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這都是既定的規矩,你只管照做便是。」
陸雲禮很能理解小妹對不公的質疑,也深知漕糧征繳和運輸的方略,存在諸多不足之處。
可這些方略,都是在大周開國之初由先帝所定,又以戶部為首,從上到下執行至今。
想要作出改變,絕非朝夕之事。
誰知,陸挽瀾竟是有更大的質疑在等著。
「既定的規矩,就一定是對的嗎?」
她旋即正襟危坐,揚頭直視陸雲禮,稚嫩的小臉兒忽而泛起一絲倔強:
「這一次,是因為時疫讓運河上出了亂子,進京的漕糧是實打實地翻進了運河裡,需要補繳的折銀數量自是有據可查。我們按照規矩補上,就算再不情願,好歹心裡是有一本明白帳的。」
「可再看前兩年的帳目,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陸挽瀾說著,又從小喜手中接過其他的帳冊,遞給陸雲禮:
「漕糧運輸本就耗時,這中間還需寄囤調運,哪樣出了差錯都會有不小的損耗。轉運環節無人監督,漕軍便將這些損耗記在『正糧耗米』的名目上,說是算作運費。不過這倒也罷了,就是這『鼠耗米』和『過湖米』的名目,我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鼠耗米?」聽見這兩個名目,陸雲禮不禁疑惑,「什麼是,鼠耗米?」
「掌柜們說,就是字面的意思,老鼠吃的和湖水沖走的。」
陸挽瀾生怕陸雲禮找不到,特意跑到他跟前,指出自己在帳冊上圈出的名目,兩條彎眉擰成一團:
「我就是想不明白,送上漕船前還是好端端的三百石糧食,怎麼在這運河上走了一遭,到了京城就變成了兩百四十石?少了的那六十石去了哪裡?押運的漕軍不管,戶部的算手不管,卻要繳糧的百姓來承擔?」
陸雲禮沒有回覆,只緩緩合上帳冊,繼續聽陸挽瀾碎碎念:
「那些負責征繳的州府官員又不是傻子,既然戶部定準了規矩,算帳時候又總有差錯,他們自然會額外征繳一些。可即便如此,還是會有對不上的帳目,如果找不出問題所在,便只能糊裡糊塗地自認倒霉。」
「反正負責押運的漕軍沒有責任,他們若真的盡忠職守還好,若是暗中動了什麼手腳,誰人又能知曉?」
嬌聲細語的分析雖不全面,可還是引起了陸雲禮的重視。
關於漕糧帳目混亂、征繳困難的事,他早有耳聞。
以前只當是戶部吹毛求疵,官員偷奸耍滑,可從來沒有想過問題會出在,負責押運的漕軍身上。
不過。
漕軍諸事,自有漕運總兵薛稟桓節制。
此人別號河叟,軍中將士又稱他「漕帥」。
是原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保,早年與風家平定西南之亂,後隨總兵霍映樓征討瓦蒙、平叛關西七衛。十二年前入漕運衙門,修治運河,革新漕運。
既總百萬之兵,又漕百萬之粟,是真正的位極人臣、封疆大吏。
如今水師出組建即,聖上必會對其加以仰賴。若單憑這些揣度漕軍失責,實則有些小題大做。
更何況,臨水十二城的漕運生意還要仰仗其關照。
此時將他和漕軍放在對立面,百害無一利。
可見陸挽瀾一臉正氣,似乎對此事頗為上心,陸雲禮只沉了沉心思,便想著說通她別管此事:
「你說得有些道理,可到底也是猜測。沒有證據,話不可亂說。」
「我是沒有證據,可也不是胡亂猜測。」
陸挽瀾說著,便起身拉著陸雲禮行至長案前,指著運河輿圖道:
「從以往的押運路線來看,從浙江、江西運至京城的漕糧,需由各布政司官員先運至淮安的水次倉,漕軍統一接收,再進行轉運。而山東的漕糧則直接運送入京便可。只是這一次,陸家這部分來自浙江、江西的漕糧,在淮安沒有卸貨,只停了一日,便被送去了臨清。後又足足停了十五日,才與山東其餘的漕糧一同押運入京。」
說到此處,陸挽瀾柔荑已點中位於山東布政司的臨清。
陸雲禮耐心解釋:
「那些加征明目多有不妥,我自會與戶部姚大人商討此事。不過,臨清是南北都會、漕舟必經之地,又是運河上七大鈔關之首,四方貨物均薈萃於此,將漕糧聚於此地再一同入京,並無不妥。況且,此次意外也是因時疫而起……」
本想打斷這一話題,可他見陸挽瀾言之鑿鑿,便還是選擇聽下去:
「……那小妹你,怎麼會覺得這裡有蹊蹺?」
今日就更這麼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