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因為蠻人將領的被擒而迅速獲得了勝利,那些蠻人們也覺察到形勢對自己不利,於是很快退卻了回去。
主將並未下令繼續追擊,而是開始整頓軍中。
這一次的獲勝可以說的十分驚險了,倘若不是衛延的那一大膽舉動,恐怕會損失更大。
章科正是那名因為自作聰明而差點釀成大禍的將領,當衛延他攜著那名蠻人將領回來的時候,他先是鬆了口氣,隨即便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先前由於他的舉動,主將必定會重罰他,但是衛延卻是隸屬於他營下的斥候,也就是說,衛延掙來的功勞,他也可以分得一部分!
而這也正可以讓他「將功抵過」。
章科心中暗暗激動,既是激動自己可以逃脫一部分的懲罰,同時也暗暗的有著一絲得意。
衛延能夠立功的初衷實際也就是為了能夠自保,而之所以要自保,都是源於章科的自作主張,然而他卻絲毫沒有愧疚反省之意,反而一心想要利用衛延來為自己獲取利益了。
其他的將領看向章科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鄙夷,但章科顯然並不在乎,只是一個勁的對主將稱讚衛延,然而他話里話外都是在表示,衛延的功勞也有自己的一份。
而這樣還不夠,章科道:「衛延怎麼說也是從我麾下出來的,他今日立此大功,還望將軍能好好提拔他呀!」
衛延眯了眯眼。
他自然能夠看出章科不僅思想惡劣且居心不良,衛延之前一直被家中往期政方向來培養,因此對於這種方面也是十分敏銳。
他此次立下大功,定然是會被主將嘉獎提拔的,而那章科顯然不是什麼會直面自己錯誤要臉之人,他屆時定會想方設法的和自己扯上關係。
衛延忍不住皺眉,他是從章科磨下出來的,他們之間天然帶著關係,除非當眾鬧翻,不然定會被視為章科一系的人。
但是一旦得勝回朝之後,章科此人定會被御史參上一本,為了自己的仕途著想,他是決計不能與此人扯上關係的。
章科就是一條賊船。
實際他也可以主動暴露出自己的背景來,但只怕他想這麼做,章科就會以「犯上」為由頭來處罰自己,所以這條路是不通的。
如此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看似前路後路都已經被堵住,處境已是十分的艱難,但是衛延卻並不覺得有多急。
他的目光微轉,恰好與坐在那裡的雲軍師對上了。
雲軍師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衛延也不移開目光。不知心中想了什麼,他的面上忽然流露出一抹笑容來。
或許……這是他的一個機會也說不定。
看到他的眼神,雲軍師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面色變得難看起來,而衛延則重新轉回頭去。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他想要賭一把,賭一賭……雲軍師,究竟是不是他的先生。
君瑾的臉色不是很好,他現在覺得有些生氣了。
他是知道衛延這小子的牛脾氣的,卻不想他竟然如此的膽大!
竟然膽敢以自己為賭注來逼迫他?!
衛延,你小子還真是長本事了啊!
君瑾知曉,這是衛延在賭,他在賭自己就是君瑾,他在賭他會站出來幫他。
而「雲軍師」一旦站出來,這便意味著君瑾接下了衛延這明晃晃的陷阱,朝他直接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了。
君瑾站在那裡,沉默了一會,眼看主將為手下的將領們一個個論賞,衛延因為立下大功因此也在這裡,而馬上就要輪到他了。
衛延微微屏住呼吸,暗暗的等待著揭曉的時刻到來。
實際他也想了很多。
若是雲軍師不是先生那該怎麼辦……
或者若雲軍師他就是先生,但他卻還是不願站出來那又該怎麼辦。
不知不覺中,他的手心中溢出了汗來,衛延低垂著眼,看起來似乎只是在等待主將提到自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精神是恍惚的。
終於,主將念到了他的名字,衛延覺得自己好似站在了行邢台之前,就等待著審判宣下來。
君瑾看著他的模樣,心中暗嘆了一聲,心道自己該不會上輩子欠了這小子什麼吧?
