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謝長禮,贏無月不欲多留,看鋪子的心情全讓破壞了。
正準備離開——
「站住,本宮讓你走了嗎?」
一臉氣急敗壞的謝長禮對他的太子近衛猛得一揮手,「給我把贏無月拿下!」
贏無月腳步一頓,漆黑眼眸不帶溫度地朝他看過去。
尷尬凝滯的氣氛忽然劍拔弩張起來!
就在這時,對面西北角拐角處,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快來人啊,死人啦!」
老百姓的獵奇從眾心理讓大家瞬間忘了贏無月和太子的恩怨,前赴後繼往對面涌,想要看看那邊為什麼會死人!
四周劍拔弩張的氣氛被瞬間打破。
太子近衛被洶湧而來的人潮擠得四散。
眼看著贏無月就在眼前,他卻沒有辦法抓,謝長禮氣瘋了,額角突突突狂跳。
忽然——
就見那拐角處忽然湧出幾個穿著粗布黑衣的壯漢,直奔顧氏醫館。
「顧郎中,顧郎中,你快開開門吶!」
自打太子和贏無月發生了口角,顧氏醫館就很雞賊的關門打烊了。
如今有人叩門,顧郎中在屋內不悅皺眉,對小學徒使了個眼色。
小學徒不情不願上前開門。
「唉唉唉,你們幹什麼!」
門剛開一條縫,那群壯漢就狠命地往裡擠,邊擠邊道:「顧郎中呢?有人快死了,求他去救!」
小學徒面露難色,看向屋中正在品茶斗角的顧郎中。
顧郎中頭都沒回一個,拒絕的意思明顯。
「走開走開,我們顧郎中不在。」
那壯漢用手抵著門,勾頭往裡一看,頓時怒了,「顧郎中明明就在裡面喝茶,你為何說他不在。」
小學徒面露驚惶,聲調頓時拔高:「哪裡來的山野村夫,我們顧郎中每天只看診30位,今天已經看完了,有病明日請早!」
「人命關天,那位兄弟是突然發病的,這裡只有顧氏醫館,你們就行行好,救救他吧。」
「出急診也可,出診費30兩銀子,銀子拿來,顧郎中立刻出診。」
壯漢頓時氣得不輕,「你們!醫者父母心,你們竟然見死不救!」
說著,竟然想要破門而入!
小學徒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後堂里忽然衝出幾個顧家的家僕,一把把壯漢搡了出去,將醫館大門關上了。
謝長禮皺著眉頭看著街對面鬧哄哄的,派人過去查看。若真是有踩踏事件,他身為太子,若是坐視不理,傳出去,有損他的名聲。
侍衛很快來報。
「回稟太子,不是踩踏,是一位打鐵匠突然發病,口吐白沫,不醒人世。」
侍衛話音剛落,就聽那邊有人嚷嚷,「有沒有人郎中,這裡有沒有郎中!」
「回稟太子。」侍衛即刻解釋道:「顧郎中今日的看診名額用完了,出急診要30兩急診費,打鐵匠掏不出,是以——」
太子隨即看向贏雪,「你不是贏家最有醫術天賦的孩子嗎?你去看看?」
啊?
贏雪一愣!
怎麼就扯到她的身上了?
贏雪低頭看了看她身上這件罕見的白色緞面蜀繡褙子,指尖糾結地擰在了一起。
這件褙子可不便宜呢,工時更是長得嚇人,她足足等了大半年,付出比別人多一倍的價格搶到了手,若不是今日約了太子出來,她都捨不得穿。
如今讓她穿著這身金貴衣裳去救一個口吐白沫的打鐵匠。
贏雪滿身滿臉都寫著拒絕。
她身姿柔軟,對著謝長禮盈盈一低身。
「太子哥哥,不是雪兒不救,實在是,燕王有令,要雪兒在家潛心抄寫醫書,這段時間不可為病人看診。」
皇叔的命令?
