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假天師金屋藏嬌(九)

  君瑾這話一出,那主母的臉色頓時又是一變,嘴唇蠕囁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易天星仔細去聽,只聽到隱約幾個字:「不可能……不是說……」

  君瑾擱下手裡的銀針,稍作一番休息之後,又再度取出數張符紙來,這次他沒有再一個個去挑開那些膿包,而是將符紙團成一團塞進那家主的口中。

  他當然不是親手去塞的,而是自袖中取出一個帕子將手包住,這才動手去掀開家主的嘴唇。

  符紙被塞進家主口中,那主母看得睜大眼睛,但是又不敢打攪君瑾,只能默默站在旁邊看著。

  君瑾做完了這一動作,便將手帕嫌棄的扔開了,易天星看到他這一動作,在這樣一個時刻竟覺得隱約想笑。

  塞過了符紙後並不代表這就結束了,君瑾指示易天星將家主扶坐起來,那家主雙目緊閉,面色微微發青,仍處於陷入昏迷的狀態中,易天星將他擺正成靠坐在床頭的姿勢,然後便見君瑾不知從哪裡取出一塊類似於木頭的東西。

  君瑾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小塊木頭,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鋒銳的小刀,那主母臉上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卻見君瑾取來放置在旁邊的小盤子。

  主母看得是一頭霧水,而易天星微微皺眉,他覺察出君瑾想做什麼了:「師尊,還是讓我來吧。」他道,說著便想要接手這些自己來做,卻被君瑾避開來。

  「我自己來。」君瑾道,語氣雖然平淡,但易天星也知曉他這樣說便沒有轉圈的餘地了。

  易天星無法,只好在旁邊心驚膽戰的看著君瑾從木頭上刮下了一小點碎屑盛在盤子裡,然後君瑾對那主母道:「麻煩拿一個痰盂過來。」

  主母一愣,忙吩咐下人去照做。

  得了痰盂,君瑾便指揮易天星將裝著木屑的盤子端到家主的鼻子前。

  由於嘴被堵上,那家主自然將木屑全都吸進了鼻腔里,做完這些後君瑾便將東西全都收起,然後往後退了幾步。

  易天星似有所覺,也連忙離遠了些來。

  那家主身體忽然顫抖幾下,然後忽然睜開了眼睛!

  「夫君!」主母面上十分激動,就要撲上去卻被君瑾攔著道:「你現在最好還是離他遠點罷。」

  那主母猶自不信,卻見家主睜開的眼睛中並沒有什麼焦距,然而他卻是忽然間弓起身子來,「嘔」的一聲吐出了口中已經被唾液浸泡濕了的符紙。

  主母「啊」的驚叫了一聲,她見那家主腹部上的膿包忽然開始扭曲起來,仿佛裡面的蟲子受到了什麼極大的刺激,猶自開始不斷扭曲翻滾掙扎。

  終是受不了刺激,主母慌亂的跑出了房間去。

  君瑾和易天星都並未理會她,易天星死死盯著那家主,只見他眼眶中的眼球開始極力往上翻去,露出大片的眼白,他伸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嗓子眼裡不斷發出嘔吐的聲響,在糾結了許久之後,忽然猛地低頭,自嘴中嘔出了許多白色的長條物體!!

  易天星面頰抽搐了一下,再度拉遠和這男人的距離,見男人不斷將體內的蟲子吐進痰盂里,易天星不由開始感慨起君瑾的未雨綢繆了。

  若是真讓他吐了一床……就算這家主不覺得噁心,他也受不了。

  弄完這些,君瑾道:「結束了。」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顯然以他的潔癖,待在這裡許久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易天星只來得及匆匆看一眼,見那家主身上的膿包全都已經消下去了,便大步跟在了君瑾身後。

  他們走出去,便看到主母一臉蒼白的小口喝著水,身旁的下人正在服侍她。

  易天星面上神色有些複雜,沉默半晌才上前道:「你……沒事吧?」

  主母為自己方才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抱歉讓天師大人們見笑了,請問我夫君他現在……如何了?」

  易天星看了她一眼,微微側身讓君瑾去回答,君瑾看不見他方才的那些神色,只答道:「我已經將家主體內的陰氣都逼出來了,但是傷害已經難以逆轉,若是今後仔細調養,或許還能多活一段時日。」

  主母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既然家主身上陰氣已除,那麼煩請主母能否告訴我,為何他身上會有如此多的陰氣?」君瑾語氣有些好奇道。

  要知道陰氣雖然不像是病痛,但是若是潛伏在身體裡久了,總會有一些徵兆的,更何況那男人身上還積累了如此之多的陰氣。

  如此濃烈又含帶著惡意的,到底要怎樣遲鈍,才會一直拖延到現在才來找他救命?

