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裡

  晚青回府的時候正巧撞上要離府的顧景為。

  他今日算得上盛裝打扮,舉手投足間每一處都彰顯貴氣體面。

  「午膳時候,哥趕著去哪兒?」

  顧景為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故作神秘道:「不告訴你。」

  看顧景為樂得像個孩子,晚青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此時此刻的夏春天尚未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她卻親手結果了她的性命。

  雖然出發點是好的,但是目的偉大不代表可以行為卑鄙。

  她看一眼自己被木棍壓得有些發紅的掌心,略含幾分負罪感地輕嘆了一句,「抱歉。」

  是說給顧景為,也是說給夏春天。

  可這一切的源頭都在穆弈秋身上。

  回到房間裡的晚青暗下絕心,為了保住自己的家人,保住自己的命,她必須得對穆弈秋下手。

  無論他給予過自己什麼好,都是他手邊棋局精心布置的一顆棋子罷了。

  狼的溫柔,又怎麼會給到本該是他獵物的羊羔身上?

  穆弈秋的謀算再精密,也算不到自己精心編排的劇本會出現驚天bug。

  他在賭沒有人知道他裝瘋賣傻,也自負自己的智商足以操控全局。

  如果沒有晚青的出現,一切都顯得是那樣順風順水。

  而晚青想要扳倒他,讓這個大boss徹底從世界上消失,原也不需要費力。

  她閉上房門,書信一封,並未署名。

  信箋的內容,是向皇帝告發穆弈秋的真實身份,以及他裝瘋賣傻背地裡謀劃奪取大昭江山的野心。

  自古君王多疑,晚青將昭帝和淑貴妃相知相識相許的過程寫得詳盡,昭帝多少會生出疑竇。

  滴血驗親之下,穆弈秋的身份便再隱瞞不住。

  棋盤都被晚青給炸了,他還悠哉悠哉的下哪兒門子棋?

  這時,聽見門外傳來穆弈秋的聲音,晚青將信箋放在暖座的軟墊底下,不動聲色取過一本繪卷翻了起來。

  穆弈秋對著晚青永遠都掛著他那副標誌性的笑臉,「晚晚!我去遊街,聽相士說今天夜裡會有流星!咱們一起去看吧。」

  若說之前晚青對穆弈秋尚算有些好感,可現在,當她知道夏春天老早就是穆弈秋安排在自己兄長身邊的一枚棋子,他老早就開始算計顧家後,那僅存的好感也消失的蕩然無存。

  明日。明日一早顧崢上朝的時候,她親手所書的那封信箋就會夾在顧崢的奏摺里承給昭帝。

  換句話說,明日就是她親手送大boss領盒飯的日子。

  想到這些,她甚至連在穆弈秋面前裝都懶得裝下去,板著臉說道:「你喜歡看自己去看,我沒那功夫。」

  「哦......」穆弈秋有些失望,耷拉著腦袋坐在晚青面前,「那晚晚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愛去不去,與我何干?」晚青白他一眼,自顧翻著手邊的書。

  穆弈秋默默須臾,起身像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往晚青眼皮子跟前湊。

  晚青左閃,他亦左跟。晚青右躲,他便向右跑。

  「你有病嗎?」晚青撂下繪卷瞪著穆弈秋,「你盯著我看什麼?」

  他托著腮,凝望著晚青泛光的瞳,「我沒見過流星,從前聽母妃說,流星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東西。很閃,很亮,能帶給人無限的期盼與希望。自從我見到晚晚後,我才知道母妃說得是什麼。」

  「什麼?」

  「是......」穆弈秋湊近晚青,鼻尖抵著鼻尖,彼此的睫毛在眼皮眨動間都觸在了一塊。

  晚青下意識要躲,卻被穆弈秋一把攬住了肩。

  他說,「晚晚的眼睛,就是我看見過最美麗的流星。」

  心動嗎?

  說不心動是假的。

  即便知道穆弈秋是日後會殺光她全家的王八蛋,可每當他湊得離自己分寸之間的時候,晚青還是會不自覺亂了心跳。

  她紅了臉,慌忙推開穆弈秋,罵罵咧咧嘀咕兩句將穆弈秋趕出房門。

  獨座房中,她輕撫胸口,深呼吸緩下自己亂了的心跳。

  方平靜下來沒多久,房門復又被人以莽力推開。

  顧景為記得臉色青白相接,聲音急促向晚青問道:「春天呢?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

  ????

  晚青不由自主地跟著唱了起來,「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裡??」

  顧景為聽不懂晚青再說什麼,愈發急得跳腳,「春天到底在哪裡?」

  晚青愣了一下,「還......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嘀哩哩哩哩嘀哩哩嘀哩哩哩哩哩~~」

  「青兒!你別唱了!」顧景為在崩潰的邊緣游移,「有人見到春天今晨出了房門便被人擄走了,而你就跟在擄走春天的人身後。」

  「我沒有,不是我,別瞎說。」晚青裝作一副納悶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朱唇微啟,「娘讓我早上去佛寺里拿供牌,我和荷洛一起去的,如今供牌在娘房中,佛寺的主持和荷洛都能為我作證,我去找夏姑娘個什麼?再說了,是你喜歡人家又不是我喜歡人家,我湊什麼熱鬧呀?」

  「可.....可當真?」

  「自然當真。」晚青水汪汪的眼睛令她看起來愈發無辜,她乖巧點頭,又關切問道:「夏姑娘不見了嗎?那哥哥還不快去尋她?她生得漂亮,又是一人獨居,難免有人會對她動不該動的心思......」

  顧景為懊喪不已,「已經派人去打聽了,擄走春天的是地下錢莊的打手。他們二人今日離去後便未歸來,昭都這麼大,要尋一個人談何容易?如今薛大人家裡鬧出了事,父親煩心,我若再大張旗鼓的去尋一女子,豈非更是給父親添亂?」

  晚青愁容滿面,心裡卻暗喜。

  想著那兩名打手果然上道,做打手的命掛在刀尖兒上,一月至多不過五六兩銀子,二人各自得了一百兩,還不尋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風流快活去?

  還回去上班?傻的嗎?

  顧景為此刻是焦心,可他不過見了夏春天一面,再愛能有多愛?

  長痛不如短痛,留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晚青勸道:「要我說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哥哥要什麼有什麼,何必為了一個女子瘋魔至此?你瞅瞅你,都成什麼樣了?我從未見過你如此落魄,不就是個女人嗎?你......」

  「我哪裡落魄了?」顧景為故作姿態,畢竟在自己妹妹面前總得保持完美形象不是?

  他清了清嗓,刻意道:「我才不在乎,追我的女子從這兒排到南國,我會為了一個女人落魄瘋魔?」他冷笑著舒展眉眼,「罷了,隨她去吧!」

  「那就是了,理那些糟心事兒作甚?」晚青攙起顧景為的臂膀,拉著他向庭院內走去,「午膳都沒吃定腹中飢餓,哥想吃什麼只管說,我親自下廚給你做~~~」

  「那感情好~我想吃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爐豬、爐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

  兄妹二人嬉戲打鬧間,夏春天這件事,也就那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