太子聽到燕王二字,不好再強求。
他能與贏雪幾天內打得火熱,也是因為贏雪張口閉口燕王長燕王短。
雖然不知道贏雪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皇叔,但,既然皇叔都對她讚不絕口,自己與她來往密切些,也沒什麼不好。
謝長禮不傻,蕭承紹與父皇關係那麼好,他一句話,比得上自己埋頭努力一年。是以,這些年,他一直都努力的在蕭承紹面前刷存在感,希望這位皇叔能高看自己一眼。
如今有百姓受傷,他這個太子又正巧在現場,自然責無旁貸。
立刻吩咐道:「去,回宮找個御醫來。」
「呵呵!等你的御醫來,人都涼了!」
贏雪剛才那一席話,一字不落,全聽進了贏無月耳中。
贏無月大步走至二人身邊,寒涼至極地瞪了贏雪一眼,聲線冰冷。
「爹他教你醫術,不是讓你在別人生命垂危之時,一身高貴在旁邊看戲的!」
說罷,頭也不回,直直朝對面走去。
贏雪看著贏無月颯爽而去的背影,緩緩收緊指尖,眼中閃過一抹濃烈恨意。
「太子哥哥,我哥什麼意思啊,我爹可沒教過他醫術,他該不是過去想胡來的吧!」
此話點醒了太子,立刻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喂!贏無月,你想幹什麼?你別胡來,本宮已經命人去宮中宣太醫了。」
贏無月理都沒理他,玄蒼幫她開路,很快便到了病發的打鐵匠身旁。
壯漢見有人來,第一時間衝上來,看向玄蒼,期盼地問:「你是郎中嗎?」
玄蒼搖頭,「我是打下手的,她才是郎中。」
隨即讓開位置,一身紅衣的贏無月走了上來。
那壯漢一愣,四周圍觀的百姓也是一愣。
贏無月是郎中?
他不是個大字不識的廢物嗎?
太子隨即趕到,一巴掌拍向贏無月,想拉開他,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看得好好的,巴掌落下去的時候,竟然拍了個空,慣性差點帶了他一個跟頭,還好侍衛將他扶住了。
「贏無月,你鬧夠沒有?」
「玄蒼!」
「是。」
玄蒼一個錯身,擋住了謝長禮前進的腳步,給贏無月騰出了地方。
她居高臨下將打鐵匠環視了一圈。
就在這時,周圍百姓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他會醫術嗎?別把人看死了。」
「會不會的,讓他試試唄,好歹也是贏家人,總不能真把人看死。」
「哎呦喂,一看你就是外地來的,贏無月有多廢,全燕城人誰不知道?贏無月小的時候,贏澤川為了培養他的醫術,給他養了不少小動物,結果,贏無月看一個死一個,那年,全燕城的老鼠都被抓去給他練手,一個也沒活!」
「嘖嘖嘖,窮人就是可憐喲,沒錢請郎中,要讓個廢物練手,真是造孽呀!」
「你們都別說了,我哥雖然不識字,不通藥理,但他好歹也是在我們贏家薰陶長大的,有我在,不會出大問題的。」
贏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輕聲細語地打斷眾人談話。
聽著是幫贏無月解釋,實際上,好大一盆髒水潑了下來。
大家頓時閉嘴,啥也不敢說了。
但贏無月廢這件事,所有人都聽進了耳朵,不識字,不通藥理。
打鐵匠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嘍。
那壯漢一聽,神情猶豫起來。
贏無月都擼袖子了,看到他那個表情,手停了下來。
「不信我?」
壯漢抿著唇,盯著她。
贏無月頓時沒了救治的心,把袖子一松。
就在這時——
「我信你,你治吧。」壯漢目光真誠。
「你會得總比我們粗人多,治好治癩,看鐵匠的造化!」
贏無月瞧著他,沒從他的眼神里看出半點瞧不起,原把袖子擼了上去。
「幫我抱著他的頭。」
贏無月一旦進入看診狀態,整個人便會完全屏蔽周遭所有人事物,全神貫注,聚精會神。
只見她絲毫不嫌棄鐵匠吐了滿身的口水,捏開他的嘴,伸出兩指,夾住他的舌頭,用力狠狠往後一拽!
「媽呀!他是要拔掉鐵匠的舌頭嗎?」
不知道是誰一聲驚叫!
百姓們徹底沸騰了!
「贏無月拿我們窮苦百姓的命不當命嗎?」
「就是!我從來沒見過誰治病還拔舌頭的!」
「太殘忍了!報官,一定要報官,把贏無月抓起來!」
……
如果說贏雪趕來的那一刻,心中還有那麼幾分不確定的忐忑。那現在的她可以完完全全確定,贏無月還是從前那個贏無月!
一個徹頭徹尾的草包!
對太子來說,這倒是個意外之喜,即刻命令侍衛拿下贏無月。
就在這時——
一聲微弱嚶嚀震碎了周遭喧天的嘈雜!
打鐵匠緩緩張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