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我們家主是燕王妃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冷風更冽。
一個白髮白須的老伯從刑部衙門告狀後,便七拐八拐來到西宮牆巷子口的馬車前頭,對面前面戴口罩、頭梳雙螺髻的丫頭連聲道謝。
小喜拿了一袋銀子給這老伯後,便將手縮在兔毛暖手裡,兩隻大眼睛笑成兩彎月牙:
「你們放心,陸家六郎踩碎你們家兩筐雞蛋竟然不賠償,這麼大的冤屈,我們家主定會幫你沉冤昭雪!這些銀子你們先拿回去用吧。」
說完又拿出一疊自家姑娘做的口罩,給了旁邊的孩子:「還有這面巾,出門在外必要戴好,若染上大頭瘟可是要命的!」
「這……」
收了銀子的老伯不敢相信,天底下還真有活菩薩!
今兒一早他聽隔壁張嬸說,有人幫忙寫狀紙告陸家二郎放跑了她家的兩頭大肥豬,不但不用出力,還有銀子拿。
他原還不信,可架不住大夥都來攛掇,便將信將疑走了一趟。
沒成想還真有這好事!
雖然掂量著沉甸甸的銀子有些發懵,可老伯道謝時還是不忘問上一句:
「敢問姑娘,您家家主是哪一位活菩薩?要幫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去告達官顯貴的狀?」
這問題已經不是小喜頭一次回答了。
她當即大方承認:「我們家主,是燕王妃,陸家六郎的親妹妹。」
老伯一聽,竟是這個小夜叉!
登時嚇得兩腿一軟,險些栽了個跟斗。
「哎喲老伯!」小喜急忙上前扶住,脆聲道,「老伯別怕,我們家主說了,自家兄長曆來莽撞,闖了不少禍,可男兒家心思粗,總忘了賠償,一來二去就容易讓人心生怨懟,所以不如就讓衙門來」
「不敢不敢。」老伯連連作揖,「不過幾個雞蛋,陸六爺策馬從我小攤前經過,是小人有眼無珠擋了路,哪敢心生怨懟,您就饒了小人吧。」
心下卻是翻了幾個白眼。
若論莽撞跋扈,滿京城誰不知道,這陸家的幾個兄弟綁在一塊,都不及這位小祖宗萬分之一。
現下她竟幫自己告自己的親兄長?
就是說破了天來,他也不相信!
當即扔了銀子就要離開,卻被小喜拉扯著難以脫身,心煩意亂之時口不擇言:
「哎呀~我說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們爺孫吧,誰不知道你們陸家有個刑部尚書,民不可告官,我們小老百姓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告你們陸家的人吶,回頭升堂之時再挨一頓板子,你這不是要小人的命嗎?」
「老伯這話怎麼說?誰會打你們板子?」小喜一聽這話,登時急了,揪著老伯衣裳不肯鬆手,「我們家三爺,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官!辦過的案子從來沒有冤案,你們怎的要這般污人清白?」
旁邊的孩子見小喜欺負爺爺,大喊了一聲「你放開我爺爺」,便朝她手腕咬去!
小喜雖穿得厚實,可還是受不住疼,推搡著孩子大喊:「你這潑皮,怎麼還咬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正要開口向他討回臉上戴著的口罩,便聽到馬車內傳出一聲呵斥:「小喜住手!」
「姑娘?」小喜回頭,見自家姑娘將馬車門帘掀開,瞪了一眼那孩子便扶著陸挽瀾下車:「姑娘,這麼不識好歹的人,奴婢今天還是頭回見呢,不如由著他們去算了。」
「胡說。」
陸挽瀾睨了一眼小喜,便走到老伯面前,將其攙扶起來。
對於他方才的抱怨,自己多少能夠理解。
大周律法規定:冤不得越告,越告者無論虛實皆發關外充軍。
若想狀告陸家這種文臣武將都握有實權的勛貴人家,平民百姓只能去順天府擊鼓鳴冤。可順天府尹何希賢又兼任刑部右侍郎,本就是陸雲禮的左膀右臂,即使受理案件,也是下頭的人照章辦事,陸家人不過是走個過場,出錢了事。
故而很多時候,原主和兄長們的爛攤子無形當中就被很多人私下擺平。
倘若遇到個正直官員,為民做主倒還好說;就怕遇上個溜須拍馬的上來一通恐嚇,百姓得不到賠償又不敢越告,無奈之下只得忍氣吞聲。
而這一切,自己和哥哥們竟還覺得理所應當。
殊不知,往日鮮衣怒馬、率性而為時給百姓造成的損失,於自己不過是一餐飯食,於他們卻是賴以生存的全部。
長此下去,必會有愛鶴失眾的一天。
陸挽瀾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幫他們告自己的兄長,只是溫婉地福了福身:
「自古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刑部三司會審,又有親王監審,想必諸位大人定會秉公不阿,還老伯一個公道。我身為家主,沒有盡到家主之責,還請老伯原諒。當下時疫肆虐,這些銀兩還請老伯務必收下,以備不時之需。」
趁這老伯愣神之際,陸挽瀾將銀子放在他手中便轉身上了馬車。
小喜放下帷幔,又捧了手爐給自家姑娘:「姑娘今日為何要幫不相干的人狀告幾位爺?還要紆尊降貴對他們道歉?」
陸挽瀾接過手爐抱在懷裡,回想早晨發生的一切。
她起先是真的以為,王家人和那些媒婆是因為自己想幫六哥推了親事,心有不甘才來大鬧的。
可當她在閣樓上,拿著二哥的千里鏡觀察半晌才發現,門外還有幾個可疑人員一直在東張西望,似乎是在觀察定國府的一舉一動。
聯想到五哥因為一張醫治大頭瘟的藥方要在刑部受審,而四哥負責的藥材和糧食又恰巧被王家人截獲,二哥和六哥無端被堵在家裡。
幾位兄長几乎在同一時間,被不同的麻煩絆住手腳。
對於陸家的動向,背後之人可以稱得上是算無遺策,幾乎每一次出擊都能直指要害。
看來,不止是燕王的死士中混入細作,就連定國府中也早已混入了奸細。
可此時還不是找出奸細的時候,陸挽瀾更明白,幫五哥陸雲歸脫罪才是迫在眉睫。這案子牽扯太多,既關乎時疫又是聖上下旨三司會審,那三法司很有可能在多方勢力明示暗示之下,稀里糊塗結案。
而三哥陸雲禮在這件案子上,是插不上手的。
不過,她很快便想到,案件的關鍵點在於藥方。
而藥方是否害人性命,全要看那位染上大頭瘟的付貴人,是否能安然無恙。
她必須想個辦法出門,見到三哥和五哥,同時又要用盡一切辦法,拖延審問五哥的時間。
沒想到王家竟是極其配合,在她挑釁完王家八姑娘後,那六姑娘還真的帶了眾人去刑部衙門告狀。陸挽瀾乾脆順水推舟,讓那些對陸家人頗有微詞的平民百姓一起參與其中。
用其他幾位哥哥來為五哥爭取時間,想來他們不會介意的。
再者說,那些傷風敗俗之事,難保沒有旁人假借陸家兄弟之名做得,若三法司能將樁樁件件審個清楚明白,還陸家清譽。倒也是件幸事。
可陸挽瀾到底高興得太早。
這邊正想著再幫幾人寫狀紙,便見梨影滿頭大汗地從刑部衙門口跑回來:
「姑娘!不好了!有人兜售時疫藥方吃死了人,告到堂上去時,那藥方竟跟五爺傳出來的一模一樣!」
家人高燒三十九度,晚上一直在照顧家人,更新又晚了,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