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樁讓明光侯夫人得意的事,便是先前跟婁如慧議親的秦川侯府那邊,秦川侯夫人,紅著臉上門跟明光侯夫人道歉,說她聽信讒言,險些誤會了福善鄉君。
又隱晦的表示,成家把成玉盈送回了老家,也托秦川侯夫人來說和。
明光侯夫人眼下是春風得意,她也不至於故意為難秦川侯夫人,只笑盈盈道:「秦川侯夫人,您也是有女兒的,將心比心,您家愛女若是被成家那小姑娘故意潑污水,散播謠言,若非老天有眼,不願意讓我家慧姐兒蒙冤,又有福綏郡主那般仙女似的人物幫我家慧姐兒,讓我們慧姐兒因禍得福,洗清污名還又得了鄉君的封號……怕是眼下您都不樂意進我們府的家門!」
明光侯夫人這一番話下來,說得秦川侯夫人臉白一陣紅一陣的,十分不好意思。
明光侯夫人先前其實對秦川侯夫人也是有氣的。
當時流言甚囂塵上,秦川侯夫人問都不問情況,就趕緊送還了信物來與她們切割。雖說明光侯夫人理智上能接受這點,但感情上還是覺得這秦川侯府也太過無情了!
是以,這會兒說起來,明光侯夫人這話里還是帶上了幾分輕諷。
秦川侯夫人紅著臉再三道歉,最後又流露出幾分,能不能再續前緣的意思。
明光侯夫人笑靨如花:「瞧您說的。信物您都退了,這親事已經吹了。裂痕已有,破鏡哪能重圓。想來是我們家慧姐兒,沒有那個福氣。」
這話說的,婁如慧眼下是嘉正帝親封的福善鄉君,封號里就帶個「福」字,哪裡是沒福氣的?
這分明就是在挖苦秦川侯夫人呢!
可把秦川侯夫人臊得不行,最後灰溜溜走了。
回到府里後,秦川侯夫人是越想越是悔得慌,越是悔得慌,就越發怨懟那個成玉盈。
原本秦川侯夫人與成玉盈她娘還算是閨中好友,這下子是徹底撕破了臉,秦川侯夫人直接讓人把成玉盈家送過來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送回了成家。
秦川侯府與成家怎麼撕扯,明光侯夫人沒管。
但福善鄉君的封誥下來後,明光侯夫人帶婁如慧回了一趟信國公府。
婁如慧投入信國公老夫人的懷抱:「外祖母!」
信國公老夫人笑得眉眼慈祥:「哎呦我的好如慧,眼下都已經是鄉君了!」
婁如慧笑嘻嘻的:「那您就是鄉君的外祖母了!」
信國公老夫人笑容越深。
她何止是鄉君的外祖母,她還是郡主的祖母呢!
她的孫女,外孫女,都爭氣的很!
「我與你外祖父商量過了,我們如慧被封為鄉君,是件大好事。京郊那邊,我有座小莊子,就給如慧拿去玩,就當是慶祝咱們如慧被封為鄉君了。」
明光侯夫人也沒跟信國公老夫人客氣,笑道:「娘,您既然這麼說了,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啊。」
信國公老夫人哼笑一聲:「你同我客氣,那才是稀罕事呢!」
明光侯夫人嘿嘿一笑,又有些左顧右盼的。
信國公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女兒在找什麼:「你這找你大嫂呢?」
明光侯夫人也不遮掩,落落大方的承認:「是啊。我找大嫂,說到底,我們家慧姐兒被封為了鄉君,這不得多謝她養出來的好女兒的推波助瀾?」
明光侯夫人說得譏諷。
信國公老夫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上次明光侯夫人來娘家大鬧,老信國公晚上知道後,反倒是把世子叫過去狠狠批了一頓。
再加上,信國公老夫人既然說出要把於明珠挪出信國公府的話,那就是要對外承認於明珠並非他們信國公府血脈一事。
焦氏近些時日人都萎靡了許多。
明光侯夫人這次過來,可想而知是幹什麼來的。焦氏躲著走都還來不及,哪裡會過來。
信國公老夫人點著明光侯夫人的額頭,又有些無奈:「你啊。」
明光侯夫人拖長了音:「娘——明珠她還沒跟我們家慧姐兒道歉呢。您也別說我狠心,這事要不是人家福綏郡主幫我們家慧姐兒,怕是我們慧姐兒只能落得個青燈古佛或者是遠嫁的下場了。明珠也是女子,焉能不知女子名節對女子來說有多重要。」
