  那時的白洛正面臨被學院開除的危機，學習三年連低等法術都掌握不了，等待她的命運，大概是加入某個居住在貧民窟的冒險隊，和一群臭烘烘的獸人戰士蹉跎一生。

  運氣差的話，也許明天就會死在世界樹。

  白洛絕不願接受這般可悲的命運！

  可她即便拼盡全力，每天修行到凌晨，還是無法掌握那些晦澀拗口的法術咒語。

  魔力迴路如同塞滿泥沙，每當她運轉魔力，都會感到強烈的阻塞感，順暢施展法術難如登天。

  而更改職業產生的巨大花費和風險，也並非一位孤兒有資格、有勇氣能做到的。

  十五歲之前，白洛只是貧民窟中隨地可見的一隻普通獸人。

  直到漆黑之影在夕陽下彎腰，向年幼的少女伸出手：

  「我會讓你成為新的傳奇。」

  他眼睛裡的光芒讓白洛感到刺痛，顫畏畏的小手被對方猛地抓住。從那一刻開始，白洛便知道，她的老師一生只會有眼前這一位。

  「趁著牧師小姐姐還沒來，先吃個蛋糕吧。」

  拿起桌上精緻的禮物盒，白洛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加入原初冒險隊那天，老師給她帶的禮物也是蛋糕。那天剛好是她十五歲生日，無論漆黑之影的細心亦或者蛋糕的味道，都令人印象深刻。

  好感度直接翻倍。

  「咦？」

  白洛再次愣住。她打開禮物盒，發現裡邊並非草莓蛋糕，而是一個和嬰兒掌心差不多大，藍色的水晶盒。

  她狐疑地將盒子打開。

  瞬時間，一股磅礴的魔力波動席捲而出，乳白色的聖潔光芒照亮了整個客廳！

  沐浴在光芒之中，白洛左肩處的黑暗腐敗，如同灑上某種止疼藥，疼痛至少減輕一半。

  小盒子裡裝著的，是一枚晶瑩剔透的淚珠。

  那如同女神憐憫世人時滴落的眼淚，凝固成為寶石。

  白洛怔怔地看著它，失神了良久。

  貓人少女的耳朵軟趴趴地垂在腦袋上，抿著唇，將寶石抱在懷裡。眼眶翻紅，不受控制地掉出淚珠，怎麼擦也止不住。

  這是第71種【奇蹟】中排名第65，【生命淚珠的碎片】！

  如此珍貴的道具，連天階冒險家都求之不得。

  完全可以同它換一件太古級的魔法裝備。

  白洛早就察覺到，林達身上的傳說裝備很多，但一件太古級也沒有。

  她和林達最大的交情，不過是互相隱瞞對方的秘密，陌生人絕不可能憑白無故送出這般貴重的魔法道具。

  白洛來到陽台前，望向下方的校園。

  可想而知，某人早就離開。

  一抹失落在眼睛中划過。

  咚咚。

  「白洛院長，我來為您清理傷口了。」

  「來了。」

  白洛往玄關走去。她心中暗暗想到，等下次見面，自己一定要揭穿林達的真面目。

  假如他真的是老師白洛倏然間想到，林達信口旦旦地說的那句：「——真羨慕您的老師，我要是他，得高興地晚上睡不著覺。」

  白洛蔚藍色的眼眸中，爆發一陣驚人異彩。

  心情激動下，【激流法則】的領悟進度大增，再次獲得了一枚法則碎片！

  她的等級還達不到突破到天階的程度，但於激流法則的領悟，已然達標！

  白洛臉上久違地露出笑容，外邊的牧師小姐被嚇了一跳，而後驚喜地說：「院長，您的傷勢有所好轉？」

  「不是。」

  「欸？」

  「從今天開始，不需要治療了。」

  白洛握緊手心中的淚珠碎片，笑道：「我的傷，明天就能痊癒。」

  「哇！您搞到那些傳說中的魔法道具了？」

  「嗯，算是吧。」

  白洛笑了笑，心中說道，一個大概率是自己老師的人，送給自己的。

  哪怕四年過去，她長大成年，不再是以前那個弱小無能的貓人女孩，但在老師面前，仍然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小孩子。

  白洛回到客廳，靜靜地望著那副巨大的掛畫，嘴角彎了起來。

  「阿嚏！」

  冰天雪地的世界中，林達打了個噴嚏。

  卡芙尼調笑道：「怎麼，就算本大爺輕鬆地找到統領營，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沒有，只是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惦記了。」

  林達擦去眉毛上厚重的雪花，裹緊衣領。

  也不知惦記自己的人，是龍眠墳墓那群邪教徒，還是自己妹妹？

  按照黑魯斯的說法，百面接手白南紅區域，魔將軍【暴食】，也就是自稱「西琳」的林夕，便趕往蒼青市。

  自己20來級的時候，林夕就有月階，現在自己光階了，不知她的等級達到多少。

  想來不會比自己低。

  當冒險者的時候，妹妹就是雪雁冒險隊中天賦最好的，還是比莉婭好一大塊的那種。

  「調查冷月公和那三個神秘十星，順便尋找妹妹！就算用強的，也得把她淨化！」

  百面的死讓林達內心警鐘大作。

  魔女不及時淨化，恐怕會出大問題。

  自己絕不能讓百面的悲劇重演。

  林達深吸了口氣，用手揉搓凍僵的臉龐。【冷月法則】如同無孔不入的冰冷泥鰍，往自己身體裡鑽，完全適應得花費一段時間。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藍色帳篷，那裡應該就是護衛所說的統領營了。

