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到了後面便變得模糊而光怪陸離起來,衛延依稀覺得自己做了許多奇怪的夢。
他似乎看到先生穿著一聲白衣枕在榻上,模樣好看的叫人臉紅心跳,轉眼畫面一變,先生又變成了正在林中舞劍,劍光閃過,葉影窸窣落下,鋪了滿地。
衛延看得痴了,正當這時,君瑾卻忽然停了下來,他捂住胸口,慢慢的吐出了一口血。
那紅色顯得如此刺眼,衛延一下子就驚醒了。
正在此時,一陣推門聲響起,心悸的感覺依舊強烈,衛延勉強轉過頭去,便看到了君瑾。
真正的,活生生的君瑾,不是夢裡的。
他完全清醒了過來。
君瑾看著他滿臉疲憊頹然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難道還真就跪了一整夜?
君瑾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他怎麼會有這麼老實到發蠢的弟子?讓他跪祠堂,那還就真跪上一整夜?就不知道沒人的時候偷會懶麼!
見君瑾來了,衛延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然而稍微一動他的膝蓋便感到了鑽心的疼痛,惹得他險些摔倒。
君瑾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歪倒的衛延順勢便抱住了他的腿來維持平衡。
臉一下子埋進雪白柔軟的布料中,衛延不知為何紅了紅臉。
這樣過了一陣子,君瑾不耐的動了動腿,道:「你這孩子,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衛延含糊的應了一聲,這才鬆開手來。
君瑾看著他狼狽的模樣,道:「你在這裡跪了一夜,現在可有想通?」
衛延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先生,我還是想去軍營。」
君瑾沉默了。
「是我的教育出了什麼問題麼?」他對小白道。
為什麼會想去軍營?他真的是無法理解,衛延即便是丞相之子去了也得從底層干起,而底層環境髒亂差不說,還經常有欺壓新人的事情發生。
倘若讓君瑾來選,怎麼也是去當軍師,能動嘴解決的事情那就不要動手了嘛。
小白道:「宿主如此英明神武才貌雙全怎麼可能會有錯!」
君瑾:「有時候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麼把恭維的話說的像諷刺一樣的。」
小白:……
君瑾雖然不滿於衛延的執拗,但他也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恐怕再讓衛延這麼跪下去他的這雙膝蓋也就廢了。
衛延看到君瑾上下打量自己一番,忽然伸手將他給抱了起來。
衛延:!!!
「先、先生,你這是?」鼻尖嗅到好聞的草藥香氣,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有些結巴道。
君瑾輕哼了一聲:「我帶你去和丞相說一聲,讓你一直跪在祠堂也不算回事。」
衛延緊張的用手環住君瑾的脖頸,只覺得現在好像在做夢一樣。
依稀覺得,自己似乎曾也被君瑾這麼抱過,但仔細一想,這好像又是夢裡面夢到的東西了。
說到夢……對了,他都夢到了些什麼來著……
衛延有些迷糊,忽然感覺自己被君瑾放了下來,他不由疑惑的抬頭看上對方。
君瑾白了他一眼,當然,即便是翻白眼也顯得十分好看:「你自己走,要不讓下人抱著你。」
衛延看著君瑾已經微微泛白的面色和鬢角間溢出的汗水,瞬間明悟了。
君瑾讓服飾衛延的小廝帶他回自己臥房去,然後稍微歇息了一會才去找丞相。
在經歷了第一個世界之後,他的身體雖然好了一點,但真就是一點點。
小白表示那是任務完成的獎勵,之後效果會越來越明顯,但是君瑾直覺這個的原因是周隼。
正如這個世界裡,他在接近衛延的時候,也會如接近周隼一般覺得身體變得輕鬆起來,這其中的貓膩可是大極了。
以君瑾的頭腦,自然早已將頭緒給理的七七八八了,現在他不過在等一個機會。
找到丞相,說服他將衛延的懲罰改為在自己房間內關禁閉,實際衛拓已經有些後悔了。祠堂陰冷,衛延在裡面跪了一夜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但他身為一家之主又不好流露出反悔之意,如今君瑾來遊說就跟瞌睡來了送枕頭一樣,衛拓自然一口答應。
還美名其曰:先生說的有理。
說完後還暗示君瑾替他去看望看望衛延,順便替他說點好話,君瑾也是無語了。
他先前怎沒看出丞相這麼彆扭又好面子。