說到這,明光侯夫人又來氣了,「我前些天想起這事都還慪得慌呢,娘,您就說,明珠從小到大,我與慧姐兒,何曾虧待過她?逢年過節的,我給慧姐兒置辦點什麼,都不曾忘記過明珠。我是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多年,巴心巴肺的,養出這麼一個……」
明光侯夫人說到動情處,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她哪怕害我,我都不說什麼。她去害我的慧姐兒!」
這話說的信國公老夫人都許久無言。
婁如慧猶豫了下,小聲道:「娘,其實我對明珠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
明光侯夫人與信國公老夫人都齊齊看向婁如慧。
「就是……」婁如慧頓了頓,也不知道怎麼去描述自己的感覺,「平時也就算了,每次我與杏杏在一處,我感覺明珠表妹就會變得很奇怪。倒也不是我背後說她是非,實在是,我總覺得……」
婁如慧又是斟酌又是遲疑,半天才道,「明珠表妹,好像對杏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這話一出,信國公老夫人頓時就沉默了。
明光侯夫人卻是冷笑一聲:「……明珠她憑什麼對人家福綏郡主有敵意?人家福綏郡主救過你外祖母的命,這近一年的日子都是隔三差五就來請平安脈,明珠是一點都不心疼你外祖母啊!這不是親生的,就是養不熟,甚至都比不上杏杏……」
明光侯夫人說到這,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變了變。
她想起來了,她打從見杏杏第一面時,就覺得杏杏眼熟,面善。
雖說沒多想,但方才她說於明珠不是親生的,養不熟的時候,腦子裡倏地劈過一道閃電!
她想起為什麼一直覺得杏杏親切了!
杏杏生得很像,很像年幼時還未長開的焦氏啊!
焦氏年幼時,是來過信國公府做客的。
只是那時候明光侯夫人年齡還小,再加上焦氏每每過來,她也不是次次都在,統共就沒見過幾面。
但,就在方才,明光侯夫人也不知道怎麼了,福至心靈一般,想起了這事!
明光侯夫人已經知道於明珠不是親生的了。
她都不敢想,杏杏生得跟焦氏年幼時那般相像,難道……
明光侯夫人下意識看向信國公老夫人,突然臉色僵硬的問出了一個看上去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來:「我大嫂,知道嗎?」
婁如慧聽的雲裡霧裡的。
她娘這上一句還在批判於明珠養不熟,下一句怎麼就來句什麼,「我大嫂知道嗎」。
知道什麼?
知道於明珠養不熟嗎?
可是,她娘的表情,又好像不是在說這個……
婁如慧人都懵了。
但信國公老夫人卻好像很好的理解了女兒的意思。
她沉默了下,淡淡笑了下,似是譏笑,又似是無奈:「知道,怎麼不知道?……就是她養了於明珠十幾年,投入了太多太多的感情,一時間她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是以一直在逃避罷了。」
信國公老夫人語調滄桑。
明光侯夫人這會兒想想先前她那大嫂是怎麼對待杏杏的……
她面色一僵。
因為,明光侯夫人發現她對此沒有半點印象!
這說明什麼?!
說明她那個好大嫂,明明知道杏杏可能是她的親生女兒,但對這個走丟了十幾年的親生女兒,卻依舊冷漠的跟個外人一樣!
明光侯夫人簡直難以相信!
她不敢相信,如果是她的慧姐兒,在外淪落了十幾年,眼下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捧給她的慧姐兒!
哪裡會像她大嫂那樣!
明光侯夫人臉色越發差了!
信國公老夫人也嘆了口氣。
婁如慧依舊是雲裡霧裡不明所以,她看看明光侯夫人又看看信國公老夫人:「娘,外祖母,你們怎麼了?」
——杏杏可能是信國公府真千金的事,信國公老夫人誰也沒說過。畢竟還沒有證據,所謂的直覺又玄之又玄,同旁人說,若真是弄錯了,那又如何是好?
