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小妹你怎麼了
話音甫落,蕭晏之只覺箍在腰間的兩條藕臂霍然間鬆開,卻是沒聽見這小人兒回復自己半個字。
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亦或者是,根本不想回答自己?
「你不是一直都……」
他轉身想要問個明白,卻發現方才還胡言亂語的陸挽瀾竟是雙目緊閉,早已失去知覺向一旁栽了下去。
蕭晏之急忙將她卷進懷裡,這小人兒渾身滾燙,他隔著層層衣裙都能感覺到手指尖傳來的高溫,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不妥。
便刻意壓了嗓音向帘子外頭吐出幾個字:「還愣著幹什麼,快讓太醫進來!」
「姑娘!姑娘你怎麼樣了?」
聽到王爺的催促,小喜登時慌神跑到跟前,可是叫了幾聲都不見陸挽瀾回應,急得六神無主之時,太醫院院使大人已攜隨行的女醫圍了過來。
「請王爺先退出去,讓微臣給王妃診治。」
聽到院使大人這樣叮囑,蕭晏之僵硬地下了馬車。
可那小人兒櫻唇上的大紅胭脂,不知何時已被蹭掉,蒼白如紙的唇色透過一眾女醫身影的間隙,就這麼跌進了蕭晏之的眼底。
他心弦忽地繃緊。
自己到底是在發什麼瘋?!
明明知道她傷口又裂開,什麼三個月三百年、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是她高熱不退之時胡謅的渾話罷了。
自己竟當了真!
不但當了真,還要這般逼問她,傷她惱她。
有沒有做戲,是不是心悅自己,她的行動再明白不過,可為什麼自己就是不肯相信她?!
前世的一切,有那麼重要嗎?
「小妹!小妹你怎麼了?」
蕭晏之神情駭亂之時,只聽見幾聲嘈雜的喊叫由遠及近。
手腳包紮著紗布的三個陸家兄弟,顧不得身上痛楚,只相互攙扶著從隊尾的馬車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向這邊馬車。
與他們相距不遠的淑太妃,聽說陸挽瀾昏迷高熱,也下了馬車朝這邊行來。
「晏兒,瀾兒她怎麼樣了?」
看著兒子立在馬車外頭,對自己的話仿若未聞,淑太妃自覺退下,又急忙將叫囂著的陸家兄弟攔了回去。
好在女醫動作利索,轉個頭的工夫,已將傷口處理完畢,交代小喜為陸挽瀾額頭敷上冷帕後,就退了出來。
「王爺。」院使大人請完脈便出來回話,「王妃傷口的血,止住了。只是……」
「只是什麼?」蕭晏之聽到這話,眸心輕輕顫了顫,字字透著股寒意,讓周圍的空氣也跟著凝上冰霜。
「回王爺。」院使大人沉聲答道,「王妃所受雖不是致命傷,但是傷口反覆崩開多次,今日又因馬球賽上大動干戈、失血過多,肩頭上恐怕會留有疤痕。再者,從哨鹿圍場到京城,一路顛簸,王妃難免要受些苦楚……」
「無妨。何時能醒?」
「這不太好說。」院使大人面露難色,頓了頓又補充道,「王妃年輕又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許是等再遲些進了疏散的藥就能醒了。」
蕭晏之面色又沉,未再多說什麼,闊袖一揚,院使大人便帶著女醫退下了。
進了馬車,便見小喜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一邊為陸挽瀾換著冷帕子,一邊連聲喚著:「姑娘?姑娘!你可別嚇唬奴婢啊……」
「你出去看著女醫煎藥。」
小喜被蕭晏之突然的吩咐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想起現在不比在灶上,煎藥的活計還是要親自來做才放心,便起身正欲退下。
卻忽地想起什麼瞪大了眼睛:「奴婢有大事要稟告王爺。」
「說。」
見蕭晏之注視自己的眼神似藏刀一般,小喜心裡雖有些打怵,可還是將在行宮鹿霄殿前,自家姑娘與王家姑娘大打出手時,一個神秘人企圖將陸挽瀾推下長階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說完,便自覺退下煎藥去了。
馬車內的蕭晏之,從鎏金銅盆里撈出一條素帕,攥干水份後輕輕放在陸挽瀾額頭,又抬起冰涼的大手為這小人兒除去頭頂華麗的累贅,將一頭墨發順在身側。濃黑的髮絲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越發蒼白。
就這麼定定看了半晌,直到聽見馬車外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王爺,屬下已護送陸大人到了行宮,王爺和王妃盡可放心。」
說話之人,正是剛剛處理完身上傷口的唐風。
蕭晏之手指輕輕掀開帷幔,薄翳籠罩之下,只看到他唇角微動:
「去查,今日壽宴上有誰能隨意出入行宮,卻沒有入席。一家一家,一個一個,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是。」唐風領命退下。
坐在前頭馬車裡的太子蕭方霽,聽到這邊動靜有些擔心,停車下去,正欲探望。
卻見自己老師段臨的馬車將將經過,他急忙上前將其攔住,喊了一聲:「老師!老師自從壽宴結束就不肯見小王,究竟是為何?」
駕車小廝見阻攔之人是當朝太子,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勒住馬兒向車內稟了一聲:「老爺,是太子殿下。」
只是回應二人的,卻是馬車帘子後的沉默。
「老師!老師!」蕭方霽有些慌亂,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喊話聲也愈來愈大,「老師為何生小王的氣?就因為壽宴上,小王懇請父皇出兵去營救陸大人?可明明是老師你.」
他話未說完,便聽到一聲蒼老嗓音從車內傳來:「今日起,老臣不再是太子殿下的老師,還請殿下莫要如此稱呼老臣,老臣受之有愧。」
「可是老師」蕭方霽又想再說什麼。
卻聽段臨話鋒透著薄怒:「老臣的課已經講完,這最後一課,太子殿下不合格,還是回去多多揣摩,莫要誤了老臣回京的時辰。」
「段大人言重啦!」
正當蕭方霽不知所措之時,一聲雄渾有力的嗓音從另一輛馬車傳了過來,隨後,馬兒便在距離段臨馬車一丈處停了下來。
帷幔被裡面的人掀開,只見謝弼嘴角噙笑,兩條花白的長壽眉將眼角的鋒利遮住七分:「太子殿下聰穎過人,若有什麼學不會,也是教不嚴師之惰。」
「既如此,那就看謝太傅如何做好這太子師吧。」段臨話中難掩輕蔑,不欲再與之交談,對駕車小廝說了句,「繼續走。」
卻又見謝太傅的馬車橫在前頭:「同教一子,如同朝為官。同朝為官,亦如同乘一船,風浪一起,落水先後不過是遲早的事,這時辰也沒有誰能誤得。不如和光同塵,合力讓這艘船駛得長久。」
段臨乾笑兩聲:「太傅還是教好太子,讓聖上安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