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地獄裡,哀嚎聲一片。
上刀山下油鍋的惡鬼凶靈們,正一波波接受著無間地獄的煉獄懲罰。
觀察了一圈,也沒發現可疑的妖鬼。
言禎忍不住問扈俢,「該不會沒有在這裡吧?」
「阿蜚不會說謊,而且它在這裡已經監工幾萬年,對無間地獄裡這些凶物的氣息最為了解,它說在這,就一定在這。」
言禎很想說讓阿蜚出來「定位」,但想到剛剛阿蜚已經傷成那樣,她又於心不忍。
如果是她的契約獸,被別的惡獸打成那樣,她也會心疼。
扈俢忽然沉著臉色,抬手間,手腕上的閃電標誌亮了亮,他便說道:「阿蜚已經給我們指了方向,它混在刀山受刑的妖鬼里。」
他看向言禎,道:「它擅長幻形,更擅長迷惑之術,此時正幻化成別的凶物在受刑。」
「它都沒逃出去,反正都要受刑,幹嘛不直接被你們抓了算了,還要在這費盡心思躲避。」
「自古以來,越獄都是要加重刑罰的。」
「這都無間煉獄了,還能多重?」
扈俢面色沉吟,道:「灰飛煙滅。」
「……」
行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換成她,她也會爭取一線生機。
言禎想了想,問傅行舟:「你覺得在那排隊等著下油鍋的妖鬼們,哪個的氣息比較腥?」
「我又不是獵犬。」
「但你是大功德金身呀!你越是在這種地方,你是越不適的,然後越邪的凶獸會讓你越覺得陰冷,甚至還能無形中感受到對方的那股子惡臭味。」
傅行舟:「……」
他下意識皺眉,「你是要我湊過去聞?」
「不用,我教你口訣,你稍稍靠近一些,就能感受到了。」
「行吧……」
自己的媳婦,自己寵唄!
這點男德必須拿捏了!湊近點「聞」這些妖鬼,聞就聞吧!
比起讓媳婦失望,讓媳婦生氣,這算什麼?
他傅行舟能屈能伸,上了陽間誰知道他在這裡做的陰間事?
在心裡把自己安慰了一通,傅行舟便和言禎扈俢一起,走向那口超級大油鍋。
油鍋還在冒著滾滾油泡,妖鬼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一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一邊麻木地朝前移動著,跟下餃子似的,自己挨個往下跳。
這一幕,一般人還真看不得。
言禎每每在這個時候,都挺佩服傅行舟的定力的。
明明,他也是才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功德金人而已,竟然能適應得這麼快!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就是厲害!
她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行舟,你好厲害啊!」
「嗯?」
「你第一次來地府,看到這些你竟然不害怕。」
「從小倒霉慣了,練就了我的一顆波瀾不驚的心臟。」
言禎豎起大拇指,「反正就是很厲害!」
被老婆誇誇,傅行舟渾身舒坦。
他笑笑,連要去感受這些妖鬼的氣息,都變得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扈俢從陰差手裡,拿過即將被油炸的妖鬼名單,掃了眼後,說道:「名單其實都沒問題。」
「那你是懷疑?」
「既然名單沒問題,那就是妖鬼出了問題,很可能那條長蟲用的不是幻化,迷惑陰差和妖鬼的感觀來達到目的,而是……」
「你懷疑,其中有一隻妖鬼,已經被它滅了,它現在用的對方的身份在這掩飾自己?」
「只有這一個解釋。」
言禎不解,「這本子不會出錯嗎?」
「人有生死簿,這些妖鬼也有記錄在冊的名單,妖鬼可能會被奪舍替換,但這屬於正神才能管轄的東西,有著天地間最浩蕩的正氣來鎮壓,它連觸碰都會被打得灰飛煙滅,更別說是修改其中的內容。」
看著排隊的隊伍,言禎有些頭疼,「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要一個個找?」
「不用。」
扈俢看向傅行舟,「傅總,幫個忙?」
「你說。」