饒是對焦氏,信國公老夫人也只是實在看不下去,點撥了那麼幾句!
不然,信國公老夫人是真怕焦氏這個當親娘的,無意間做出什麼傷害了杏杏的事來。
——雖然眼下來看,也沒好多少就是了。
總體來說,明光侯夫人那邊,雖說知道了於明珠不是信國公府血脈,但先前也並不知曉杏杏可能是真千金的事。
也就是剛才,明光侯夫人,福至心靈一般,想起了杏杏這樣貌到底像誰的事。
明光侯夫人這會兒心情那叫一個複雜。
她一直很喜歡杏杏,對杏杏也有種莫名的親近感。明光侯夫人一直以為這份親近感來自於杏杏與自家女兒交好,她愛屋及烏罷了。
但眼下看來,這說不定是血緣的力量呢!
若是真的,那,那麼杏杏,應該喚她一聲姑姑才是!
那是她的親侄女啊……
明光侯夫人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熱淚盈眶。
這可把婁如慧給嚇壞了。
她娘好端端的,怎麼就還紅了眼眶呢?
「不行!」明光侯夫人猛地一拍手,「我得去找我大嫂說一說去!她不能那麼糊塗下去了!」
信國公老夫人喊住明光侯夫人:「柔芝!」
明光侯夫人回身,看向信國公老夫人,信國公老夫人那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來,她搖了搖頭,勸道:「算了……你大嫂就是個頭暈眼花的。她眼下一門心思只有明珠。你去跟她說,她萬一鑽了牛角尖,越發憐惜起明珠來怎麼辦?……還是等明珠搬出去後再說吧。」
明光侯夫人最終還是無奈的應了一聲:「行,我聽娘的。」
……
婁如慧獲封福善鄉君的消息,也傳到了於明珠耳中。
於明珠一時間難以接受的很,摔了手邊一個杯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叫喻杏杏的鄉下人出現在京城後,她順風順水順遂無比的人生,怎麼就突然掉了個個。
那些原本對她好的人,圍在她身邊的人,目光都從她身上,挪到了那個叫喻杏杏的黃毛丫頭身上。
而她,但凡什麼事沾上那喻杏杏,就好像沾上了什麼霉運,甩都甩不脫。
喻杏杏就像是偷了她的人生一樣,搶走了她原本所受到的那些注意力!
於明珠想問一句,憑什麼啊!
憑什麼她可以偷走她的人生?!
憑什麼,憑什麼喻杏杏處處壓她一頭?!
去年雪災,她也施粥了啊,可是最後受到褒獎的,還是那個喻杏杏!
從鄉君,一路封賞到了郡主!
這些,全都是搶的她的!
眼下,甚至她那每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表姐,都被封為了鄉君!
她呢?!
甚至在尋死之後,都沒有得到家人的憐惜!
她的祖母,絲毫不顧及這麼多年的祖孫情誼,甚至要把她真實的身份公之於眾,要把她趕出信國公府!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了!
向來疼她入骨的大兄,眼下整日買醉,心裡只有那個和離的茅氏!
二兄,也對她日益敷衍!
甚至她娘,雖說嘴上一直說著心疼她,可還不是什麼都沒法替她做!
只知道在她面前落淚,說一些什麼,娘捨不得你之類的沒用的話!
於明珠紅了眼,眼眸深處閃過一抹瘋狂之意來!
她是整個京城都為之仰望的京城明珠!
她是整個信國公府都捧在手心嬌寵的大小姐!
這才應該是她的人生!
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那個偷走她人生的——
喻杏杏!
於明珠只覺得胸腔有一團烈火,燒得她整個人都神暈目眩。
她扶著桌子邊沿,嘴中不由得喃喃念叨著:「喻杏杏,喻杏杏……」
但她眼下,無論是娘,還是大兄二兄,都靠不住!
她只有靠自己了……
於明珠眯了眯眼,神情染上幾分瘋狂的狠戾與冷意。
這是她們先對不起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