他還是生平第一次明知面前有坑卻還要往坑裡跳。
君瑾腹誹著,然後在抬腳往前走了一步,站了出來。
主將挑了挑眉,看著他想知道自己這位聰明絕頂的軍師想要發表什麼意見。
而衛延卻陡然抬起頭來,他緊緊的盯著君瑾,眼中好似盛著星光,十分閃亮。
君瑾瞪了他一眼,掩飾般的整了整自己的袖子,對主將道:「將軍可能有所不知,這位衛小兄弟實際是當朝丞相之子,能有這番作為也是十分的難能可貴了。」
「哦?」主將表現出十分有趣的神情來,他對於章科的那些小九九可謂是心知肚明,本身他也不滿章科擅改命令舉動,如今見君瑾主動出來幫衛延表明身份,當即順水推舟道:
「我就說你這小子看起來十分面善,原來你是衛丞相之子。」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衛延笑道。
此時章科已經覺察出事情的發展對他有些不利了,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主將甩來一記冰冷的目光,頓時他渾身僵硬,再也做不出什么小動作來。
主將拍了拍衛延的肩膀,說起話來都不用打腹稿,張口便道:「說起來我當年與你父親也是同僚,你也等同於我的子侄的,真不愧是衛拓的兒子,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若不是你生擒了那蠻人將領,這一場恐怕我們也沒法打的這麼輕鬆了。」
衛延表現得一副乖巧模樣,謙虛道:「這不過是個人勇武而已,當不得主將如此稱讚。」
他的這句也算是表了態,將自己與章科劃清了界限。
章科此時的臉色可謂是一陣青一陣白,十分的難看。
衛延說完這句,又開始拍起馬屁來,先是稱讚主將領導得當,然後又稱讚軍師的計策高超,許是他已經坐實了「雲軍師」的真正身份,所以瞥過去的一眼看起來都分在的情意綿綿。
當然,這一眼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還只是傾佩之態。
君瑾一臉冷漠,很想呸他一臉。
這小子小時候一臉木訥,見人連句甜話都不知道說,怎麼現在長歪成這個樣子了?
再怎麼百思不得其解,衛延終究還是成了現在這副樣樣子。
主將又誇獎了一番衛延,並且又嘉獎了幾位將領,最後才轉到了章科身上。
章科已經是如喪考批,他知道,方才那一番,衛延此人已經是完全從他麾下摘出去了,也就是說,他沒辦法用衛延保自己了。
**
得勝歸來之後,自然會舉行一場慶功宴,用以撫慰在戰場上拼死搏殺的將士們。
慶功宴上,主將特地令他們宰了數十頭羊來,羊肉被切成一塊塊放在火上炙烤,並不用加多少的材料,那股特有的膻味和鮮味便傳了出來。
在邊境的將士們極少有機會這樣大口吃肉,聞到香氣都不由開始吞咽起口水來。
衛延一口口的喝著酒水,那酒是兌了水的,香氣十分寡淡,但是他卻仿佛在喝絕世好酒一樣一口口的往嘴裡灌。
而他的眼睛,也是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看著坐在那裡的先生。
他看著君瑾聞了聞酒杯,然後流露出嫌棄的神色來,然後他把酒杯放到旁邊,猶豫了一下拿起一串羊肉來。
君瑾張開嘴,似乎是因為剛從火架上拿下來的緣故,羊肉十分的燙,他小心的用牙齒撕下一塊在口中咀嚼,卻也經不住張開嘴來呼出那灼人的熱氣來。
衛延盯著君瑾那吐出的一截鮮紅而柔軟的舌,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令他忍不住又灌下一大口酒來。
明明是如此劣質的酒,卻也讓他有些醉意了。
慶功宴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這幫喝的醉醺醺的將士們才慢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營帳里去了。
君瑾想著避開衛延,悄悄的回去休息,於是他順著一個偏僻很少人的路線走回。
突然,有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身,狠狠將他給拉了過去。
君瑾一個踉蹌,隨即便感覺自己被人給抵在了牆上,有灼熱混合著酒味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頸側,令他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抬起頭來,君瑾正看到衛延站在面前,他用雙臂將他給圈在懷中,身後就是牆壁,無處可逃。
衛延的眼睛閃亮亮的看著他,他的面上掛著一抹笑容,用暗含著幾分激動的語調道:
「先生,你的心中是否也是有我的?」
TBC.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君瑾:沒有。
於是全文完(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