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往嘴裡塞珍珠

  杏杏今年到底才十歲多,還是個孩子的範疇,上了馬車後,她靠著車廂壁,一下一下點著小腦瓜,顯然在犯困。

  范娉芳便讓丫鬟從車廂坐墊下頭拿了塊靠枕讓杏杏倚著睡會兒。

  還有兩方小毯子,一方蓋在了菱姐兒身上,另一方便蓋在了杏杏身上。

  楊權羽縮在馬車角落,怯怯道:「母親,我也想蓋……」

  范娉芳心裡只覺得有些膩味。

  這個孩子,大概是習慣了用這樣怯怯的外表來當作爭奪的利器。

  他以為在她這還會管用?

  范娉芳掃一眼楊權羽身上的綢緞衣裳,又忍不住冷笑一聲。

  這花色看著眼熟,不出意外,應當還是她的陪嫁。

  這綢緞料子保暖的很,她先前剛從私庫里拿出幾匹來準備給菱姐兒做秋裝。

  范娉芳閉上眼,沒理會楊權羽的要求。

  楊權羽見范娉芳沒理他,知道他慣常的法子是沒用了,緊緊抿著唇,站在那兒,眼圈越發紅了。

  菱姐兒的乳娘看了一眼,心下只道,要不是知道先前這庶子幹了什麼事,就端看這模樣,還以為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呢!

  不過菱姐兒的乳娘也沒空管楊權羽,她自知前頭沒照看好菱姐兒,這會兒心裡正忐忑著,也沒工夫理會楊權羽。

  馬車走了大半個時辰,便到了隔壁縣。

  楊家在老城區那一片,宅子不算大。

  馬車在楊府門口停下,杏杏先前已經醒了過來,還拿帕子澆上水,輕輕擦過了臉。

  這會兒杏杏陪著范娉芳下車,看上去就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千金小姐。

  門房通傳進去,杏杏跟范娉芳剛走進正院門口,斜刺里就有個纖細瘦弱,唯獨肚子吹氣一樣漲起的婦人匆匆過來。

  那婦人穿著海棠紅的綢緞衣裳,頭上帶著珍珠簪子,杏杏眼尖,一眼就認出那是上好的南海珍珠。

  ……所以,這大概就是楊哲鳴那位懷了雙身子的妾室佩琴了。

  佩琴一出現,楊權羽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原本就有些紅的眼,這會兒竟是落下淚來,委屈巴巴的喚了聲「姨娘」。

  「羽哥兒!」佩琴一副心疼極了的模樣,拉著楊權羽上下左右的看,眼紅紅的,生怕楊權羽在外頭受苦的樣子。

  杏杏看著納悶。

  這娘倆怎麼行事一個調調啊?

  她舉辦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宴席,若不是楊權羽在中間搞事,本是什麼風險都沒有的。

  怎地這佩琴姨娘搞的好像她兒子是從什麼龍潭虎穴出來似的?

  只是這娘倆的戲還沒演完,遠處又匆匆走來一戴著書生冠巾的男子。

  想來便是范娉芳所嫁的那個楊哲鳴了。

  楊哲鳴走得極快,跟跑也沒什麼區別了。他跑過來,一看楊權羽在那委屈巴巴的哭,愛妾佩琴也在那紅著眼抹眼淚,當即不分由說,衝著范娉芳皺眉道:「不是讓你照顧好羽哥兒嗎?你這是怎麼照顧的?」

  語氣雖說不是很重,但是話里那斥責的意味,卻是連杏杏都聽出來了。

  這下輪到杏杏皺眉頭了。

  當著外人的面,就為著小妾跟庶子呵斥主母。范姐姐這夫婿的行為怎麼看上去那麼像是戲本子裡寫的那種寵妾滅妻的玩意啊?

