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降!不降!
陸雲歸一搭上蕭晏之的手腕,只覺他脈搏跳動甚是奇特,不由震驚猛然抬手。待穩住心神,便又凝神搭脈。
王爺是中了毒,可這毒也正是救他性命的良藥。
整整一刻鐘過去,卻好似過了幾個時辰。
陸挽瀾守在一旁不敢出聲,見五哥終於放鬆下來,便遞了軟帕給他擦汗:
「王爺這是怎麼了?」
陸雲歸接過軟帕拭去滿額冷汗,顯然表情已經鎮定了許多:「王爺是吃了虎狼之藥,傷了臟腑。」
「虎狼之藥?」陸挽瀾摸不著頭腦。
「當時平晉王之亂,王爺傷得重,能活下來已是不易。」陸雲歸頓了頓,又從藥箱中取出陳艾和金針,「如果我沒猜錯,能想到這種方法救治王爺的人除了家師絕無第二人,他老人家定是萬不得已才會下此方劑。」
「先不說雄土鱉、血竭、沒藥等頗具毒性的幾味藥材,被下了超出常量幾倍的分量,就只一味膽南星,在制南星之時,用的膽汁也並非尋常的豬牛膽汁,而是銀環蛇的蛇膽汁。
只不過,這一劑虎狼藥將王爺從鬼門關拉回來,可至寒至毒卻也傷了他五臟六腑,且每月都會毒發一次。」
「那可有救?」陸挽瀾聽罷,連忙詢問。
陸雲歸將自己所知盡數道來之時,已經取了陳艾讓小妹幫他拿著:「寒毒入肺腑,我無能為力,只能以熱攻寒試一試。」
雖然嘴上這樣說,可陸雲歸還是沒有絲毫懈怠。
以他對師父岳逢春的了解,斷然不會治了病卻不解決後續毒發,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潑天的大事,才會放任蕭晏之這般半死不活。
陸雲歸握著師父岳逢春傳與自己的金蠶彎月針,凝眸注視著面前虛弱的男人:師父和他的淵源,就等他醒來好好問一問吧。
又端詳半刻,十二根金針便被陸雲歸運力插入蕭晏之的中極、天突和肩井等十二處穴道。
如此一來,蕭晏之十二經常脈和奇經八脈便被隔斷,五臟六腑正在發作中的毒性便被阻隔,不能相互作用。
可寒氣流竄,毒滲五臟,強行阻隔之時,沉睡中的蕭晏之只覺一股寒毒之氣霍然湧上頭頂,轟隆巨響伴隨巨大的衝力震在腦闊。
「轟——」
數顆被開鑿成空腹又塞滿黑火藥的石塊,炸在面前。
城牆上紅色的冰溜子被炸成碎末,混雜著幾塊殘破的軀體散落在蕭晏之腳邊。
他淡然地拂過唐風的手:「本王衝鋒,爾等半個時辰後策應。」
「王爺!不可!」
唐風自是明白,陸雲烈之所以率三十萬大軍從遼東北上,不過是奉旨削藩,若自家王爺真的就這麼單槍匹馬殺出去,別說是半個時辰,恐怕半刻不到便會被陸雲烈生擒。
這麼做,無非是想要保住剩下將士的性命。
「本王信得過陸大將軍,他既有招降燕北騎兵之意,便一定會盡釋前嫌,待之如親。」
「王爺!」唐風聽到此處,單膝著地,「屬下願誓死追隨王爺,絕不苟活!」
「願誓死追隨王爺!」
聽罷其餘將士士氣如虹,蕭晏之冰雪消融般的面容瞬間恢復冷峻:「這是軍令!」
「王爺!」
不顧唐風的吶喊,蕭晏之拔刀從城牆躍下,雙腳踩中敵軍賓臨城下的攻城錘,手中佩刀宛若收麥的鐮刀隨他橫砍豎劈,身側敵人的首級轉眼飛出數丈。
迸濺的血流如注湧出,轉眼便被凍成紅玉般晶瑩的血珠,四散在荒茫的雪地上。來不及化開的血霧被刀子一般的烈風撲在蕭晏之臉上,襯得他此刻面容愈發猙獰。
