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本來是有機會躲的,畢竟他有一種血脈能力,能將自己整副身軀都化作黑水濁浪的一部分,只是用完這招後會陷入虛弱狀態。
可惜,它忌憚肥遺會趁他虛弱找他算帳。
可惜,它並沒有在李墨掏出錘子的時候,就用盡渾身解數躲避逃離,所以當它意識到的時候。
已經太晚了。
相柳的身軀才開始融化,就感覺周遭的空氣完全凝固,硬的像是鐵,它沒有任何反應時間,用血脈之力破開這沉重的錘勢。
錘頭在它眼中飛速放大。
相柳瞪大眼睛,聞到死亡氣息,它的鱗片全都倒豎起來,卻又被洶湧的錘勢刮的像是水浪般翻湧。
仿佛一個世界砸了下來,擋在前面的任何事物,都會被無情碾碎。
一個觀神境,跨過境界,一擊殺掉六品災獸?
如果在此之前誰這麼和它說,它絕對嗤之以鼻。
但這一刻。
它信了。
轟——
定乾坤的沛然大力,轟然砸落,力道從相柳的軀幹傳達到它的身體每一寸,炸成了漫天黑色的血雨。
「呼.....」
小李同學收回錘子,吐出一口白氣。
催動世界之力,用磐劫隕星錘使出天翻一錘,自然把握更大,只是一錘之後再無餘力。
幸好相柳因為對肥遺猜忌,心生遲疑,又對自己輕視。
可以說一身本事沒發揮出三成,死的很憋屈了。
他如今還有餘力,應付另一個對手。
就是不知。
另外兩個六品災獸,會不會也是和相柳肥遺抱著同樣的想法,若是它們也趕過來,自己就要考慮和冰坨子戰略性撤退了。
南關城還有不短的距離,但這必然不是第一波找上門的災獸。
如今不是殊死相搏的時候。
狂風大作,黑雨傾盆。
山君廟的門扉被掀的嘩啦啦作響。
扶劍的少女青絲飛揚,見不遠處的背影巋然不動,才鬆開了握劍的手,眼神沉靜下來。
曾經不是沒有武者,在她面前刻意表現。
那時她似乎連幼稚可笑的念頭都沒升起,完完全全是無視的。
怎麼如今。
卻覺得他倔強的背影,又有點幼稚,又有點....小帥?
某冰坨子肩頭的兩個小人兒,此時也更換了爭論內容。
白衣小人兒笑著說:
「他待會肯定想聽誇獎,咱們叫他一聲哥哥怎麼樣?沒有男子能抵抗住一聲哥哥你真厲害~」
黑衣小人兒仍然冷著小臉蛋,冷靜的說:
「咱們明明比他大兩個月呢,叫哥哥他不得飄到天上去?下次更逞能了怎麼辦?就得叫他弟弟,讓他下次不准任性。」
「....」
嬴冰摸了摸大頭娃娃的腦袋,感覺哪個都不是那麼好喊出口來。
兩個小人兒吵架時。
外面的肥遺已經抖乾淨了身上腥臭的黑血。
嗯?
相柳.....沒了?
從這個山頭枯萎的草木,可能數十年都生長不出任何植被生命來看,這不是幻覺。
哪怕李墨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身負真龍血脈,獲得了天外神玉的認可,那也只是個觀神境。
可他就是一眨眼就把相柳打沒了。
這簡直比自己兒子有倆腦袋還魔幻!
「你給我等著!」
肥遺四翅震動,吹拂出乾燥的狂風,便想要逃走。
「咳咳.....」
「嗯?」
那小子不僅把錘子收了,而且好像受了很重的內傷?也是,畢竟他越級秒殺了相柳。
如果去叫其他兩個災獸來,天外神玉就要三個妖分了.....
肥遺去而復返,決定先試探試探。
它殊不知已經中了打架王奧義!
困住敵人的最強手段,不是陷阱,不是擒拿術,而是『我能反殺』。
嗡嗡——
肥遺打了個響鼻。
登時山頭上颳起了風沙,方圓十餘里的空氣都迅速乾燥了起來,剛下過雨的山頭,頓時像是數十年沒有水汽滋潤似的。
連內息境的武者,怕是也要瞬間被抽空水分。
呼——
「這與我曾經所見的一門刀法極為相似,因為那人觀摩的就是肥遺神意。」
李墨皮膚上反射著烏光,丹田中七顆玄丹鎖住氣血真元,像是矗立在旱地的一塊兒砂石。
不動用世界之力。
他和一個相當於內景武者的六品災獸,能打到什麼程度?
忽的,伴隨著嘶鳴聲,熾熱之意撲面而來,將李墨仿佛拖入了乾旱荒地,成了一棵枯草。
肥遺俯瞰著這下方少年,豎瞳貪婪而謹慎,它發覺少年身上的烏光仿若風中燭火,似乎快要熄滅。
他就快不行了!
「吼!」
它終於不再猶豫,一聲咆哮,隨著風沙碾壓下來。
於是。
乾枯的狂風化作幕布,猙獰碩大的蛇影,與渺小的少年郎,皆在其上投下了自己搏殺的身影。
李墨身上氣息時強時弱,每每到油盡燈枯之時,卻又猛的爆發。
打著打著,此消彼長。
肥遺早已不復最初的凶狂,纏鬥之中越來越力不從心,畢竟少年每次的『迴光返照』,那把錘子都會打在它的身上,令它五臟六腑巨震。
蛇血逐漸灑滿了山頭。
唯有山君廟安然無恙。
於是。
良久之後。
肥遺癱軟在地,豎瞳無神:
「你不是......快不行了麼?」
砰——
一錘砸在了鱗甲碎裂的腦殼上,勁力貫穿大地,引得大片蛛網似的裂痕,肥遺帶著疑問失去了生命力。
「這次是真的。」
收起四十,渾身酸痛麻木的李墨,終於鬆了口氣。
他一屁股坐在滿目瘡痍的地上,喘息著眼皮直打架。
剛剛。
他正面擊殺了一頭六品災獸!這戰績足矣躋身潛龍榜前十。
算上用世界之力催動神兵殺死的相柳,更嚇人,也不知衍天宗的勢力範圍有沒有囊括南疆....
不過李墨也無暇去想那些,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發出疲憊信號。
他拿著錘子返回唯一完好的山君廟。
「冰坨子,你好了麼?」
「我還沒想好。」
「啊?」
李墨愣了愣,他問的是冰坨子有沒有準備好換班,他是真想休息會兒。
沒想好是什麼意思?
冰坨子的眼神,似乎有些複雜糾結。
「什麼沒想好?」
「.....」
嬴冰垂下眼眸,若無其事的看向外面,好像在欣賞『精彩』的風景。
半晌,她才開口:
「李墨,你想聽......」
「呼嚕......呼嚕.....」
小李同學此刻的呼嚕聲,與美女師尊有的一拼。
他睡的很沉,俊朗的面容上帶著疲憊,在暮色的微光中明暗交雜,隱約脫去了幾分稚氣,多了些許硬朗。
嬴冰怔然片刻,嘴角翹起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
她將蒲團拿的靠近了些,跪坐在上面。
輕輕的托著他的腦袋,放到了併攏的修長大腿上。
讓他好好休息,應當比誇他重要吧?
這次那一黑一白兩個小人兒,並沒有出來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