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發的陰沉，空氣之中隱約能嗅到水汽。

  「此劍喚作尊龍。」

  姜禹似乎並不著急動手，而是慢條斯理的抽出長劍，介紹了起來。

  「額，你是不是想說，能敗在此劍下，是我的榮幸？」

  李墨忽然開口。

  「.....」姜禹張了張嘴，他方才確實想這麼說。

  但現在承認，顯得怪沒面子的。

  「其實我有句話早就想說了。」

  李墨嘆了口氣：「你取的名字怪讓人尷尬的。」

  嗡——

  尊龍劍微微震顫。

  姜禹握著劍柄的手掌緊了緊。

  你聽他的幹什麼！？

  「荒野村夫，不識金口玉言！」

  話音落下，聲如龍吟，整個內城都迴蕩著威嚴天音，不少人已經背後生出冷汗，膝蓋發軟，幾欲俯首。

  但李墨灼灼燃燒的意魂，卻反而像是乾柴遇上了烈火，燃燒的更為明亮，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愈發頂天立地。

  意魂相抗！

  毫無疑問，姜禹是觀神九竅，境界更高。

  然而卻完全無法在意魂層面，對李墨形成任何壓制，反倒是自己如鯁在喉。

  李墨先聲奪人，心神沉入天人神劍，手中有劍，心中也有劍。

  此劍悄無聲息，迅烈如詭雷，一劍既出，絕不回頭，正是曾經刺王殺駕，一劍驚天的無常帖。

  不分高下，只決生死！

  「匹夫之勇。」

  姜禹眼神微動，又迅速歸於沉寂，胸口神光湧現，縷縷秘銀色鋒銳，在長劍上纏繞糾葛。

  此時一把名器，鋒銳竟然不弱於神兵！

  劍勢不偏不倚，堂而皇之，霸道無匹，將台上四面八方，盡皆籠罩，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叮——

  劍尖相抵，鋒利的亂流席捲周遭，撕扯著芥子納須彌的空間，都產生了猛烈的搖晃。

  劍光亂竄，氣機洶湧，尋常人根本看不清其中誰占了上風。

  「差點忘了，這屆潛龍大會非同尋常。」

  懷空神僧拍了拍後腦勺，一指點出。

  頓時搖晃的擂台空間，緩緩的平息下來。

  如此方才看清。

  姜禹依舊站在原地，宛若實質的神意籠罩當空，連衣角都沒有絲毫的褶皺，充斥著方才揮斥方遒的氣勢。

  「嘖，我學不明白的劍。」

  李墨腳步不動，身形卻因反震被震退幾丈，擦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八九玄功護身，但終究他如今只是將將入門，氣血一陣陣的翻湧。

  「光靠劍，以我如今的劍道水準，要贏他幾乎不可能。」

  能成潛龍第一，姜禹靠的還真不是名聲和天家的臉面。

  真龍體強橫無匹，舉手投足皆有龍威，內有帝劍骨，讓其劍法一經施展，不費心神便是化境。

  雙方都不用神兵的情況下，李墨用錘，雙方倒是能五五開。

  可他如今用的是劍，而姜禹還有件神兵榜第一的八荒六合印，不知有何等神異。

  除非.......

  嗚——

  龍吟之聲再度響徹耳畔，鱗光閃爍的長劍，洞穿了層層阻礙。

  尚方帝劍術，是姜禹從劍骨之中參悟。

  「高山流水，恐怕只能用來對付上次潛龍大會的姜禹。」

  台下的寧缺心中暗道。

  站在台下，他便覺得呼吸困難，他恐怕連撫琴的手都抬不起來，便要引頸就戮。

  更何況是與之直面.....

