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今天的夜晚格外不像夜晚，萬家燈火在夜幕上交融成了霓虹，雲像是喝醉了的顏色。

  出門之前，李墨還去看了慕容霄。

  得，還硬著呢。

  擺在後院，跟個佛像似的。

  「慕容兄秋夕快樂，可別說哥們把你忘了。」

  小李同學十分講義氣。

  給慕容霄面前放上了一個盤子，盤子裡是疊成了寶塔狀的月餅。

  不止是講義氣，李墨還很貼心。

  酒樓在湖畔，蚊子多，於是他又點上了三根蚊香，找了個香爐插上，一同放在了慕容霄身前。

  慕容霄：「.....」

  emmmmm

  忽然就寶相莊嚴起來了。

  「可惜你今天沒空出去玩兒，既然如此，就在酒樓保佑我諸事順遂吧。」

  李墨認真的雙手合十拜了拜。

  許多百姓都會在今天做禮敬，靠山的拜山神，靠水的拜水神。

  他沒啥信仰，但儀式感這塊兒倒是挺足。

  出了酒樓，正看見湖畔的少女，她正看著熱鬧的街道出神，喧囂襲來卻又從她身邊繞開，清晰的詮釋了什麼叫做遺世獨立。

  某個少年入眼，她眼底方才有了人間煙火。

  「想先去哪？」李墨問道。

  「狀元樓。」

  嬴冰將頭髮束好。

  方才吃飯時，她聽到了狀元樓的熱鬧，街市為雲州之最，賣各種小玩意的攤子也尤其的多，順著魚龍街就能到。

  她還沒想好送什麼給李墨。

  也不知約會該做什麼。

  不過沒關係，她可以去『見見豬跑』。

  「好。」

  兩人走進街道，盛世人寰撲面而來。

  嬴冰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街道，目光在一個個小玩意上掃視。

  李墨對魚龍街的形形色色倒沒多打量，畢竟攤主他都挺熟.....

  餘光繞著嬴冰，她飯後換了身短些的衣裙，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腿，青絲用紅線束著，玉容顧盼生輝，會讓人無心關注天上的明月。

  清絕，高冷，站在她身旁壓力就挺大的。

  不過李墨腦袋裡又冒出來她第一次做飯，將自己弄的和花貓似的場景。

  察覺到身旁的目光忽然帶上了笑意，嬴冰想起，方才看見過許多男男女女，都是有說有笑的。

  「.....今天月亮，很漂亮。」嬴冰道。

  「確實。」李墨目光不動。

  「......」

  嬴冰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一眼不看你說的這麼斬釘截鐵。

  兩人沉默。

  誰也沒有再說話，但走在火樹銀花下，嬴冰心中卻反而平靜。

  什麼都不說，好像也挺舒服的。

  這大概也是順其自然。

  想說便說，不想說便沉默，哪怕一言不發也不會覺得尷尬。

  不多時。

  到了狀元樓，這裡就更加的熱鬧了。

  此樓高有八層，在一眾亭台間鶴立雞群，圍著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人聲如雨。

  「這是在做什麼呢？」

  李墨掃了一眼，卻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今天還上門拜訪了的橫雲三英。

  其中吳楚書並非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帶著個女伴，打扮講究，應該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此時他正自信滿滿的說著什麼，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旁邊的白驚鴻和曹沐，則是向他投去死亡凝視。

  瑪德就說這貨今天這麼好心叫他們出來逛燈會呢。

  竟然是約了女伴的！

  太不講武德了。

  「你們在說什麼？」

  李墨冷不丁開口。

  「.....」

  吳楚書笑容瞬間收斂。

  他想起了不好回憶。

  笑容沒有消失，卻轉移到了白驚鴻和曹沐的臉上。

  「額，我帶佘小姐出來逛逛狀元樓詩會。」

  吳楚書輕咳一聲，又對著身旁的女子說道：

  「這位是....」

  「旺妻斗魂！」佘小姐搶答。

  李墨：「......」

  所以這潛龍榜的評語能花錢改一改嗎？

  收他點好處，哪怕收點呢。

  他轉移話題問道：

  「詩會是什麼？」

  吳楚書有意在佳人面前展現他淵博的見識。

  於是便解釋了起來。

  李墨大概了解。

  相傳雲州曾有一劍客前輩，不僅劍術超群，文采同樣斐然，一次科舉便中狀元，卻因在進士宴上醉酒，作詩針砭時弊，觸怒先皇，被摘了狀元頭銜。

  於是他索性辭官，回雲州建了這狀元樓。

  「每年燈會，此地都有詩會，對的上題還會發放獎品。」

  「今年的獎品是個玉釵，質地還不錯。」

  吳楚書說著說著，笑容又回到了臉上。

  作為一個人前顯聖愛好者，他文采還不錯（自認為的）。

  狀元樓是他特意挑選的地點....

  「楚書哥哥，人家想要詩會的獎品嘛。」

  佘小姐輕聲細語的撒嬌。

  白驚鴻和曹沐氣抖冷，拳頭攥緊了，什麼話，什麼話這是！

  「對了李少俠，你怎的一個人出來了？」

  「難道說.....」

  看著獨身一人的李墨，兩人覺得欣慰了不少。

  起碼有人幫忙分擔火力了。

  但很快，嬴冰就提著一個花燈出現了，她哪是來逛燈會的，簡直是仙女來人間視察的。

  或許是人有點擁擠，她靠李墨站的尤為近。

  白驚鴻：「....」

  曹沐：「.....」

  兩人對視一眼，早知道爛在劍城裡了，沒事兒瞎湊什麼熱鬧？

  「冰坨子。」

  李墨忽然開口，接著伸手將她嘴角的青絲理到一旁，手觸碰到的肌膚像錦緞又像溫玉。

  「嗯？」

  「你頭髮好像老散。」

  「繩子束的，是有些容易松。」

  嬴冰一瞬有些失神，而後才點點頭。

  她失神不止是因為面前的人間煙火，更是因為想起了曾經。

  上一世的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麼呢？

  大概是站在高高的桂宮之頂，看著人間潮起潮落吧。

  她何嘗體會不到高處清寒的滋味。

  卻因要保持清心寡念，始終不曾踏足紅塵。

  「那.....秋夕我送你個釵子如何？」

  李墨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嬴冰垂著眼眸，看著眼前將自己帶到人間來的少年，忽的唇角輕輕揚起，這一笑讓月光的柔美有了具象化。

  周圍一片人霎時間呆若木雞。

  連撒嬌賣萌的佘小姐都眼神發直。

  「好。」

  「.....」

  反倒是小李同學愣住了。

  他剛剛還搜索枯腸，想想剽竊哪一首前輩的詩詞來裝個X。

  看到這個笑容，忽然就不用想了。

  一首隻記得內容，不記得作者名的詩詞湧上心頭。