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都是因為你
陸雲策命人將兩位兄長安頓好,便也在營帳里自己的床榻上和衣躺下。
按說這時辰已過三更,他本應困得蒙頭大睡。
可一想起方才,自己打攪了小妹和妹夫的好事,頓時羞愧難當,便開始在榻上輾轉反側去。
本就心煩意亂,又聽著陸雲帆酒後夢話和陸雲昭震天響的呼嚕聲,陸雲策更是睡意全無。
他一個翻身坐起,乾脆出來透透氣。
長夜漫漫,帳外的草場一片寂然,只能聽見風吹樹葉和枯草的沙沙聲響。
而三哥陸雲禮的營帳似乎還有些動靜,他正愁滿肚子話不知跟誰說,便來到帳外。
特意等侍從通報後,才敢走進去。
帳內陳設簡單整潔,僅有一案一榻和幾張矮椅。陸雲禮此時已褪去冠袍,只著一身淺雲色寢衣,半披散的髮髻上插著一支玉簪,渾身上下透著溫潤儒雅的書生氣息。
見到六弟陸雲策進來,只抬了抬袖,示意他坐下等待,手中的筆卻沒有停下。
薄薄的信箋被帳外晚風掀了掀,墨跡不一會兒便干透了,他提筆頓了頓又將上頭的幾個字划去,才將其捲起塞進竹筒里,交給身旁侍從:
「飛鴿傳書給五爺。」
「是。」侍從接過,退出帳外。
忙完了正事,陸雲禮才正眼瞧了瞧陸雲策,從炭爐上拎起茶壺倒了杯茶,一邊吹著茶湯一邊問:
「這麼晚了,六弟怎麼還不睡?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陸雲策憋著嘴,想到若不是三哥讓自己送湯,他也不會如此尷尬。
現在,自己不但無顏再見小妹,妹夫也一定恨死自己了!
而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在這慢條斯理地喝茶!
陸雲策不禁白了一眼陸雲禮,撇了撇嘴:
「三哥!有你這麼坑人的嗎?」
「什麼?」陸雲禮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為兄何時坑你?」
陸雲策揚起下巴,又氣又惱:「不是三哥你讓我給小妹送雞湯?你若不讓我送湯,我怎麼會看到.」
「看到什麼?」
見六弟說到此處竟似被誰掐住了脖子,滿臉漲得通紅就是不肯再吐一個字來,陸雲禮便不再多問。
丟下一句:「不想說,就別說了,回去歇著吧。」
便轉身向榻旁行去。
陸雲策見狀,便也氣鼓鼓出了營帳。
恰於此時,一道暗影從天邊掠過,一隻紅血藍眼鴿飛躍崇山峻岭,向京城皇宮欽天監以南的一處官署飛去。
禽鳥振翅的聲響,登時引起立在篝火旁的海東青的警覺。
只不過稍過片刻,隨著那信鴿逐漸遠去,它脖頸乍起的麟羽便又緩緩恢復如初。
帳外值守眾人見它整天一驚一乍,都是謊報敵情並未在意。可最為豪華的那頂營帳中,卻有一雙結滿冰霜的眼睛,透過帷幔縫隙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蕭晏之垂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聽見榻上小人夢中斷斷續續的囈語才回過身來,遲緩地躺在一旁。
腦海里翻來覆去的卻都是前世,陸挽瀾在燕北王府中,將一杯冷酒潑在自己臉上時吼出的幾個字: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目光中的恨意像無數柄鋒利的刀,刀刀都插在他心上。
他曾想過無數遍,到底是因為什麼!
能讓她在前世,那樣厭惡自己?
