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四跟王素芬成親的日子是一天天的近了。
喻三豹從州城那邊特特給喻家女眷們買了些美觀又耐穿的布匹,衛婆子帶著兒媳婦們各自裁做了新衣裳。
杏杏那身,是女紅最好的白曉鳳給做的。
蘇柔兒給王素芬做的鞋子也差不多完工了。
衛婆子打算到那日,帶三個兒媳婦都過去。
但還未到衛老四跟王素芬成親那日,衛婆子的妹妹,衛三娘,從州城回來探親了。
這探親第一站,便先來衛婆子所在的喻家。
到底是親姐妹,衛三娘生得跟衛婆子有幾分相像,但性子大有不同。
衛婆子性子颯爽,雖說有時候說話不太客氣,人也總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再心軟心善不過——但,心軟歸心軟,衛婆子向來拿得定主意,說一不二的,一看就是家裡頭握著實權的。
——衛三娘的性子,好似有些過於綿軟了。
這次回來探親,衛三娘是帶著孫女回來的,除此之外,還帶了個丫鬟,名喚巧蓮的。
對農戶人來說,丫鬟是個稀罕事物,李春花跟白曉鳳沒少偷偷打量巧蓮。
蘇柔兒生在縣城,倒是見過不少丫鬟,但她也沒少偷偷打量巧蓮——無他,這巧蓮,著實跟她見過的丫鬟都不大一樣。
這巧蓮看著派頭大極了——衛三娘打從進了喻家第一步開始,這巧蓮就皺著眉,上上下下把喻家給巡視了個遍。
衛婆子跟衛三娘姐妹多年未見,正眼含熱淚手牽著手,互訴姐妹多年思念,這巧蓮就已經高著嗓子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老夫人,你姐姐家中有沒有可以喝的水啊,這鄉下的路難走得緊,馬車又顛簸,我們小姐渴壞了怎麼辦?」
衛三娘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有些慌張的看向衛婆子:「二姐,有水嗎?」
衛婆子眉心跳了跳,還沒說話,李春花趕忙道:「有,有——三姨你等等。」
說著,李春花去了灶房,灶房裡的壺裡有她早上燒好的水。
李春花利落的端了兩碗水進了屋子。
她只有兩隻手,一次自然端不了三個碗,只能分次端。
然而這兩碗水端進屋,巧蓮神色卻帶上了幾分嫌棄:「怎麼還用碗啊?沒有茶杯嗎?」
那嫌棄的神色,好似李春花端上來的是什麼泥漿。
李春花一愣。
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碗。
因著待客,這已經是家裡最好的碗了,齊齊整整的,一點磕邊都沒有。
衛婆子眉心又跳了下。
衛三娘趕忙道:「……鄉下,哪有那麼多講究。巧蓮,這碗我看挺好的啊……」
巧蓮見衛三娘發了話,撇了撇嘴,從李春花手裡接過來一碗,遞給了衛三娘帶回來的小女孩手裡,哄道:「小姐,將就著用吧。」
衛三娘帶回來的小女孩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抿著唇,最後還是忍著脾氣喝了一口。
只一口,便把那碗水放到了一旁。
巧蓮皺著眉頭,端起了另一碗水,也勉為其難的喝了兩口。
屋子裡的喻家人都驚呆了。
衛婆子更是額頭青筋跳得厲害。
她們家是沒丫鬟,但這不代表她們沒見過別人家丫鬟啊!
哪有這樣的,主子都沒喝兩口呢,這丫鬟先把水給喝了?!
李春花是直性子,直接「哎」了起來:「你咋就把水給喝了?」
巧蓮很不以為然的模樣:「老夫人的娘家人,不會吝嗇這一碗水吧?」
衛三娘趕忙打圓場:「沒事沒事……都是小事……」
她又看向李春花,「大外甥媳婦,還有嗎?」
李春花有些憋屈:「……三姨,灶房還有一碗,我去給你端來。」
她轉身快步出去,給衛三娘把第三碗水端了過來。
經了這麼一遭,屋子裡的氛圍難免就有些怪。
李春花越看那巧蓮越不順眼。
她甩開門帘,出了門。
白曉鳳肚子微鼓,也緊跟著李春花出去了。
蘇柔兒有些猶豫,遲疑過後,想著兩個嫂嫂都出去了,她再留下也不太好,也跟著出去了。
衛三娘看上去頗有些坐立難安。
她壓低了聲音,有些不太自在的問衛婆子:「二姐,大外甥媳婦,是不是生我氣了啊?」
衛婆子越發覺得不對勁起來。
她仔細端詳著這多年未見的妹妹。
江甸莊的人,都說她妹妹命好。
因著她這妹妹衛三娘,在年紀最好的時候,嫁給了一個來江甸莊走商的商人,跟著那商人去了州城——說嫁好像也不太恰當,畢竟,衛三娘是給那商人當了小妾。
當年衛婆子爹娘還在,衛婆子雖說對妹妹這樁親事頗有些意見,但架不住爹娘願意,衛三娘也沒什麼意見。
不過,衛三娘給那商人當小妾沒幾年,那商人的正室便因病去世了,商人便將衛三娘扶正,衛三娘這就當上了商人家的正頭奶奶。
出嫁前,衛三娘的性子就有些柔弱,但也沒有這般謹小慎微啊。
衛婆子眉頭都要擰個七八圈了,心裡不是滋味極了!
衛婆子硬邦邦道:「你放心,老大媳婦是當人小輩的,哪有生長輩氣的道理。」
衛婆子是故意這般說的。
但衛三娘也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怎麼著,看著還是有些畏手畏腳的。
衛婆子越發惱了。
她看向巧蓮,還有巧蓮懷裡的衛三娘的孫女。
方才衛三娘進門的時候,她聽衛三娘介紹了。這孫女叫劉霞兒,是衛三娘夫家,劉家大房最小的女兒。因著這劉霞兒從來沒來過這鄉下,這次是跟著衛三娘來玩的。
劉家的大房,是前頭正頭夫人留下來的子嗣。
劉家大爺,比衛三娘小不了兩歲。
也就是說,衛三娘當上正頭夫人的時候,她的繼子早就已經長成娶媳了!
劉家只是普通的商人之家,繼子繼兒媳年齡也不小。劉家對外一應事物,都掌控在繼子手裡,對內呢,則是繼兒媳管著中饋。
這麼一來,也難怪衛三娘這般畏手畏腳!
這繼婆婆當的,可真是毫無用處!
衛婆子正在沉思,巧蓮懷裡的劉霞兒,卻抱怨道:「好無聊啊!咱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