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它跑了
牢房外冷風忽起,吹散了遮月的陰雲。銀光霎時從通風窗傾瀉下來,灑落一地清輝。
迎著月光望去。
只見那個一直背對眾人而坐的白髮老者,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來,隔著木柵欄面對著陸家四位公子,嘴裡發出嗤嗤的笑聲。
雜草般的亂發下,是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此時正貪婪地盯著地面上,一條蜿蜒移動的粼粼銀帶。
這條明暗交織的銀帶,雖還不足一尺長,可隨著它每遊走一寸,數道銀環便在月光中釋放出七彩的微芒。
「極品!極品啊!哈哈哈.」
老者呲著牙,瘋了一般笑起來。卻見那道銀帶轉眼間鑽進面前的黑暗中不見蹤跡,急忙跳起來從木柵欄後頭伸出手臂大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它跑了它跑了!它跑了!放我出去啊!!」
突如其來的響動嚇得陸雲帆渾身打了個激靈,回身沒等開罵,就見獄卒照著老者的手臂,抬手就是一鞭子:
「瞎了眼的老東西!叫什麼叫!老實點!」
老者縮在角落裡,渾身抖如篩糠。一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嘴巴不停叨咕著:「跑了、它跑了,他沒救了!」
獄卒見他安生下來,啐了一口便回身笑著看向陸家兄弟,道:
「幾位爺莫怕,這老瘋子平日裡沒這麼鬧騰!估計今兒是見了這麼多貴人,高興的,您別見怪,哈哈」
見二爺陸雲帆隨意擺了擺手,示意他一邊忙去,這獄卒便又躬身行禮。
剛回過身來,又見養狼的囚犯直挺挺杵在面前,嚇得他差點沒叫出聲來,便又揚起鞭子抽上去:「你們他娘的跟著瞎起什麼哄!給老子坐回去!」
面前囚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在原地緩緩坐下。
剛走到長廊中央的陸挽瀾,聽見幾聲「噼啪」的鞭響後,又聽見二哥陸雲帆與王家六姑娘的隔空對罵:
「姓王的臭娘們我告兒你!少拿你們家的母老虎嚇唬我!你在哨鹿圍場欺負我們小妹的帳,老子還得跟你算呢!你個鄉巴佬!!」
「你說誰是鄉巴佬!」
「就說你呢!臭娘們!」
可在這其中,那個神秘的「嘶嘶」聲響,卻越發清晰。
陸挽瀾不由得攥了攥手裡的包子,放緩腳步問牢頭:「勞駕問一下,刑部的這間牢房可有蛇蟲出沒?」
牢頭耐心回答:「王妃放心,陸大人向來重視刑部監牢的灑掃,尤其是現在時疫盛行,小人每隔一天就會帶人進來灑掃,還備了石灰在牢房角落,別說是蛇了,連只蟑螂都難找。」
「不是牢房裡本來就有的.」
陸挽瀾一邊向前走,一邊四下張望。
整座監牢因為通風窗留得足夠多,雖然很冷,卻也能保持乾燥和良好的通風,這樣的環境根本不適宜蛇蟲生存。
如果那個神秘的聲音真的是蛇在吐信發出的,便就是有人帶了蛇進來。
快入冬的天氣,蛇會冬眠,所以這蛇必是剛被帶到這裡不久。
想到這,陸挽瀾又問:「那牢頭大哥,這幾天可有犯人進來?」
「哎喲王妃您抬舉,您稱呼小人黑子就行。」牢頭受寵若驚,急忙回復,「這間牢房,近半個月都沒有新人進來了,也就是今天才新來了人。除了您和陸家幾位爺,再就是本該關在順天府的幾個養狼的獵戶,就跟幾位爺住對門兒!」
順著牢頭手指的方向,陸挽瀾看不清遠處囚犯身影。
可直覺告訴自己,那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一定跟他們脫不了干係。