「我給你一塊陵驕的鱗片,你將功德注入一絲到裡面?」
「陵驕?」
扈俢點頭,「嗯,那隻化龍失敗的蛟龍,叫陵驕。」
傅行舟點點頭,問道:「怎麼注入?」
「只要你同意,讓小九來抽取一絲功德,注入這塊鱗片,我再弄道指引符上去,它自然會帶我們找到陵驕。」
「那我不用來嗅味兒了?」
扈俢笑著搖頭,「不用,如果你很期待的話,那你就親自上?」
「大可不必。」
語畢,傅行舟直接捏緊牽著言禎的手,道:「禎禎,把功德拿去。」
言禎抿抿唇,為這破蛟龍,還要浪費傅行舟的功德,真是氣人。
她心頭不爽,卻還是用指尖拽出一縷功德真氣,將它注入到扈俢拿出來的鱗片上。
這鱗片,底色是白色,上面卻還縈繞著五顏六色的光暈,流光溢彩非常漂亮。
言禎忍有些喜歡,「那隻蛟龍也是這個顏色?」
「它是純白的。」
「哇!白龍!我喜歡!」
言禎自己是只紅色的九尾赤狐,白色是她得不到的顏色,於是就更加偏愛白色。
想到自己將來御龍乘風,一襲紅衣長裙,長發飛揚紅裙紛飛,站在龍頭上,簡直威武霸氣又仙氣十足。
她已經開始暢想了。
那鱗片有碗口那麼大,被扈俢朝天上一丟,自己就朝列隊的妖鬼中飛去。
扈俢上前跟過去,言禎也拉著傅行舟跟上。
她還跟他說悄悄話,「一會要打架的話,你記得上邊上躲著點。」
「那我離你太遠,你靈氣不夠的時候怎麼辦?」
「但你離得太近,我還得擔心你,會分心的。」
「我沒你想的那麼弱。」
言禎拽了拽他的手,「你就算跟人打架,一個能打十個,但這個是蛟龍欸,它隨隨便便一爪子,就能拍飛十個你。」
「……」
你可真會比喻。
傅行舟不再解釋什麼,沒應聲也沒否認。
言禎以為他明白其中利害了,這才鬆了口氣。
鱗片停下的位置,是一隻佝僂著身軀、面色發青還有兩顆獠牙在外的野豬妖。
它半人半豬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怪異,卻也有幾分傻憨憨的樣子。
扈俢特意將鱗片往它跟前晃了晃,「野豬妖」眼珠子微微動了動,便繼續往前挪了一步。
它很聰明,明白這鱗片既然在帶路,勢必是避開了其他妖鬼的。
否則,那些妖鬼不半點反應都沒有,結果只有它能看到。
於是……它瞬間就回過神來,只是眼神微微閃動了下,卻依舊假裝看不到。
言禎不得不服,這化蛟的長蟲,確實比一般開了靈智的妖獸要聰明很多。
嘖嘖嘖~~
她更想要這隻白蛟龍了呢!
扈俢抬起手,手指微微往下壓了壓。
那鱗片便帶著巨大的威壓,以及傅行舟的功德,猶如泰山壓頂一般,直接朝那隻「野豬妖」壓下!
就在鱗片壓到頭頂的那瞬間,「野豬妖」忽然閃成一道白光,溜出了列隊。
「想逃?!你問過我手裡的玉盤沒有!」
言禎將早就捏在手心的八卦玉盤丟出去,那玉盤結合了她的靈力,以及傅行舟的功德,猶如照妖鏡一般,照射出強大的金色光芒。
將蛟龍化作的那道白光全部籠罩,它逃無可逃,這才化成了原形,在地上扭動。
言禎愣了愣,湊近看著那條小白蛇,「怎麼這么小啊!」
「你以為我這判官白當的?我的威壓它能承受幾分?再加上還有你老公的功德,它遭不住自然就化作最初修煉的模樣了。」
「太小了。」
「看到它額頭上的小尖角了嗎?」
「嗯。」
言禎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那紅色的小尖角。
「這就是它從蛇化蛟的象徵?」
「對,但它的龍角在化形的時候被天雷劈了,導致這角有些變形,所以它渡化失敗了。」
「有些可憐啊!這雷公電母真的是,什麼時候都不近人情。」
扈俢笑笑沒應聲。
雷公電母也是按照流程辦事。
要是誰渡劫都能講究人情,那還要這天道規則做什麼?
他把小白蛇拎起來,道:「走吧,去我辦公室做審判。」
「不需要去衙門大廳嗎?」
「司冥不在,我雖然代職,但不是重要的審判需要用到酷刑,我一般不會開衙。」
「哦!」
言禎有些失望,看向傅行舟,「我還以為能帶他長長見識呢!」
傅行舟:「???」
我並不是很感興趣……
他能跟著到這來,又一路跟隨,又不是因為好奇這酆都,還不是因為她。
傅行舟對此有些無奈,道:「怎麼方便怎麼來吧,別為難扈俢了。」
「知道啦!聽你的。」
「乖。」
傅行舟摸了摸言禎的頭,笑得跟個痴漢一樣。
這一幕,看得扈俢牙酸。
嘶!