蕭晏之復又起身,腦袋裡思路越發清晰。
自己重生在七年前,那時候的他十八歲,還未到弱冠之年就已手握千軍萬馬,擁有父皇的寵愛和重臣擁戴,風華正茂之時更是風頭無兩。諸位皇子雖年長於他,可在他身邊頂多只能算是陪襯。
而陸挽瀾在那時,還只是個孩子。
二人雖被父皇賜婚,也常有往來,可一來拘著禮法、二來年紀相差甚多,他即使有些關心也都是兄長對妹妹的疼愛,從未越雷池半步。
自己之於她,頂多是一個模糊的稱謂。
而接下來的這七年,由於他在重生前後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接下來的一切便都有了不同的走向。
拋開其他的外在因素,蕭晏之開始細細回想,這女人在兩世對自己的態度。
在這重疊的七年裡。
他對這女人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可這女人對自己卻仍是一如既往若即若離,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這一世成婚那日!
她非但不似上一世百般推脫,竟還識破自己裝病的騙局,帶人打上門來。
這天翻地覆的變化,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再然後,她雖對自己投懷送抱,對旁人心狠手辣又聰明狡猾,卻一直都是光明磊落,從不像前世那般遮遮掩掩,偶爾親近自己也是另有目的。
他想過抗拒,也一直在拼命告誡自己,不可以再被這個女人所蒙蔽!
前世的覆轍絕不可以重蹈。
她和陸家的一切不過是墊腳石而已!他要得到這個女人,再利用陸家來搬倒一切威脅到他的勢力。而這一切經過,都不能付出真心!
但是徒勞啊.
一切都是徒勞。
每每見到她雙瞳泛著笑意望向自己,他就失了心神。
再見她屢次受傷,孱弱地躺在他懷裡,縱有萬般的狠話和對付她的辦法,也忍不住會方寸大亂。
一次兩次,搖擺不定。
直到今日,便再也控制不住。
明明想著回了京城就給她一紙和離書,從此以後恩怨情仇一刀兩斷,可還是鬼使神差般地想要娶她,擁有她。
那麼她呢?
蕭晏之偏過頭,看著身旁睡相頗為不雅的小人兒,抬手為她拂去額前的幾縷碎發,眼中浮現一絲哀求:
你會一直一直這般對待為夫,無論發生什麼都會站在為夫這邊嗎?
他心中正想著,便見榻上小人兒一個翻身,鑽進自己懷裡,小手霍地裹住他的腰拼命磨蹭著,似在回應他的問話一般。
蕭晏之心頭狂顫,伏在陸挽瀾背後的手亦猛然收緊。
「為夫就當你同意了。」
黎明之前的黑夜越發安靜,可在皇宮不遠處的太醫院中,一間普通的廳堂中仍亮著燈。
透過門扉還能依稀看到一個忙碌身影,不停地在身後的書架上翻動,似在找什麼東西。
他剛剛在角落裡找到一份破舊的醫案,便聽門扉「吱呀」一聲響起。
陸雲歸轉身一看,見自己的小藥童正捧著灰藍色的鴿子邁步進來,便將醫案放在長桌上,迎了過去:
「可是三爺的消息?」
「是。」小藥童答著,將信筒取下交到陸雲歸手裡。
只是待他展開信箋後閱讀完畢後,上頭的一個名字,讓這張本就急得大汗淋漓的圓臉,登時變得死灰一片。
「岳逢春?岳逢春為母親診治?」
陸雲歸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顫著手將信箋扔進火盆里,又坐回長桌前猛吸了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怎麼會?怎麼可能是師父?」
他抬眸看向桌前的一本醫案,眼睛裡充滿茫然。
那醫案是師父岳逢春任職太醫院院使時所留。
這兩日他奉命在太醫院值守,可宮中嬪妃竟似商量好一般,身子骨有什麼不爽利只會傳同僚請脈,眼見著與自己一起值守太醫院的同僚忙得不可開交,他幫不上忙,只好翻看一些記錄疑難雜症的醫案,為妹夫尋找解了七傷散之毒的法子。
幸運的是,他在岳逢春的一本醫案中,還真的找到了「七傷散」的記載。
可未等鑽研醫案,那唯一用這毒藥吊住性命之人的名字,便赫然滑入眼帘:陸白氏。
父親姓陸,母親姓白。
這個陸白氏,應該不會是母親吧?
他當時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可接下來,關於陸白氏的記載卻讓他的心徹底跌入深淵:定國公夫人,一品誥命,早產後氣血虧虛
今日更了多一些,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