  林達從戒指里取出艾芙琳的親筆信，可以用它換來十星評級，以及一張傳說裝備兌換券。

  「泰戈的靴子還不是傳說，給她換一件吧。」

  林達暗暗想到。

  至於自己

  早在兩個月前，便達成全身傳說的成就。

  由於太久沒碰過像樣的對手，還順便在25層殺了幾個想狙擊自己的，位列光榜99和98的魔族，導致林達遇上一個難題。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實力。

  白鴿市，或者說南白紅區域，算上周邊的宣風市，大飛市這麼多城市加起來，光階之中，沒有人能和他正面過招。

  光階人數本來就少，想找那些光榜前百乃至前五十的人切磋，難上加難。

  林達一般選擇魔物首領作為切磋對象。

  他最喜歡的是巨龍。血多皮厚，用「光耀技」砍起來非常爽。

  「希望這冰淵之中，有像樣的對手吧，實在不行就找教官切磋，麥卡蒂好像是極限光階，還說要給我穿小鞋。」

  林達看著身後個個氣息不俗的隊員，腰杆比鋼板還硬。

  強大的不止他一人。

  思考間，接近統領營的大帳。

  恰巧有三人從裡邊走出，面相年輕，應該不超過三十歲。

  對方也是冰淵的學員？

  感受著那極為驚人的魔力氣息，林達心中稱奇，好傢夥，冰淵內到處都是這種極其資深的光階？

  這三人隨便挑出一個放在白南紅區域，都能鎮壓周邊眾多城市。

  既然如此，他的擔憂多慮了，冰淵訓練營，可以讓他放開手腳切磋。

  林達定睛看去，三人之中，左邊的身穿黑色緊身服，典型的忍者裝扮，身材瘦小，眼睛細長，給人一種陰險感。

  右邊是一位身高三米的盔甲壯漢，十字頭盔下是一雙冰冷的眸子，雙臂肌肉虬結，仿佛隨時都能爆發出移山撼地的恐怖力量。腳步落在地面，竟是踩出臉盆大的坑窪。

  最值得說道的是中間那人。

  周遭如此寒冷，此人卻赤果上身，只穿一條黑色褲子。暴露出的胸膛上遍布疤痕，還有一條黑色惡龍紋身，從肩膀越過，盤踞胸口，凶神惡煞，如同活物。

  男人一頭白色短髮，臉上橫七豎八的傷疤，雙手插兜，目光凌厲。

  林達和此人對視的瞬間，漫天風雪陡然一滯。

  轟！

  雪地上也不見有什麼東西經過，卻豁地出現一道三米長的口子！

  「嗯？」

  「嘖，有點意思。」

  雙方隔著三米站定，都感到意外。

  林達意外的是，這人為何出手攻擊自己。

  冰淵的風氣就是這樣？

  見面用光階的「虛空之手」打招呼？

  這搞得林達不知該不該生氣，要是如此，就得入鄉隨俗，擅自紅溫的話反倒自己小氣。

  對方意外的卻是，這個不知哪來的陌生面孔，竟然能擋住他的攻擊。

  「沒見過你，新來的？」疤痕男挑眉道。

  「算是新生。」

  「哈哈，我沒見過你這樣的新生，碰上了就是緣分，要不要加入我的派系？高等級的修行房隨便用，每月派系成員貢獻前三，有『實質魔力法則碎片』作為獎賞。」

  魔力法則碎片？

  林達眸中露出意動之色。

  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擅自加入別的派系，被紅髮矮子知道，得抱怨他一整年。

  「不好意思，我有想要加入的派系了。」林達淡笑道。

  或許是強者間的惺惺相惜，兩人第一次見面，心中竟然互生好感。

  忍者和盔甲壯漢，都震驚地看向自己老大。在疤痕男臉上，有不加掩飾的欣賞之色。

  換成平時，林達要是敢拒絕，他們老大八成會暴怒。

  疤痕男惋惜地說：「是嗎，像你這種人才，看不上我的『暗黑玫瑰』也正常。

  讓我猜猜，是『霜狼戰士團』，還是『學院系』？

  難道是三級生組成的派系？

  威納羅的『榮耀毒蠍』實力不怎麼樣，但勝在人多。」

  聽到了幾個熟人的名字。

  林達心中想到，霜狼戰士團應該是沃鋼的派系，學院系大概是羅曼麗的。

  至於威納羅.這傢伙早在一年前就想收攏自己，但是被自己拒絕了，知道自己來冰淵，弄不好會下絆子，得離威納羅遠點。

  林達不怕麻煩，但也不想主動接近麻煩。

  「都不是。幾個朋友建立的小派系罷了，不出名。」林達笑道：「沒別的事情，我們就去報導了。」

  「是嗎，太遺憾了。」疤痕男嘆氣，說：「希望有一天，我們能成為對手。」

  林達眉毛一挑。

  「的確，我也對你很有興趣。」

  兩人之間，仿佛有看不見的火花濺射。

  領悟法則碎片有兩大方法，其一是冥想，其二是通過不斷的戰鬥。

  生死間會激發冒險者潛力，窺探到廣袤空間中無處不在的法則。

  林達心裡還挺高興的。大家互相切磋，並頭前進，冰淵的氛圍這不是很好嗎，哪有外界傳得那麼殘酷？自己剛來就結交了一個新「朋友」。

  雙方擦肩而過，各自前行。

  忍者和盔甲壯漢，好奇地回頭看鸞尾花的隊員。

  泰戈扭頭回瞪，比出胳膊上的肌肉示威。

  「老大，那傢伙的隊員似乎也不弱。」三米高的盔甲壯漢，瓮聲說道：「我沒把握穩贏那隻老虎。」

  「哼，反正都不是頭兒的對手。」忍者不屑一顧。

  疤痕男卻說：「彌三，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