思及此,便不自覺加快腳步。
長廊的另一頭,陸雲帆的喋喋不休還在繼續。
見二哥說著說著又開始比比劃劃,被吵得全無睡意的陸雲策終於看不下去,起身勸說:「行了二哥,五哥剛幫你上完藥,你就少說兩句睡會兒吧。」
「這節骨眼了,哥哥怎麼睡得著?」
陸雲帆才說完,就聽牢房角落裡傳來一陣雷鳴般的呼嚕聲響。
他翻了個白眼「且」了一聲:「也就你四哥心大,什麼時候都能睡著!」
上前踢了踢陸雲昭,見他半點甦醒的跡象也沒有,陸雲帆只覺百無聊賴又蹲在靜靜發呆的陸雲歸身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五你幹嘛呢?自打你進了牢門,哥哥問你什麼你都不說,怎麼著?在宮裡圈了幾天給圈傻了?」
「二哥!」陸雲歸忽地抓住陸雲帆手腕,一雙眼睛越過他肩頭看向遠處的王六姑娘,刻意壓低了嗓音道,「害謝貴妃失了龍胎的是王家人,你多問她幾句,興許能套出什麼線索。」
陸雲帆瞬間明白過來,回了陸雲歸一個「瞧好吧」的表情,便轉身摟了摟秀髮,靠在牢房的木柵欄上歪著頭喊道:
「哎!鄉巴佬!不是哥哥我瞧不起你們王家,就你大伯母那婆娘,大字都不識幾個,還能斗得過謝貴妃?人家可是謝太傅的女兒,又是宮裡的娘娘,你親姑母王太后都得靠邊站,你大伯母還能比得過太后?」
「你懂個屁!」
王六姑娘厭惡地撇了撇嘴,回想起前幾日夜裡,自己偷聽大伯王維全和大伯母沈氏的對話,才知道方婆子賣的玩意兒不單單能熏佩衣物,竟還能讓胎像不穩的孕婦滑胎。
她當時也被嚇了一跳。
生怕這勝蘭衣香丸會損害自己的玉體,又不敢隨意丟棄,便把這東西當做稀罕物,送給了平南侯沈侯爺的嫡子沈猛。
這本是無意中得知的秘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不會四處張揚。
王六姑娘原本也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可無奈這陸家的老二竟是只井底之蛙,若是姑奶奶今天不讓他長長見識,跪在地上求饒,她這王字倒著寫!
想到這,王六姑娘扔了手裡的鞋子,霍地起身走近,輕蔑地瞥了眼陸雲歸又看向陸雲帆:「虧得你們家有個太醫,連這個都不」
她話未說完,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有刺客!」
陸挽瀾手疾眼快,抬手便擲出一個包子,打在一個養狼囚犯嘴邊的竹筒上。
銀針從中斜飛出去,擦著王六姑娘的鬢邊釘在木柵欄上,嚇得她心臟漏了半拍。
可看著周圍忽然衝出數名影衛與牢頭和獄卒去擒住刺客時,王六姑娘卻沒有發出意料中的尖叫,只是指著陸雲帆顫聲說道:「你、你身後,有、有」
「有什麼?」
陸雲帆挑了挑眉,將兩隻胳膊搭在身後的木柵欄上,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王六姑娘:「哎呀,不就是個刺客嗎,看把你給嚇得,女人就是麻煩!」
顯然,陸雲帆並沒有看到身後的陸雲歸和陸雲策的驚慌失措。
陸挽瀾剛為阻止一場暗殺而慶幸,回身便見牢房裡背對著自己的二哥肩頭,一條黑地銀環的長蛇正盤在一根木柵欄上緩緩滑動。
「二、二哥.」
顫抖的聲線夾雜著恐懼。
陸雲帆聽到小妹的聲音,登時笑開了顏,連忙回身:「小妹啊!你可算回來了,哥哥我.」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見一個黑油油的小腦袋對著自己,「嘶嘶嘶」地吐出一條猩紅的信子。
陸雲帆登時汗如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