想起自己上個世界裡因為雙腿不良於行導致的種種不便,君瑾捏了捏自己的鼻樑,去看望衛延前又著人尋了一瓶藥油來帶上。
衛延回到自己的房間,因為雙腿疼痛便只能躺在床上,他還沒把床鋪給躺熱乎,忽然便聽君瑾過來的消息,於是連忙爬起來。
君瑾制止了他,詢問了一番衛延雙腿感覺如何,然後又親手將他褲腿擼起,露出下面兩條帶著嚇人的淤痕,並且有輕微腫起的跡象的雙腿。
衛延又紅了臉,想說這種粗活先生讓小廝來做就好,但被君瑾瞪了一眼頓時就乖如鵪鶉了。
君瑾打開藥油瓶,倒了一點在自己的手指上,玉白的手指粘著油脂,反射出些微的光澤來,落在衛延眼中莫名的動人,引得他的視線追逐著君瑾的指尖流連不去。
當那指尖觸及到皮膚時,衛延抖了一下,險些跳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君瑾碰到他之時心中便升起一種渴望,內心叫囂著想要更多。
衛延垂下眼,遮掩去眼中的異樣不讓君瑾發現。
稍微按了一會,君瑾便嫌累了,他直起身來,把藥油扔小廝那裡,叮囑他每日兩次按摩。
衛延有些失落,不過他也清楚君瑾身體不好,累著的時候就很容易難受,於是十分乖巧的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忘記。
君瑾看著他的模樣又想起了上一個世界的周子越,心道其實衛延也是十分聰慧聽話的弟子……當然除了在參軍這件事情上簡直跟鑽了牛角尖一樣。
他在衛延房裡坐了會,忽然有下人過來通知,表示何煒來找他了。
何煒是君瑾最近結識的朋友,正好是一名武將,還是一名武狀元。
當初君瑾想著與他結交會對衛延以後的仕途有所幫助,後來見他性情爽朗灑脫,便也多投入了幾分真心。
只是何煒此人身上有一些小毛病,屬於那種膈應人但又恰好能夠讓人忍受的那種,君瑾每次見了他,總覺得此人在不斷挑戰他的下限。
衛延見君瑾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心裡想與君瑾多相處一些時間,便連忙道:「先生便讓他進來吧,我不介意的。」
既然衛延如此說,君瑾便不用離開了,不過還是從衛延的臥房轉到了他的院子裡。
衛延使小廝幫自己穿戴整齊,如同跟屁蟲一樣跟在了君瑾身邊。
何煒進了衛延的院子,他剛一站定便打量了一番衛延,笑道:「你便是丞相府的大公子罷?我聽說你忽然想要去參軍?」
衛延面色一窘,原來這件事已經流傳的這麼遠了麼?
君瑾淡淡道:「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在祠堂跪了一夜都不肯鬆口。」
聽他這麼一說,何煒頓時興致上來了:「真跪了一夜?那倒是個硬骨頭。」說著又細細看了一圈衛延的身板,忽然道:「別說,其實你底子不錯,倘若跟著我去習武……」
「你就別再慫恿他了。」
君瑾沉著臉,說話間抬手按在了何煒的肩膀上,也不知他捏了哪裡,何煒頓時表情扭曲起來,「哎喲哎喲」的十分滑稽。
衛延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等到何煒求饒保證絕不再說這種話後,君瑾輕哼一聲才放開他來。
何煒表情有些心有餘悸:「我說阿瑾,你剛才那使的什麼武功,明明也沒怎麼使勁我卻覺得左臂又麻又癢……」
君瑾淡淡道:「我不會武功,只是粗通一點穴位之術罷了。」
「真的麼……」何煒有些懷疑的看著他,不是很信。
聽著他們二人之間熟稔的對話,衛延原本翹起的嘴角漸漸落下了,同時心裡也開始隱隱的難受起來。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總之見君瑾待別人如此親近便覺得十分不舒服,想要將他們給分開。
衛延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他抬眼望向君瑾,聲音無師自通的軟了下來,聽上去頗有些可憐道:「先生,我有點餓。」
不是錯覺,君瑾聽到小白在腦海里十分奇怪又不爽的「嘖」了一聲。
正好君瑾也嫌何煒在這裡呆著礙事,便以此為藉口婉言讓他離開了。
君瑾離開之後,衛延的精神頓時萎靡了下來,腹中雖然飢餓,但那些飯菜在口中卻有些索然無味起來了。
君瑾離開之前,和他分析了一番軍營的問題,並讓他再好好想一想。
其實他說的衛延都明白,現在太平了這麼些年,邊境的軍力早已飽和,他進去也很難撈到多少軍功。
但是他心中總隱約有種預感,那裡會有他的機遇,並且邊境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
不知為何,衛延覺得他不能告訴先生這點。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