  范娉芳卻沒有憤怒,只是皺眉,壓低了聲音:「別吵到菱姐兒。」

  她轉身把懷中睡著的菱姐兒交給一旁的乳娘,交代道:「帶菱姐兒去休息,不要再出差池了。」

  因著先前犯了錯,一直在惴惴不安的乳娘聽了范娉芳這話,如蒙大赦,連連道是,趕忙抱著菱姐兒去了屋裡。

  范娉芳眼神這才掃向一臉惱意的楊哲鳴,一臉委屈的楊權羽,還有那一臉心疼的佩琴。

  范娉芳眼裡閃過一抹嘲諷之意。

  這還真是和諧整齊的一家三口啊。

  「開門見山的說,」這會兒菱姐兒被乳娘抱走了,范娉芳不必再顧忌吵醒菱姐兒,聲音如常道,「你得把楊權羽送走。」

  楊哲鳴沒想到范娉芳一開口就說這個,他極為錯愕,然後矢口拒絕:「不可能!」

  頓了頓,楊哲鳴似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太好,緩和了下,「……夫人,羽哥兒已經認祖歸宗,名字都寫在族譜上了。你現在突然說這個,你好歹要先說,為什麼?」

  楊哲鳴的答案在范娉芳意料之內。

  范娉芳聲音淡淡的把席上發生的事說了。

  楊哲鳴一臉錯愕,第一個反應是——

  「不可能!」

  佩琴跪了下去,著急哭道:「夫人,您誤會了。因著我懷著雙胎,懷相又不好,所以經常服用珍珠粉來養身。羽哥兒見多了,便以為這珍珠是可以吃的好東西……」

  楊哲鳴覺得很是如此,他不待佩琴說完就連連點頭:「確實如此。羽哥兒這是疼愛妹妹,夫人你誤會羽哥兒了。」

  楊權羽也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哭道:「那是我捨不得吃的,特特留下來給妹妹吃,那是好東西呀,母親為什麼那般生氣……」

  楊權羽還沒說完,杏杏卻已是從懷裡掏出一粒珍珠來,捏在兩指中間,在眾人面前晃了晃——正是先前落在地上的那粒南海珍珠。

  只是,正當眾人愣忡不知道她這行為何意的時候,杏杏一步上前,直接一手捏住楊權羽的嘴,另一隻手乾脆利落的將那珍珠往楊權羽喉嚨里塞去。

  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杏杏會突然這般動作。楊權羽驚惶之下,竟是直接將喉嚨里的東西咕咚一聲吞咽了下去。

  楊權羽急得小臉慘白:「娘,救、救我!我會死的——」

  佩琴更是臉色大變,趕忙去摳楊權羽的喉嚨。

  楊哲鳴大怒:「這是哪裡來的野丫頭!竟然敢傷我兒子,來人,把她給我打出去——」

  范娉芳上前一步,護在杏杏前頭,怒目圓瞪:「我看誰敢!」

  她對著楊哲鳴冷笑,「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你這些天各種找門路想巴結上的喻解元的妹妹!她還有個哥哥,是即將去京城論功行賞的喻永柳將軍!」

  楊哲鳴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下,頓時傻眼了:「她,她就是今兒邀你去的那喻杏杏……」

  范娉芳冷笑:「不然呢!」

  楊哲鳴臉色像是開染坊一樣精彩,呆愣在那不動了。

  佩琴半是絕望半是無助的喊:「……摳不出來!夫君,快,快叫人去請大夫啊!」

  楊哲鳴回過神,慌張的正要喊大夫,杏杏出聲了:「不必。」

  她抬起手,給眾人展示她另外兩指間夾著的那顆滾圓的南海珍珠,道:「我方才往楊權羽喉嚨里塞的不過是一顆糖丸罷了。他方才不是還哭著問范姐姐,說那珍珠是好東西呀?……既然是好東西,那我把好東西餵給他,他為什麼那麼怕啊?」

  別說是四歲多的楊權羽了,就是佩琴,臉上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楊哲鳴愣了下,似是終於反應過來,有些不太敢相信的看向楊權羽。

  楊權羽到底年紀小,雖知道自己漏了餡,一時之間卻也沒想到找補的地方,眼神下意識的連連躲閃,顯得心虛極了!

  楊哲鳴這下是徹底確定了,他這庶長子,還真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