對戰之前,陸雲烈曾對他說過一番話,當時他嗤之以鼻,如今才真的醍醐灌頂。
「燕王殿下不適合帶兵,你要知道,帶兵不止要把將士們帶出來征戰沙場,還要把他們帶回家去與妻兒團圓。」
「王爺!王爺!」
蕭晏之銀甲浴血,宛若赤尾閃電般沖至前端,全然不顧身後將士的嘶吼。
陸雲烈的話此時像一段段魔咒,緊緊箍住他的心房:
「如今他們為了殿下白白送命,殿下可有想過如何對他們的親人交代?」
「殿下若是投降,聖上必會念在手足之情留您一條性命。」
再次斬斷幾根脖頸,蕭晏之已來到陸雲烈馬前,一人對一軍。
風雪如瀑席捲在兩方陣營之間,他看不清馬上的大將軍什麼模樣,只聽見如洪鐘的聲音:
「王爺的雁翎刀,無用。」
「陸大將軍!本王同意你的提議!」蕭晏之看著滿是豁口的刀刃,眸中泛起兇狠的光,「不過,想讓本王降了你,恐怕不能。」
「冥頑不靈。」疾雪對面的陸雲烈淡淡吐出幾個字,而後長臂一揮,將斬魂白纓槍扔在身側副將手中,「取我的鐧來!」
任誰都看得出,此局對戰,儘管陸大將軍不用斬魂槍,燕王也翻不出浪。
偏偏破甲龍鱗鐧在陸雲烈手中氣勢凶暴,就如同這雪原的滾滾凜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見前方怒馬破風而來,蕭晏之單手握住雁翎刀柄,一腳蹬地,迸發出強勁力道,鏟起碎裂的堅冰,身形如掠過地面的鷹隼沖向面前凶神般的身軀。
陸雲烈人影還未清晰,手便向上一挑,巨蟒般的鐧身順勢掄向蕭晏之手中匹煉般的刀刃。
未費吹灰之力,刀刃應聲斷成數截。
破甲龍鱗鐧的餘威,震得蕭晏之踉蹌數步,方才停下。
「燕王殿下不是本將軍的對手,還是投降吧!」
疾風烈雪裹著一抹金色甲冑身形,返回原地,戰馬嘶鳴中,是陸雲烈輕蔑一語。
蕭晏之明白,陸大將軍不出殺招,只當頭棒喝,不過是想為蕭靖禹手足相殘留一個美名罷了。
若是自己誓死不降,他陸雲烈碾死自己不過像碾死螞蟻一樣容易。
可他此時已無心苟活,戰死便戰死,無愧天地。
斷刀在他手中似一柄無形利刃,被他舉過頭頂,鉛彈隨他衝出之時穿透面前風雪,穿透甲冑,穿透血肉。
「保護王爺!!」
身後傳來唐風撕破喉嚨的怒吼,緊接著數個王府親兵飛撲到幾名火銃手身上,堵住銃口。
扭打著與敵人躺倒在埋有石雷的雪地上,「砰砰」幾聲炸爛在一片雪白的畫卷中,像是一朵朵絢爛的艷麗花朵。
蕭晏之被一彎結實臂膀拖上戰馬,彈雨之中狂奔百里。
他看不到唐風后背的布面甲早已破敗不堪,也聞不見皮肉焦糊的氣味,只能聽見耳邊堅定的吶喊:
「王爺!屬下不降!不降!」
「不行!不行!」
陸挽瀾看著五哥將陳艾點燃,將蕭晏之周身灸的處處焦黑,臥榻上的男人雖還未清醒,可是顯然十分痛苦,便急忙制止。
「小妹,這個難關他必是要過的!」
陸雲歸心知小妹對王爺情真意切,可卻不喜她這番胡鬧,正欲將她趕出門外,便聽到門外傳來唐風急切的聲音:
「王妃!藥煎好了!!」
說話間,便衝進書房。
陸挽瀾連忙端過瓷碗,卻又忽地被陸雲歸按住手腕。
只見他似乎不敢相信一般,質問二人:
「你們竟然給蕭晏之喝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