  要知道,這些陰氣可是都已經強烈到能在尋常人眼中具象出實體了。

  主母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不是很想講的樣子。

  君瑾也不催促她,只道:

  「主母不願講也無妨,只是我雖然拔除家主體內陰氣,但這方法不過一時有用。」

  「若是不徹底解決隱患,那麼之後陰氣仍會在此地盤踞,我先前觀你那幼子,實際也有了一些被陰氣侵蝕的徵兆看,倘若一直放著不管……」

  之後的話君瑾沒有說出,但是其中所含意味已經不言而喻了。

  主母的臉色已經是慘白至極了,半晌後,她嘆了口氣,道:

  「這件事,說來還算是我易家的家醜了,若是以往,還應該請示夫君的,但是此時夫君重病未愈,也只能我來做主了。」

  君瑾坐在她的對面,道:「此時關乎你家人性命,且我也會為你保密,你並不必有所顧慮。」

  主母低頭一會,沉沉嘆息一聲道:

  「實不相瞞,在十年前……」

  她娓娓道來了一件陳年往事。

  原來是在當年,他們家以經商發家,雖然現在無比富裕,但也是經過早年的一段艱苦拼搏才得來的,而那時候易家家主的父親重病,需要大量的錢財治病,不得以易家家主做了一件虧心事情。

  那就是,他為了能夠儘快籌得錢財,而選擇了將所售商品中的一種藥材,替換成了另一種質量略差,但價格卻便宜許多的藥材。

  這麼一來,易家藉助價格差打出的商機大賺一筆,才徹底站穩了腳跟。

  然而正是因為這一種藥材,卻鬧出了人命來。

  為父親治好病後,易家家主有心補償那苦主,對方卻已然消失再不見蹤影,自那之後易家便頻頻發生禍事。

  主母的眼角濕潤了一些:「我那可憐的長子便是走失了,而後家中又遭遇大亂……那時候我夫君找了一位天師,花費頗多,對方說隱患都已經被消除了,我家裡這才放心下來,誰知道……唉!!」

  她這一番話說得十分無奈,含帶深深的愧疚之意,君瑾卻是微翹了下嘴角,不可置否。

  不等主母再多賣慘幾番,君瑾截斷她道:「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主母還是不必描述了,除了這件事之外,請問你家便再無其他事情上惹上了人命了麼?」

  他說得直白,那主母面上不由一陣難堪,頓了半晌才整頓好心情,低聲道:「就這件了……」

  「既然如此,就煩勞主母將那死者的生辰年月告知與我,此事十分重大,還望能夠越準確越好。」

  那主母眸光微微閃爍,忙不住點頭:「這是自然,我怎會拿我家人的安危來開玩笑呢!」

  待那女人去吩咐下人收集信息後,易天星才悄悄湊近君瑾身邊,道:「師尊,那女人很顯然有所隱瞞。」

  他湊得有些緊,呼吸噴伏在君瑾的耳旁,惹得他輕顫了顫,君瑾推了推他的肩膀,讓他離自己遠些,面上卻是帶了點笑意:「哦,你說她哪裡有隱瞞?」

  易天星皺著眉,他沉默了一會,道:「她說自家早年為了治病替換藥材鬧出人命,事後想要補償卻不了了之,但是我看倒不是這般。」

  君瑾擱在膝頭的手指有節奏的輕點著,他道:「這是自然的,常人總覺得家醜不可外揚,所以總會將事情美化一番,哪怕錯誤全在自己,也定能找到一些藉口的。」

  「恐怕易家主的父親重病,也不過是現編出來的吧。」他淡淡道。

  易天星輕嘆一聲,也不知在嘆息什麼,君瑾聽到他問道:「既然師尊知道那是個藉口,那也無妨麼?」

  君瑾閉了閉目,漫聲道:「知道,那又如何?」

  「畢竟驅邪也只需要那死者的生辰罷了。」

  易天星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君瑾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恐怕令他有些失望了,然而這世間之事,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他天性冷漠,之所以去幫那些人祛除邪穢也不過是為了賺取錢財存活下去,本質並無一絲為民除害之意。

  易天星本來應該是清楚的,只可惜他跟了自己這麼多年,也被表象給迷惑了。

  待兩日後,主母將那死者的生辰拿回來給君瑾後,驅邪儀式也就將要開始了。

  君瑾並不太信任這主母,因此拿到之後還掐算了一番,算出這生辰確實與易家有人命牽扯,這才放下心來。

  君瑾將那生辰用硃砂寫在紙上,然後又取來易家主的精血,他的想法是製造一個假的人偶,讓那冤魂自以為大仇得報離去。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要了易家的其他人的血液以備不時之需。

  君瑾立於驅邪台上,他並未蒙住眼睛,只是低垂著眼帘。

  易天星站在下面,微抬頭看著他,良久,聽到君瑾道:

  「開始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恩,大家應該早就知道這個委託的人家就是攻的家人了吧_(:3J∠)_

  差不多下章開始就要高能了!【大概x

  PS:為啥君瑾沒有發覺這家人是易天星的家人,因為:1.時間隔太久了;2.姓易的人很常見他沒有想多

  (那為啥易天星就能認出來呢?因為……劇情需要(劃掉)他有超能力!(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