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跟白曉鳳在小溪下游一道搓洗著衣裳。
白曉鳳看左右無人,又在那說起了悄悄話:「大嫂,剛才我拿衣裳過來的時候,好像看見衛家那邊來人了。」
李春花還沒大當回事:「衛家?……那不是咱舅家麼。」
白曉鳳手上一邊搓洗著衣裳,一邊朝李春花擠了擠眼:「我看咱娘那娘家侄子,走的時候,懷裡頭鼓鼓囊囊的,估計娘給錢了。」
她手甩了甩水,伸出來跟李春花比劃,「少說得有這麼一吊錢。」
李春花頭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少來。娘向來手裡嚴,咱家用銀錢哪有這麼寬泛的時候?」
白曉鳳撇了撇嘴:「那可不好說。」
她搓了兩把衣裳,又自言自語道:「不過,先前娘也說了,咱們往後做針線的銀錢都自個兒收著就行。咱們攢一攢,手上總是有錢的。」
李春花先是應了一聲,悶頭洗起了衣裳,洗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這眉頭是越皺越深。
她這二弟妹繡活向來極好,平日去縣城裡接繡活,得的價格也是最高的,到時候攢的錢肯定也多,她自然是不急的——
可她這,眼看著槐哥兒就要到了說親的年紀,雖說到時候家裡頭肯定會管,但她這個當娘的,總不能什麼也不出吧?
李春花頓時有些發愁。
一直到兩人洗完衣裳,端著盆回去,李春花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倒不曾想,到了傍晚,家裡吃完飯,李春花正要收拾桌子,衛婆子突然發話了。
「前些日子,我撿到杏杏的時候,曾經得了一株灼心草。」衛婆子慢悠悠道,「只不過出了點意外,那灼心草最後品相有些不好。」
衛婆子雖然沒明說,但饒是反應較慢的李春花,也想到了先前被橘哥兒扔到雞窩裡的那株草……
她們哪怕不認識灼心草長什麼樣子,但也聽說過灼心草的大名。
這幾年荒年,能賣錢的藥草,她們大多都聽過其名,自然也知道,這藥草品相一旦不好,估摸著是賣不出什麼高價的。
是以,雖說衛婆子沒說賣了多少錢,李春花跟白曉鳳兩人臉上依舊也露出了肉痛的神色來。
喻三豹則是愣了下,沒吭聲。
衛婆子道:「眼下我說這件事呢,不是為了旁的,就是想跟你們說一下,這灼心草賣了些銀錢,我這手上,也稍稍寬鬆了些。」
家裡有了額外的進帳,這是件開心事,人人都眉眼帶笑。
衛婆子雖說提起這灼心草,是為了說旁的事,但這會兒仍然忍不住想夸自家寶貝大孫女。
她伸手拉過杏杏來,強調道:「所以我說,杏杏這小丫頭,是咱們老喻家的小福星!看看,自打她來了咱們家,帶來了多少好運?不說別的,前些日子,咱們去北莽溝,杏杏看我被個死娘們扯了頭髮,她還衝過去咬那死娘們,來救我!就沖這點,咱家裡往後誰也不許再說半句杏杏的不是!」
槐哥兒他們反應最為激烈,熱烈的響應著衛婆子的話:「沒錯沒錯,杏杏就是咱們家的小福星!」
「對對對,奶奶你放心!杏杏我們疼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說杏杏半句不是呢?」
兩個兒媳婦也趕忙表態:「娘你放心,我們都把杏杏當親閨女疼!」
衛婆子很是滿意,「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杏杏被誇得有些羞澀,小臉都紅了,但她還是認真的扳著手指同衛婆子道:「奶奶,大家都對我特別好!大伯娘會做好吃的給我吃,二嬸嬸還給我做了好看的小帕子,合身的衣裳!幾個叔叔伯伯還經常把我舉高高,幾個哥哥經常帶我玩,大家都特別好!」
衛婆子「哎呦」一聲,滿眼慈愛:「我的好杏杏!」
家裡氣氛和樂融融的。
衛婆子又點名:「老大家的,老二家的。」
這才是要說正事了。
李春花跟白曉鳳「啊」了一聲。
衛婆子道:「先前老三拿銀錢去了一趟他岳家,雖說沒把老三媳婦跟橘哥兒帶回來,但也實打實給岳家買了些東西。你們也好些日子沒回娘家了吧?我也不是那等刻薄人,一會兒各給你們拿些銀錢,你們買些東西,挑時候分別帶著孩子們回娘家看看吧。」
這話是實打實的讓李春花跟白曉鳳愣住了。
她們反應過來後,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眼淚都要漫出來了!
衛婆子垂著眼:「只一點,你們倆商量好時間,別擠在一天回去,家裡沒人照料。」
「娘!」李春花哽咽道,「你放心,我是當大嫂的,先讓二弟妹回去……」
白曉鳳也含淚帶笑嗔道:「大嫂,你這話說的。你是大嫂,自然該你先帶著槐哥兒柏哥兒回去。我娘家離咱這不遠,什麼時候回去也不要緊。」
妯娌倆對視一眼,都撲哧一聲帶著眼淚笑了出來。
這齣嫁的女兒,誰不想風風光光的回娘家!
可這幾年過得都艱難,誰家也不容易。
她們也能理解。
甚至說衛家那邊來人,衛婆子給些銀錢,她們也能理解——到底是娘的娘家,真有困難,還能撒手不管?
只是她們萬萬沒想到,娘竟然這般公平!
李春花跟白曉鳳都不住的抹淚。
「行了,」衛婆子擺擺手,「錢不多,但好歹不會讓你們空了手回去。」
衛婆子又看向幾個兒子:「你們也別覺得自個兒媳婦回娘家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們自己想想,你們媳婦兒嫁到咱們喻家,管著一大家子穿衣吃飯,忙裡忙外的,娘家多久才回去一趟?」
喻大牛跟喻二虎都趕忙道:「娘,兒子知道。」
喻三豹有些悶悶的,沒吭聲。
喻四羊是他們這一輩唯一還沒成親的,也很積極:「娘,等我成親娶了媳婦,也會讓她經常回娘家的。」
衛婆子無語:「傻兒子,你先娶回媳婦再說。」
喻四羊天真道:「娘,不娶媳婦也沒事,我陪你回娘家去。」
衛婆子正感動著,突然聽到外頭吵吵鬧鬧的,有人衝進了院子,跑得氣喘吁吁,聲音帶著哭腔的喊:「橘哥兒,橘哥兒回來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