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做回你的洗腳婢

  若把穆婉逸比作一片混沌深海,西絕王於她而言,便是懸掛在天際銀河的白月光。

  所有與西絕王有關的人或事,都能令穆婉逸卸下渾身甲冑,變得柔軟。

  南繡是西絕王遺在世間的唯一親人,作為西絕王的未亡人,她必要保住南繡的命。

  殿內無風,燭火卻詭異搖曳著。

  一時間,氣氛如膠凝住,過了半晌才聽穆婉逸開腔道:「你答應我兩個條件,人便給你。」

  晚青頷首應下,聽她又道:「其一,無論顧崢手上有無實證,他都得在父皇面前將嘴閉緊,不得胡亂攀扯我半句。其二,關於南繡的事,我不想再在任何人口中聽見傳言。你可能與我作保?」

  晚青拍著胸脯應下,「我不過是想將人帶走,至於旁事沒功夫算計。」

  「痛快。」穆婉逸高聲喚婢女入內,命她將顧瀟盼放了,更吩咐四抬的大轎將晚青與顧瀟盼抬回顧府去。

  原作中的穆婉逸工於心計,她這般利索應下晚青的要求著實令晚青有些驚訝。

  「你不怕我出爾反爾?」

  穆婉逸帶著寒薄的笑搖了搖頭,「怕什麼?我與南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賠命的便是你顧家滿門。這筆帳你若都算不清,白瞎了你今日與我針鋒相對的這份氣魄。不是嗎?」

  她雖是笑著說,但字句里藏著凜然殺氣,一寸寸刮過晚青的後脊樑。

  待人將顧瀟盼帶至正殿,晚青匆匆向穆婉逸福一禮,便帶顧瀟盼離去。

  同乘轎輦而歸,顧瀟盼說盡了感激之詞,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晚青嫌她煩,低呵她一聲聒噪讓她將嘴閉上。

  至顧府時,一家人本已睡下,而家丁高聲呼喊『大小姐回來了』,嚷亮了闔府上下的燭。

  劉氏母女團聚相擁而泣,聽她二人彼此責備著自己的不是,冰釋前嫌。

  這一幕本該是令人感動的場景,然而所有人卻都無動於衷。

  他們各個圍著晚青,問她究竟是用什麼法子將顧瀟盼從公主府救出來的。

  她能怎麼說?難不成說自己給穆婉逸劇透了,嚇得她把人交出來?

  只得隨便撒謊,信不信的也就那麼回事了。

  劉氏抹乾淚,跪地給晚青磕了兩記頭,哽咽著道謝不停。

  晚青平平道:「你是長輩,不用跪我。我做這些也只是不想見祖母和父親傷心,與你們母女無關,也不必跪我。」

  佘太君一璧拉著晚青的手誇讚她有勇有謀,頗有她年輕時的風采,一璧又衝著劉氏母女橫眉冷對,嗆聲道:「一大家子看你娘倆鬧騰一夜也該夠了。若要哭出去哭,可別忘了,如今你二人已經不是我顧家的人。」

  劉氏斂住哭聲,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助,死死盯著顧崢,「老爺,留下瀟盼吧。」她將顧瀟盼推到顧崢身旁,聲音發顫道:「今日事若再發生一次,我實在害怕咱們的女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從前府上所有的錯事都是我做下的。即便不是我,瀟盼自幼留在我身邊教導,也是我這個當娘的不爭氣!您休了我,趕我出府我認了!可求您留下瀟盼吧,她才二十歲,她沒有那麼多的壞心思......」

  當日盛怒之下趕劉氏母女出家門,一來是要替晚青平心頭委屈,二來也是她母女實在作死太過。

  可氣歸氣,生活了這許多年,一個是自己的長女,一個算是半個枕邊人,顧崢的心又能有多硬?

  他的態度緩和下來,看向佘太君淺聲道:「母親,不若留她們在府上吧。經此一事,大抵知錯。留在府上,當做下人看待就是了,總也安全。往後若再行差踏錯,再重責也不遲。」

  佘太君悶哼一聲別過眼去,對於顧崢的提議不置可否。

  顧崢便又徵求賀氏的意見。

  賀氏能如何?

  晚青看見賀氏的眼神跳動了一下,她自然是不願的。

  可顧崢既然開口,便證明他有此心,賀氏想攔也是攔不住。

  於是她只得勉強笑道:「家大業大,全憑老爺做主,婦道人家又懂些什麼?」

  顧崢知道賀氏是在給自己台階下,動作輕緩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後厲目掃視著劉氏母女,「留在府中,搬去下人所居的廡房。自少不了你們一口飯,但每月的例銀便免了。日後謹記規行矩步,再不可做出錯事來,聽明白了嗎?」

  劉氏母女做夢也想不到顧崢會允許她們留下。

  得了好,自然叩首連連,拜謝恩德。

  事情本該就此作罷,顧崢卻忽而想到了什麼。

  她二人是因為構陷晚青而被逐出府,如今要回來,怎能忽略了自己寶貝女兒的意思?

  他笑眯眯看著晚青,從一頭威風的虎變成了溫順的貓,細著聲音問道:「青兒妹,爹這般安排,你可願意?若是不願,爹再趕他們出去就是了。最主要的是你開心!」

  劉氏和顧瀟盼還沒來得及歡喜,就被顧崢這一席話給整懵了。

  晚青目光掃過劉氏母女一臉痴相,默聲須臾,托腮道:「爹既然讓她們留下,留下就是了。可是不給她們錢銀實在有些不妥。既然是住在下人房的,也幫著分擔些府里活計好過日日閒著。幹了活,自然要拿賞錢。從前例銀是天上掉下來的,甘霖娘和碧池姐姐不知錢銀得來不易才會揮霍無度,現下讓她們體驗過賺錢的艱辛,相信往後也不會再有那奢靡做派了,爹爹覺得可好?」

  她緩一緩,含笑看著劉氏,又道:「況且從前甘霖娘本來就是伺候娘的婢子,這些活原都是做慣了的,也不難上手。」

  自己女兒說的話當然是好的,顧崢笑呵呵應下,吩咐家丁待劉氏母女去廡房住下,次日一早再安排雜活交給她們去做。

  晚青三兩句話,便挑明了劉氏母女的身份。

  即便讓你們回府了又如何?

  還不是要被打回原形,做伺候主子的賤婢?

  今日事,從晚青漏夜離府開始,穆弈秋便一直在暗處盯著動靜。

  當他知曉晚青平安無恙將顧瀟盼從公主府帶出來的時候,心中對她的好奇不由又添了幾分。

  他這個姐姐,他再了解不過。與太子是一丘之貉,更是幕後操控太子之人,比太子手段不知精明毒辣多少。

  晚青能從她府上堂而皇之救人出來,絕對不是靠著一身魯莽能成事的。

  她到底知道了那姐弟二人什麼秘密,能接連踩在他們的底線上瘋狂摩擦後全身而退?

  這些困惑縈繞心間,穆弈秋不得不承認,晚青對他的吸引愈發強烈。

  每一日,每一時,甚至每一刻,他都想見到這個女人。

  即便同在一屋檐下,即便兩人居房相隔不過二十步。

  他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