  帝劍術一出，李墨便覺得四肢都被套上了沉重的鐐銬，動作艱難。

  五顆玄丹流轉不熄，八九玄功被他運轉到了極致，猛然掙碎了牢籠，而後以錘代劍。

  天傾之意，並不如他用錘之時，但恍惚間，本就陰沉的天穹，依然朝著下方猛然墜落。

  轟隆隆——

  烏雲中的第一道怒雷聲響起。

  雷聲卻是從地上直達天聽。

  這次雙方平分秋色。

  「我似乎找到法子了，但還不夠....獨孤九劍還未圓滿。」

  小李天才腦海中靈光湧現。

  然而正此時。

  「拿我當磨刀石磨鍊神意，也不怕磨斷了你這凡兵。」

  姜禹似乎已經失卻了耐心，放棄了不用神兵，就讓李墨一敗塗地的念頭。

  嗡——

  左手，一枚印璽浮現當空，而與之一同浮現的，是那抹冥冥之中，無可撼動的力量。

  大虞的王朝氣運！

  姜禹的身形好似忽然拔高，給人一種高大如同神魔般的錯覺。

  一印落下。

  天地四方，似乎忽然變大了？

  不，是李墨自己生出了渺小之意！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躺在聖旨中的一行名字，已經被硃筆批紅，只要大印蓋上，生死便再也由不得自己。

  這份權柄，誰能反抗？

  李墨身後，此時除了寧折不彎的大聖神意外，又浮現一輪皎潔明月。

  明月普照，周遭的一切都變得緩慢。

  而他的念頭仍然清晰，仿佛被浸潤在柔和的月色之中。

  「神霄盪魔！」

  方才的烏雲蓋頂，已經被天殺錘醞釀成了天劫！

  李墨所想，便是先用天殺錘為天劫蓄勢，而後神霄盪魔劍牽引！

  轟隆隆——

  聲聲炸雷震動天際。

  恐怖的氣機凝聚，化作一道道惶惶神雷，劃破天際席捲而下！

  凡間帝王，怎敵天數？

  轟的一下，劈在了八荒六合印上，令其上的王朝氣運震顫不止。

  「動了，八荒六合印鬆動了！」

  「若是沒了神兵加持，李墨莫非還真能以劍取勝，敗潛龍榜首？」

  「他居然還會這等恐怖的劍術，牽引天劫....」

  在場之人，皆心神呆滯，一切來的很快。

  先是皇道之威氣蓋山河，主宰他人性命，而後又是神劍引雷，將萬物照成了黑白二色。

  這一下，怕是能分出勝負了....

  「哼！」

  忽的，皇城之中，傳來一聲冷哼。

  「三番兩次引動天劫，當本公不存在麼？」

  聲音落下的同時，漫天雷光竟然生生凝固定格。

  神霄盪魔再厲害，施展之人畢竟是李墨，一個觀神境。

  他既沒有內外天地交匯，也沒有成就法體。

  雷光在虛空之中，湮滅於無形，屬於是雷聲大天劫小了....

  「方才那聲音是乾公？」謝一頂皺起了眉頭。

  杜無鋒性格耿直，怒道：「早不說話，晚不說話，偏偏此時插手小輩的爭鬥，這也太不要臉了！」

  台下也一片默然。

  都看出來，乾公嘴上說是不許在帝京引劫，其實還是拉偏架了。

  但百姓和江湖人士們都閉口不言，只是面色複雜，沒人敢開口，在帝京得罪一個皇族的第七境。

  除非....

  「咱們不比了，這老玩意耍賴皮！」商琴青一把將瓜子摔在地上。

  「臭不要臉你，hetui！」慕容霄朝天上吐了口唾沫，然後飛快躲到懷空神僧身後。

  「李兄，算了吧，他都這樣了，讓他贏吧！」

  蕭勤衝著台上喊。

  「冰師妹，你說句話啊。」

  「對啊，咱們不跟他們玩兒了。」

  幾人看向嬴冰，卻發覺嬴冰一言不發，凝著黛眉，身後同樣浮現了太陰神意。

  台上。

  沒了凌厲的天劫，八荒六合印那股鎮壓一切的威勢再度浮現。

  「無常帖.....斷不平.....斬龍劍術....」

  一門門匹夫之劍，此時都在腦海中映照，熠熠生輝。

  然而哪怕這些劍術都是化境，也沒有任何一門，能解此時的局面，除非立馬拿出錘寶。

  「李墨，凝神。」

  此時，李墨耳畔忽然響起了熟悉好聽的嗓音。

  他毫不猶豫就照做了，雖然他此前已經這樣做過很多次。

  但這次，不一樣。

  一道道劍韻，像是活了過來，比此前清晰無數倍。

  他眼前閃過無數身影，都是曾經在神劍之中，留下劍韻之人。

  他如今看見的，是嬴冰握劍時的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