這就是他不想談戀愛的原因,看別人談都已經夠夠的了,換他自己來,他可做不出這麼肉麻的舉動。
將小白蛇放到手腕上纏了幾圈,扈俢收起鱗片,拿起判官筆在原地畫了個圈,一行人便直接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之所以沒去休息室,是他想到言禎的朋友姜妗被安排在了那邊休息。
——
扈俢辦公室里,他將真皮小轉椅,拉到辦公桌前面來。
言禎和傅行舟則坐在旁邊的長沙發上,三人都在審視著地上跪著的白衣男子。
男子身材消瘦,面色慘白慘白的,臉上和脖子鎖骨上都是凌厲的傷口。
他的額頭上,猶如小春筍一樣冒著兩顆小龍角。
他的年紀看起來不大,仿佛十八九歲的少年,眼底還帶著一股生澀之氣。
陵驕跪在地上,看起來頗為不服氣的樣子。
「我說了,我沒傷害阿蜚,在無間地獄的時候,阿蜚很多時候都很照顧我,我沒有聯合其他幾隻凶物傷它,倒是它,在關鍵時刻把我給拽下來了,還傷了我!」
「你個小孽畜,還敢惡人先告狀?」
「不信拉倒!」
陵驕嘴硬得不行,他因為激動,額頭上的小龍角都逐漸變紅。
言禎看著,竟覺得有些萌。
傅行舟卻是有些走神。
這蛟龍竟然是條雄的?
還這麼年輕?
到時候言禎豈不是要日夜跟他在一起?
這誰忍得了?
言禎走到他跟前,蹲下來和他平視。
「聽阿修說,你叫陵驕?」
「是!」
「誰給你起的名字?」
陵驕愣了愣,「我自己。」
「你的族人呢?就你一條小白蛇了嗎?」
「它們都在修煉的時候,被來山里打野味的獵人殺了。」
「哦,那就是沒親人在啦?」
陵驕不明白這女人到底要幹嘛,他眼底全都是不耐,「你要幹嘛?」
「你還想化龍嗎?」
「……」
陵驕眼底閃過一絲期盼,卻轉瞬掩下。
他怎麼可能不想?
他修煉上萬年,都是為了能鯉魚躍龍門,一朝化龍。
結果?卻因為在渡劫的時候,遇到了些意外,導致他上萬年的修為,就這麼被堵死。
言禎十分耐心,又柔聲問了句,「想嗎?」
「當然想!做夢都想!不然我在無間地獄堅持這麼久是圖什麼?」
「那就當我的契約獸,我帶著你修煉。」
「你?」
言禎笑了笑,「別小看我,我已經是有仙籍的狐仙,判官是我的堂哥,還有……」
她看向傅行舟,指了指他,「看到了他了嗎?」
陵驕早就看到了,那麼個金光閃閃的功德大佬,他在被那功德碾壓的時候,差點沒被傅行舟的功德金光給閃瞎!
他點頭,「我不瞎。」
「他是我老公。」
「……」
言禎有些驕傲,「我背景硬核吧!我酆都有人,天庭有仙,人間還有功德大金主,你跟了我不會虧。」
陵驕很心動,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相信我沒有傷阿蜚嗎?」
言禎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想了幾秒後道:「相信。」
「真的?判官他都不信我。」
「因為他是判官,他需要審判你,而我不需要。」
「什麼意思?」
言禎又指了指傅行舟,「他說,你身上沒有惡念。」
傅行舟:「???」
他只是在來辦公室的時候,無意間提了句,這條小白蛇沒有很大的腥臭味。
所以,這個腥臭味就是惡念?
陵驕剛剛還桀驁不羈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動容。
他垂眸,將心口湧出的酸澀之一壓下,只是低聲道:「萬年了,你是第一個相信我不壞的人。」
言禎被他這股委屈的語調,戳到了下。
下一秒,他便抬頭,「我願意跟你結契。」
言禎:「???」
這麼簡單?
就答應了?
她還以為要費一些口舌來著。
扈俢則站起身來,帶著強大的威壓,對陵驕說道:「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妹妹,你敢背叛她,你知道後果嗎?」
陵驕想了想,將自己的手伸出來,轉瞬長出利爪。
在大家都沒明白他要幹什麼,傅行舟甚至已經站起身來要護著言禎不被傷害的瞬間,他將那利爪刺向自己的心臟!
陵驕掏出自己的內丹,那般拳頭大的內丹,猶如白色珍珠晶瑩剔透,在他掌心裡閃閃發光。
「我把內丹給你,把命都交給你,這樣,你可以繼續信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